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永伦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看窗外太阳的高度肯定过了正规上班的时间。他摊开右手横跨额头,用拇指和中指分别按着太阳穴,这就是酒精留下的后遗症。转头看看,另半边床是空的,他猜测着陈思甜是不是已经离开了,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像是几样东西同时落地。他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听到门口有脚步走动的声音,他闭上了眼睛假寐。
陈思甜很早就醒了,她有择床的习惯,所以昨夜睡得很轻,她蹑手蹑脚的起来,蹲在床边盯着岑永伦看了好一会,似乎想把他熟睡的样子牢牢刻进心里,之后才走出了卧室。她心里盘算着做一顿丰盛的早餐,之后再叫醒他,结果,就是手忙脚乱加刚刚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她生怕惊醒了岑永伦,这才悄悄地走进来看看。
“呼~”她暗暗松了口气,看他依然沉睡,陈思甜拍了拍心口转身又走了出去。
在确定她真的离开了卧室之后,岑永伦才又睁开了眼,不得不承认昨晚仓促做的决定酒精起了主导性的作用,但是他没后悔,也没得后悔,眼前就只有这一条路,不进则退,他岑永伦只知道前进从没想过后退。只是,就算深沉老道如他,也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陈思甜,毕竟自己在感情上欺骗了她。如果陈思甜是像陈孝风一样的人,那他反而会心安理得,但事实是—她善良。
岑永伦又闭上了眼睛,不能心软,做大事就会有牺牲,妇人之仁只会累人累世。念头刚转,他就想起了陈得喜,那坚毅不屈的眼神,偶尔流露出的软弱,包裹坚实的外表以及那脆弱的情感,刚刚的百炼钢即刻化为绕指柔。岑永伦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她,加倍的补偿她,只要过得了这一关,她想要什么都行。
陈思甜浪费了差不多一盒鸡蛋,可是煎出来的蛋还是黑的,她有点泄气,甚至有点发脾气,如果是在家她可能早就已经把东西摔了用来发泄了。但是现在她就只是气鼓鼓的瞪着锅里焦黑的鸡蛋。
“怎么了?大清早谁惹你生气了?”不知什么时候岑永伦走到了她身后轻轻的出声。
“啊?”虽然岑永伦尽可能低声开口,但是还是吓了专注的陈思甜一跳,“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被我吵醒了?”
“不是,十点多了也差不多该起了。”岑永伦很快解释道,“怎么?做早饭给我吃啊?”
“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看,”陈思甜指了指旁边的垃圾箱,“都失败了。”
岑永伦撸起了袖子,端起了锅子,把里面黑漆漆的两只荷包蛋倒进了垃圾箱。
“你干嘛?”陈思甜看着他的架势。
“还是等我来吧,很快就有的吃了。”岑永伦笑笑。
陈思甜没吭声就只是倚在旁边的冰箱上看着岑永伦煎蛋的摸样,他动作熟练的倒油打蛋进锅,同时把土司压进了烤面包机,之后指了指冰箱,陈思甜这才反应过来让到了一边,岑永伦打开冰箱拿出了香肠和牛奶,然后把火候刚刚好的鸡蛋分别放到了两个盘子里,同时把香肠下锅,牛奶倒进玻璃杯放进了微波炉……
陈思甜有点傻眼的看着他井井有条的安排,直到岑永伦端着两盘香喷喷的早餐放到桌子上,她还傻傻的站在那,“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吃,不饿啊?”
“你好熟练哦!你怎么做到的?我试了一个早上了都不像样。”陈思甜现在真的是好奇多过咕咕叫的肚子。
“那当然了,你只试了一个早上,我可试了差不多三十年了,从小家里条件不好,什么活都要学着做,所以这只是小意思。”岑永伦喝了口牛奶,说的很轻松。
“哦,”陈思甜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这才坐下吃了起来。
“sisi,昨天晚上的事……”早餐过后,岑永伦主动提到了敏感问题。
“行了,”不等岑永伦说完,陈思甜就一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昨晚你是因为喝多了,你放心,如果你不想再提,我也不会再说这件事,你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明白的。”
“sisi,我不是这个意思,”岑永伦说的很诚恳,“事情发生了,我就不会当做没发生过,不管当时的原因是什么,自己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不要你因为责任而做出什么违心的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必了。”陈思甜断然打断了他的话。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岑永伦慢条斯理的解释说,“我说过虽然我对你还谈不上爱情,但是不可否认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们之间有太多需要……怎么说呢,需要撇清的障碍。”
“障碍?你是说你一直爱着的那个女人?”陈思甜的第一反应。
“如果这也算是一个障碍的话,那也只是过去的障碍,眼下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在于孝哥。”岑永伦不着痕迹的避过了陈得喜的问题。
“我爹哋?”陈思甜显然是惊讶于这个答案,“爹哋一向尊重我的选择,不会干涉我的感情生活的。”她宣示了陈孝风的民主。
“嗯……”岑永伦低着头,双手叉起来又放开跟着又叉了起来,有点无从说起的感觉,“我相信老大一定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那个人不是我的话。”
“什么意思?”陈思甜坐直了身子,警觉度升级,“你是说我爹哋针对你不喜欢你吗?”
