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伎伴着胡乐之音旋转。
一波风忽然从厅外卷进来，“飕”得一声掠过舞伎的脸，吹起她的面纱。
一个人即刻站在白长音身边，低头和他说了句话。只见白长音点点头，那人一言不发地一转身，人又已经不见。
日光渐沉，府上的仆人纷纷点灯，大厅的火光颤动，一盘盘珍馐美味献上桌来，静瞳脚底下拉长的影子随之摇曳，随着火光的增多，那影子慢慢变淡，最终大厅中如白昼一般。
白长音拉着静瞳的手，不放开。
心脏跳得很快，甜腻的风和充满酒香饭菜香气的味道让人憋闷，越来越想念那清水一般的气息。她摒了摒神，深吸了一口气。
身后的舞步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静瞳展开释梦能力，自己的情绪越来越镇定，音乐声，觥筹交错的声音，由远至近，在周遭的空气里越来越清晰。
静瞳放下酒壶：“难道国师还想让小女子赔你用膳吗？”
轻轻地抽出手，转身离去。
身后白长音淡淡地声音道：“你和乐裳兮的神色如此不同，却能骗过其他人，是你太过聪颖，还是别人过于愚钝？”
静瞳愣了一下，转回身低头看着白长音，凑近他的脸，眼睛往那越为深邃的神色中看去。
“那你明目张胆地来擒获我，却被我打死了你的手下，这是你始料未及导致的结果，还是说明你这个人过于自大张狂？
静瞳盯着白长音，她的脑子里回荡着一些声音，那声音与自己的释梦能力相撞，接着纠缠在一起，像暧昧的海藻，像深海里渐渐蒸腾起的热气。
在周遭一切混乱而暧昧至极，静瞳眨眨眼睛，在那暧昧将自己快要吞没的时候，用自己能力，像一把钢刀，将那暧昧不清的纠结瞬间打破。
白长音的呼吸，平静，沉稳，看着静瞳的眼神越发有趣。静瞳邪魅地一笑，转过身走了。
白长音终于沉声笑起来，看着静瞳毅然而然地转身，看到前面身体里的另一个人的影子，将她脚下光滑的石面地板迅速染红。
转动酒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影子坐回自己对面，清丽的面容下却有一双倔强又忽而狡黠的眼睛。
很久没有过的感觉，那种悸动，像是要冲破一切冰冷的牢笼，越加感兴趣的嘴唇和那嘴唇微微弯起的弧度，那与自己灵魂如此相像的女子。
想要得到她。
白长音的周围，气流缓缓流动起来，接着越来越快。
静瞳自幼绝缘于一切聚会，幼时的逃亡，没有朋友，所有的聚会都不会有人邀请她。多年的封闭自己，静瞳对陌生的人，对不熟悉的人，甚至是所有人总是有无法消除的戒备，除了尘姜，还有自己的父母。
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静瞳抓了一把荔枝，慢慢地剥开，独自一个人冷眼看着舞池里的气氛进入高潮。
三个舞伎不自觉地靠近白长音，她们转动着，在火光中摇摆着自己的腰，摇曳的身姿，眼神勾人心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牵，露出妩媚而热情似火的笑容，她们在向邶魏国拥有异常吸引的国师表达爱情。
舞伎的舞姿更加狂野，慢慢地，其他观看的人都放下筷子火酒杯，看着这三个女人在白长音周围不停媚态狂舞，都渐渐觉得她们失了控。
忽然，其中一个女子惊叫一声，跌倒在白长音的脚下，冷漠如常的白长音，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在细细地品着杯中的美酒。
酒杯转动，酒杯中反射出火光的流动。
另外的两个舞伎也接连跌倒在他脚下，没了喘息的身体，却依然散发着热气，依然睁着那双“我想爱抚你“的眼睛。
夫人惊叫了一声。
几个仆人立即上前，将死去的舞伎抬走，邶魏国国公伤势未愈，本不能久坐，见此情形摇摇头由身边仆人扶着起身道：“老夫招待不周，竟出现了这种事。”
白长音身边的气流忽然间消失了，他摆摆手站起来对国公道：“几年不见三小姐越发风姿出众。我此次拜访，本也是替皇上走一趟，今日见了，可以向皇上复命了。”
说着看向静瞳，复杂的眼神一动。
静瞳怔了一怔，猛然想起乐川流前几天说的进宫之事，这国师替皇上来看自己，岂不是……，静瞳一惊，失声问到：“白长音，你这话是何意？”
