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无数次幻想和你相遇的场景,但绝没想到会以如此尴尬的方式。”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在t大体育馆外堵了三个多小时,终于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浩浩荡荡的从体育馆出来,手里各提着公文包,他们大多在四十岁左右,穿着讲究,举止高贵优雅,一言一行明明是不容靠近不容侵犯的凌越,可是又有着一种让人忍不住靠近的随意与温和。
走在他们最中间最前面的有两个人,一个是t大的校长韩松若,他身形单薄,过于瘦长,略显苍白的脸上即使是微笑的时候,也会给人一种疏远和淡漠的距离感,让人不敢亲近,更害怕亲近。
还有一个便是古伯希。
他比其他人看上去都要年轻,脸上几乎看不出一丝皱纹的痕迹,眉宇间是岁月不曾消减的俊逸洒脱,身形修长,身材健硕,没有一点中年男子的富态。或者说他是偏于清瘦的,我一直这么感觉。
他步伐矫健又随性,总是让我很奇怪的联想到古代惯于闲云野鹤的浪荡子,他不时回首交谈几句,然后脸上露出很好看很暖心的微笑,他的笑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暖很安心很舒适的感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会跟着笑的那种,弯成很好看的月牙形。
一直对单眼皮的男生没有抵抗力,尤其是笑起来眼睛也会跟着笑的男生。
他们一行人还未从体育馆的阶梯下来,我们还未来得及反应上前展开围攻之势,眼前便被学生、记者、护行人员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里外外,前后左右,里三层外三层,左三层右三层,连只苍蝇也难飞进去吧?我和室友夏若、姝涵奈何只能望洋兴叹,急得原地一蹦三丈高,愣是再看不到古伯希他们的影子。
倒是吕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拼死挤在了那里三层里面,激动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双臂在空中胡乱挥舞,大声扯着嗓子喊古伯希和刘东岳的名字。
他也在?夏若竟然……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我不能见他,也不能让他见到我,我怕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希媛,你要去哪儿?”
夏若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她明明知道我不愿意见到那个人,却骗我说他去了美国,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她以为她这是在帮我吗?这样做只会让我陷入更尴尬更狼狈的境地。
“夏若,放手!不然朋友没得做。”
我恶狠狠的怒视她,此时已经顾虑不到一旁的姝涵会不会对我唐突的举动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他见到我。
然而夏若并没有放手,而是拉着我和姝涵离开了体育馆那个是非之地。
“去哪?”
我没好气的问夏若。
“好地方。”
我以为夏若是被我的话恐吓住了,不再逼我去见那个人,但事实证明是我太低估她了。
“夏若,你不由分说的把我们拉来,竟然让我们爬树?”
我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这棵参天梧桐,顿时满脸黑线,先不问爬树的缘由,就是爬不爬得上去都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姝涵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沉默着站到一边,不做任何评论。
“姝涵,拜托拜托啦,我们可不能白来一趟,你不能这么对希媛的!”夏若扮撒娇状哄着姝涵。
姝涵则是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语气丝毫不容转圜的说:“你也不能这么对我。”
女生吧,若是长得比别人漂亮那么一揪揪,真是会天真过了头。她以为姝涵是郑逍南,会吃她这一套?竟然让她这么个高冷傲娇的女人爬树?单只论爬树的姿态,她也不可能做出如此不伦不类的事情。
“连我都不肯,何况是姝涵?”我瞥了眼夏若,表示对她会有这种想法十分不理解。
“姝涵还在其次,倒是你刘希媛,必须得爬!”夏若手指着我,“这里是古伯希和刘伯父他们出t大的必经之路,如果不想无功而返,爬到树上是万无一失的选择。”
我自然明白夏若口中所说的“无功而返”“万无一失”的深层次含义,而并不知道其中缘由的姝涵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疑惑和不解,立在一旁冷冷的不发一言。
姝涵这个人最大的自信就是过分冷静。这也是我跟她相处了一年却始终感觉看不清楚她的原因,她从来不轻易显露情绪,对事物的态度也总是显得很平淡,或者说她对一切事不关己的事情都是一副不愠不火的态度,既不会太关心,也不会太无视。她总是给人一种孤傲高冷的气质,即使在相处了一年的室友面前,她也会全副武装,不会轻易卸下防备。吕莫说她“完美的无可挑剔”,我不敢苟同却也无从否认。
我以为姝涵是不可能接受夏似荒诞不经的建议,但是她却出乎我意料的率先爬了上去,我抬头望着她一点点慢慢的爬到树上,总感觉这次来t大最大的收获不是见到了古伯希,而是见到了这妮子毫不顾忌形象的爬树丑态。即使是李姝涵,爬树的姿态也很难保持优雅,更不消说我等资质平平之辈。
“希媛,姝涵都这么牺牲自己了,你可不能辜负她!”
