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锦凉就在石碑旁守着,等待可能会出现的奇迹。可是直到东方破晓,她要等的,终是没有出现。
董筱梅慌了,这个乱云渡可是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找到的,莫非真的是个骗局?如果锦凉真的永远找不回流火,那她以后的历劫之该怎么走?又或者,以后会有机缘巧合,让她拥有一把更好的剑?
“锦凉,现在该怎么办?还在这里等吗?”她觑着锦凉凝冰般苍白冷漠的脸,小心地问。
“不等了,继续向前走。”锦凉重重一掌拍在石碑上,转身走向东南方。半个时辰后,她踏上一条绵绵的羊肠小,离开了这片终于找到却终于失望的乱云渡。
锦凉走后,石碑旁出现了一个人,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他凝望锦凉远去的方向,低声笑语,“锦凉,你还是会回来的,我们,总会相见的。”
这日午后,锦凉上了沉香山。沉香山是此地的名山,山势和缓,山景秀丽,最著名的景色就是“沉香枫景”。枫树从山脚起,一蜿蜒而上,山顶上是一大片广袤的枫林,几乎铺满整个山巅。春夏犹可,一到秋天,满树的绿叶一点点被秋色染红,整座山便似一点点被火焰包围。到得深秋时节,远远望去,沉香山便是一团金红色的火烧云,灼灼其华,几乎烫伤了观者的眼睛。
于是,重阳前后登山赏枫,便成了此地的人雅士们每年不忘的节目。而今天,正逢九九重阳,是登山赏枫的正日。
锦凉当然无心赏什么枫景,只是她选择的那条小正好通向沉香山,心灰意冷的她懒得再走别的,就混在游人之中上了沉香山。沿的艳艳红枫不断让她身边的人惊叹赞赏,而锦凉只是偶尔抬头扫上一眼,只觉那颜色像流火,刺得她心里一痛。
一行来,渐渐到了山巅,山道上沿途的枫还只是让人赞叹,而山顶满眼无边的灼灼烈艳,那样的惊心华美甚至让人想要顶礼膜拜。锦凉冷透了的心也终于被这大片的红枫烫出了些温暖,仰头看着这世间美景,嘴角牵出一丝淡淡笑意。
董筱梅略松了口气,正想和她说几句话散散她的心结,锦凉却先开了口,“董筱梅,你听到这琴声了吗?”
“琴声?”董筱梅疑惑,现在充斥山顶的,除了红枫艳丽就是人声喧哗。即使两个人并肩同行,想和对方说话都要高声,哪能听到什么琴声?再说,这周围也没见有人弹琴呀。
“嗯,是有琴声,就在这枫林里面。弹的是《倾霜》,以前常听苏桓弹这曲呢。”锦凉说着,脸色的沉郁淡了很多。
董筱梅还是只听到人声喧哗,让锦凉入神的琴音一点没入耳。她就奇怪了,现在她和锦凉是一体的,按理说,锦凉的所闻所见她都可以毫无障碍的听到看到。入世的这些日,什么魂泣鬼哭,黑影僵尸的恐怖她一点没落下的全都感受到了,怎么现在到了音乐时间,她却听不着?这不公平了,有难她和锦凉一起当,有耳福为啥不让她和锦凉一起享!
锦凉又听了一会儿,嘴角笑意更浓,“这曲和苏桓弹得一样好,我们进林里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弹琴,好不好?”
董筱梅哪会说不好。她知道锦凉抱着弹琴人就是苏桓的奢望。她也有这样的疑惑,若不是苏桓,怎么偏就弹的是锦凉熟悉的曲?不过,作者如果真让苏桓在枫林里弹琴,该如何自圆其说呢?且不管是谁在林里弹琴,先说流火,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锦凉找到?她真是搞不懂那个作者了。
董筱梅只顾胡思乱想地抱怨作者,锦凉已步入那片火焰簇簇的霜林。
不知为何,入林赏枫的游人不多。一进林,喧闹嘈杂之声就被隔开了,董筱梅也听到了婉转琴音。这琴声引着锦凉一直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枫林。
枫林外是一片芳草地,不知是什么草,能在深秋的萧瑟寒意里绿得这样鲜嫩喜人。而抚琴的人就坐在草地上。不是苏桓,而是一个女。
锦凉有些失望,不过女此时正在弹的曲是《凤求凰》,她听得怔住,此曲苏桓用箫吹过多次,她以为这就是箫曲,原来还可以入琴音。
锦凉闻曲思人,已经完全痴了。董筱梅却清醒得很,她觉得有点不对。前面这个女在此抚琴,似乎是专为了锦凉。
并非是董筱梅疑心病重,而是这女的确有些古怪。她容貌端丽,气质高华,一看就是出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上山这一见到的来赏枫的闺秀也不少,无一不是身边好几个丫鬟仆妇,寸步不离地跟随照顾着,半点行动自由都没有。这女怎么能穿过枫林跑到这里来弹琴,身边一个丫鬟都不见?而且,为何她弹的每曲都是锦凉熟悉的,会让她想起苏桓的?只是巧合的话,也未免巧了些!
董筱梅还没想出个头绪来,抚琴女纤手轻挥,结束了这曲《凤求凰》。一抬头看到了锦凉,不禁“啊”的一声轻叫,问道,“姑娘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锦凉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是来沉香山赏枫的。无意中听到了姑娘的琴声,就被吸引过来了。”
“呀,是这样吗?”女反问一句,立刻笑得眉眼盈盈,满脸欢喜,“这么说来,我的琴技可真是有进步了。”
锦凉一怔,看着那女笑得开心,也忍不住笑了,赞道,“姑娘琴技一流,《倾霜》和《凤求凰》这两弹得尤其好!”
女越发欢喜,笑道,“哎呀,看来还真是遇到知音了,我自己也觉得这两弹得好,我正是最喜欢这两曲。嗯,我叫雀明,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人家既先说了名字,锦凉便也说了自己的名字。雀明认真地看着她,天真明净的眸里竟渐渐透出一种沧桑感,随即她掩饰地略略低头,轻笑道,“今日能遇见锦凉姑娘,雀明生有幸,再为姑娘弹奏一曲,不知这曲,姑娘可欢喜吗?”
她挥手拨弦,动听的旋律就在她指间流淌,清幽宁静,这次连董筱梅都听出来了,这又是苏桓常吹的一箫曲——《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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