“埋在……哪里?”何守诚低头看着怀中襁褓,“就埋在……那棵古槐树下!”
“木中锁魂!”
董筱梅惊叫,“锦凉,黑白无常的‘木中锁魂’就是指那棵古槐,十年来所有枉死的魂——”
“都在那棵树里!”锦凉接了她的话。两句偈语终于都想明白了,她却没丝毫轻松。
月盈和宝儿当年被活埋在树下,都死了。她被黑影炼成了尸魔,但宝儿没有利用价值,被黑影放弃,或者是要用这种方式完全激起月盈的怨气,这个主意很成功,失去儿的月盈彻底成魔,杀戮无忌,那棵树是她母俩身死之处,她就把被她杀死的所有人的魂魄都封印在了树里。
“那座何家宅,月盈住过对不对?今天你让那些女人和孩过去避难,其实没安好心是吧?”锦凉看着何守诚衰老痴呆的脸,说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可怜还是可恨。
“呵呵,也说不上安没安好心。反正月盈就是要杀人,她要杀的人藏在哪里都是一样。既然如此,我就想让那些人住到旧宅里去,那里是我和月盈曾经的家,我希望她能……回家看看。”
锦凉的手抚上剑柄又放开。何守诚说得也不错,那些人藏在哪里结果都一样,是自己没用,护不了他们。
“你不是想见月盈吗?我这就带你去见她。跟我来,带上你们的宝儿。”
此时已过了更,天上月光薄凉,照不透这黑沉的夜。锦凉和何守诚一前一后地走着,目标是平安集口,古槐树下。
黑夜里,古槐树粗壮的枝干肆意伸展,像魔鬼的手臂,等待着封锁无辜的灵魂。浓密的树阴里笼罩着嘤嘤的哭泣。今夜,树中冤魂又添了新的伙伴,哭泣的声音更加壮大了。
“你听到了吗?”
何守诚抬头四下观望,呐呐道,“好多哭声,是女人和孩在哭,都是月盈杀的?”
“不错,这些痛哭的冤魂,都是月盈造的孽!”锦凉走进树荫,停步拨剑,刺向静静伫立的参天大树。
一条柔软的东西从树后甩出,在流火刺入树身前缠上了剑锋,锦凉觉得手上一紧,忙用力收剑,“嗤啦”一声,那蛇一般的柔软东西被撕下,露出惨白僵硬的修长手臂。而缠在剑锋上的,是红衣上的半截袖。
“月盈!你……你真的还活着?”何守诚看到了从树后闪出的女,惊喜交集地呼喊,就要奔过去。却被锦凉一把拉住,“她不是月盈,她根本不配再用这个名字!她是个满身杀孽,天地不容的尸魔!”
“天地不容?说得好!”月盈大笑着拍手:“我做恶杀人,天地就不容我,可是别人对我行恶之时,杀我和我孩儿之时,天在哪里?地在哪里?为何天地就能容得下那些人!”
“你生前是曾遭受过欺辱残害,但这不是你残害无辜的借口!”锦凉怒视着她:“别的且不说,你居然用驱尸术控制彩霞,让她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你也曾经有过孩,难道忘记了做母亲的心?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人性?”月盈仰天狂笑,如猿哭枭啼,撕裂了清冷夜色,这笑声更加刺激到了树中冤魂,恸哭声愈发凄惨哀绝,震得古槐树叶纷纷而落。
“我是天地不容的尸魔,哪里来的人性?又有谁对我有过人性!”月盈猛地抬手指向何守诚,厉声道:“就是这个人,这个曾经对我口口声声,山盟海誓的人,却在他的大喜之日,吩咐家人将我和宝儿活理!你说,人性在哪里?”
“不是我!”何守诚嘶声大喊:“月盈,你怎么能相信是我要活埋你和宝儿!怎么能相信……”
“如果是旁人说的我自然不信,可这话是你母亲亲口所说,我知道她恨我,但她总不会说这样的谎诬陷自己的儿。”
锦凉有点懵,怔怔地看着月盈,再看看何守诚,这一对旧情人反目成仇,各执一词。她的修为还浅,不会读心术,分不清这二人是谁说了谎,是谁负了心。
这对于锦凉是难题,可难不住董筱梅,她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从古代爱情故事,现代言情小说,狗血影视剧,同事朋友的现身说法等等方面,她早就充分认识到一个恶婆婆在棒打鸳鸯,离间情侣这种事上,所能发挥出的巨大负能量。
想必月盈很不幸地遇到了这样一个恶婆婆,不但要了她和宝儿的命,还把这伤天害理的赃栽到了自己儿头上。这样的恶婆婆,也真是了。
世外剑仙锦凉还像只呆头鸟一样愣着,事实就证明了董筱梅判断正确。
“我母亲是在说谎!”何守诚嘶喊着跪倒在地,把宝儿的襁褓放在膝头,向月盈伸出双手,“你看看我的手!我就是用双手把我们的宝儿从坑里挖出来的。我拼命地挖,土里都是我的血,我不觉得疼,我只想把你和孩救出来!若是我的授意,我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他颤栗的双手枯瘦如柴,伤痕累累,十根手指上全都没有指甲,惨不忍睹。月盈定定看着,脸色铁青冰冷,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何守诚又抱起襁褓向她面前送,哽咽道,“你再看看宝儿。十年了,一直就只有宝儿陪着我,我每天抱他哄他,跟他说话。我和宝儿一起等你回家。可你一直不回来,你在平安集杀了那么多人,却一直不来杀我。我以为你是忘了我,原来,你是恨我!你怎么可以听信我母亲的话,怎么可以恨我!”
月盈僵硬的表情有些动容,她的视线扫过襁褓,冰冷的眼里有暖光一闪而过,她的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在控制自己,不向那个十年前她亲手缝制的小小襁褓伸出手,那个襁褓里,是她死去十年,还不满周岁的儿。
她黯然转身,不看跪在她面前悲伤呐喊的何守诚,也不看乖乖沉睡,却永不瞑目的宝儿。她早已不是月盈,她是天地不容杀人如麻的尸魔,那个男人和那个孩,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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