夏若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望着我。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如果姝涵不做此牺牲,我确实会犹豫不决,再三犹豫的结果往往是做缩头乌龟,选择弃权。可是现在姝涵人都已经爬到树上了,她都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我还有得选吗?但是她真不该在没有揣测我的心意之前,就擅自做主替我做了我并不希望的决定。我最不喜欢别人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替我做出决定,无论事情大小,我都不希望假手他人。
我再次抬头看了眼这树,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爬上去,谈何容易!
我最后还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爬到树上,我们三个在树上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看到往这边过来的一群人。
包括我想见到的人,也包括我不想见到的人。
比如说他,刘东岳,t大曾经的语言学教授,新世纪英语培训机构的现任经理,也就是我以前的爸爸。
为什么说是“以前”的爸爸?因为自五年前他跟妈离了婚,我就一直跟妈住在一起,我从此就拒绝见他,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不愿跟他多待一分钟,更不愿再当面喊他一声爸爸,因为我恨他,自始至终都无法原谅他的始乱终弃,抛妻弃子。
“希媛的性格太像云姨了,母女俩都这么执拗。不过不执拗就不是刘希媛了。”
夏若是寝室里唯一知道我父母离异的一个人,除她之外,我再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爸妈离婚的事。夏若是我高中同学,大学很幸运的又是同班同寝室好友,五年多的感情比别人都要深厚和坚固,自是无话不谈的闺蜜。
爸妈离婚的时候很低调,或者说很小心,知道的人不多,对外他们也绝口不提。爸妈实际上早已离婚,却在表面维系着夫妻的名义,他们说这样做是为了我,为了不让我沦落为被同学议论和嘲笑的对象,可是他们欺瞒了所有不相干的人,却不知道我才是那个最该被欺瞒的人。
我这次之所以会来森大看老师的演讲,是因为夏若跟我说他上个星期去了美国作学术交流,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以往老师的演讲,他从不缺席。
古伯希曾是爸爸的大学学生,也是他至今最中意的一个学生。本来有很多的大好机会认识他,可是就是在我喜欢古伯希的那年,爸妈离了婚。有他刘东岳的地方,就不会有我刘希媛。因为不想见一个不愿意见的人,就放弃去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这种矛盾纠结的心情恐怕别人也很难明白。
我一直都很喜欢古伯希,不同于夏若她们的是,我的喜欢里多了一点不同的味道,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或许是从第一次看到他的演讲吧。记得那时我还在读初三,爸还没有跟妈离婚,他为了给即将中考的我鼓劲儿,给我看了古伯希的励志演讲视频,从那以后,每当遇到人生低谷或者心情无法安定的时候,我都会从网上找来古伯希的演讲视频,反反复复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把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句话都铭刻在心里。
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他还是t大的外语教授,那时我特别羡慕t大的学生,可以成为他古伯希的学生,有很多机会到现场看他的演讲。于是我就盼着有一天也能够考上t大,成为他的学生,那就可以经常亲眼看到他的演讲。可是当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他已经不再是t大的教授,而是新世纪英语培训机构的校长兼任董事长。
我再也没有机会成为他的学生,何况我并没有考入t大,而是考入了仅次居t大的a大。
虽然身处同一座城市,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从来没有到现场听过他的演讲。
不是没有机会,而是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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