乐佩泇喝一声：“裳兮，你怎么敢直呼国师名讳？”
静瞳未理乐佩泇，双眼盯着白长音怔怔地不动。
国公夫人缓缓道：“兮儿怎可如此莽撞？这天下的美貌女子，必然归属于皇上，如今你身体大好，接下来的事，也是由你父亲与我操心，你就安安分分地在府里过些日子，等待入宫。”说着她看了自己女儿佩泇一眼，佩泇面露失落，眼睛里似有泪水即将涌出。
静瞳一拂袖子，向白长音道：“国师，实际上女子大病未好，时而癫狂症大作，恐会伤及皇上，请他另择美貌佳人！”
“你胡说什么！”国公呵斥道。
白长音眼神流传，看着静瞳忽而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笑，玩味这静瞳脸上的表情，与在那双眼睛里稍纵即逝的惶恐神色。
白长音未回答静瞳，他向国公告辞，转身离去。跟随他的侍卫立即跟上。
“等等！”静瞳追逐而去，她心中对白长音这个人十分疑惑，但是想起乐裳兮说的国师或许有办法将她俩分离，又苦于自己若以乐裳兮的身份存活，只怕不出几日就会被送往宫中，如此种种，她决定奋力一试。
静瞳追上前去。
晚上的月亮很美，前面走的那个男人的背影也很美。
静瞳追上白长音，白长音正准备上轿。
“国师留步！”
他转过身，尽力将自己的表情表现得一脸严肃：“不知三小姐有什么要对我说？”
静瞳对白长音直接称“我”，而不称“在下，白某，本国师”的叫法略微诧异，但也来不及细想，她向白长音道：“小女子确实已经病好，但小女子并不想入宫，请国师为小女子隐瞒。”
白长音不易察觉地一笑，朝身后摆了摆手，随从马车自行离去。
白长音看着静瞳，她那不同其他女子的神色与在夜光下的清丽，使他的内心扬起一种想要探究的深切兴趣感。
而这个夜，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融进里面。
静瞳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刚欲再次开口，却见白长音转身离去，脚步越来越快。
静瞳略微迟疑，立马跟上，余光看见流浪狗在垃圾废墟堆里刨挖着，好半天，终于从里面掏出一块骨头，急不可耐地将骨头吞进去，小小的骨头难以饱腹，流浪狗又一头扎进去。
静瞳看了一眼流浪狗，以及它蹲着的土坡，看着他身边又重新发芽的半截树。
继续追上白长音。
那白长音脚下生风，几步跃至树上，静瞳向上跃起，在树冠中跳跃追赶，月亮在他们的背后默默地泛着珍珠白的光泽，月光将树中间的两个人的身影照亮。
白长音的脚步放缓，静瞳得以追上他。
二人并肩在树冠上跳跃，不知为什么，月光普撒在身上夏夜晚风习习二来，吹拂自己的脸与衣裳的时候，在白长音身边，静瞳忽然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能一直这样走着就好。
一种安稳的，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不经常做梦。”白长音忽然开口：“唯有一次，梦见自己在如几人粗的树中跳跃行走，下面的深不见底，却是星辰闪烁的苍穹模样。”
静瞳转过脸，看着白长音。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五官照的透明，将那双紫色的眸子染得更亮。
“后来，我经常会在树上跳跃行走，但是都没有像此时此刻，此景一样，如同那梦。”白长音沉声对静瞳道，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静瞳呆了，想起自己被j一枪轰倒时，走过的那条幽冥之路。
巨树参天，璀璨的星辰遍布。
白长音忽然转移了话题，静静看了一眼静瞳道：“三小姐，你说这是为什么？”
静瞳一愣，月光在夜风里微微晃荡，眼前人的脸越加清晰。静瞳还未反应，白长音忽然恢复了最初的表情，平淡地道：“告辞。”
一个瞬移，人已经不见。
静瞳在树冠上望着白长音离去的方向，呆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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