“sisi,”岑永伦看起来略显疲态,“我想你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对于你爸爸在香港的一些…业务,”他搜索了一下合适的词汇。
“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黑社会嘛!捞偏行的。”陈思甜眼睛里有一抹一闪而过的伤痛,“其实我都知道,只是我从来都不问,我只是装作不知道。”
岑永伦带点怜惜的看着她,他没想过娇弱的外表之下竟然有一颗透亮晶莹的心,“你不用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是一个小女人,对我来说,父母亲人远比那些大是大非更重要,我不是警察不是法官,我不需要为坚持一个立场而做出一个正义的判断,我只要保有我的这份亲情和我要寻觅的爱情,那就足够了。”陈思甜收起了一贯的阳光灿烂,挤出的是一丝无奈牵强的笑容。
“sisi,”人心是肉做的,岑永伦确实有被她的这些话感动,他把手覆在了陈思甜的手上,安慰的,“你很坚强,我还以为你一直被保护,看来我还不太了解你。但是,sisi,我不怕把实话告诉你,之前因为一点意外,老大似乎对我丧失了信任,所以我现在在社团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不希望因为和你的关系,令老大为难,而勉强自己来接受我们的关系,我也不希望落他人口舌,说我要借你才能重新获得老大的重用,我岑永伦就算被踢出中兴落的一无所有,我也不想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让人说我靠女人过日子。”他声音带点颤抖,强压的决心在不经意间流露了出来。
“不会的,”陈思甜也高声叫了起来,“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不需要靠任何人也能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为什么要去理会别人的目光,我们只需要做我们自己。”
“你不明白,”岑永伦摇着头否定说,“sisi,你能不能答应我,先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不要在你爸爸面前提任何关于我的事情,更不要帮我说什么好话,一切都维持现状,我希望将来的成功不是因为你是陈孝风的女儿。”他炙热而又恳切的眼神看着陈思甜。
“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我不介意隐藏我们的关系,只要你别自暴自弃,我什么都答应。”陈思甜跪在岑永伦前面的地毯上,心疼的抱住他的头安抚着他激动的情绪。
“谢谢。”岑永伦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
陈思甜昨晚露宿在外整宿未归,她也不禁心里打鼓,虽然自己从小接受西方教育,但是父母对她的教育向来都是传承了内敛自律的传统,也一向不准她没有缘由的随便在外过夜,更不要说没有提前打一声招呼了。她蹑手蹑脚的想要溜回卧室,希望自己的‘缺席’还没有被发现。
“sisi~”陈孝风低沉严肃的嗓音突然回荡在宽敞的大厅,陈思甜一下子分辨不出声音的方向,但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终于她在自己斜四十五度的方向看到了陈孝风那张阴沉的脸,“爹哋,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啦?”她打着哈哈一步一挪的走过去。
“你回来的倒是很晚啊!昨晚去哪了?”陈孝风收起以往的宠爱,绷紧的面庞处处散发着严厉。
“爹哋你生气了?”陈思甜跑到陈孝风身后帮他捏着肩膀,站在这个他看不到自己表情的角度,她才皱了下眉头,但是嘴上却带着轻松的说,“爹哋,你也知道我回来都这么久了,前段时间我好不容易才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昨天晚上就是和她在一起了,好好欣赏一下香港的夜景,体验一下香港的夜生活,香港可是有名的夜会大都市。不过爹哋,你放心,我不会做那些让你担心的事的,我真的就只是去见识一下而已。”
“你那个朋友是男是女?”陈孝风缓和了一下脸上僵硬的表情。
“当然是女的了,在网上认识的。”陈思甜随便胡诌。
“网上?”陈孝风又紧张了起来,“sisi,网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都在网上认识朋友,但是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人骗了。”
陈思甜一听陈孝风这个话头燃了起来,她就知道再说下去又会没完没了了,于是赶快插嘴说,“爹哋你放心,我不会随便相信人的,我也就是找个向导带我到处逛逛,总好过那些完全不认识的人,对吧?!”
“嗯,话是这么说,”陈孝风微微表示赞同,但还是有点异议。
还不等他接下去,陈思甜立马保证说,“我知道我应该提前告诉爹哋一声的,是我不对,让你为我担心了,我保证不会有下次。”她伸出三个手指保证着。
“哎,你真是,”陈孝风说不过女儿,不得不放弃了,但还是不忘嘱咐,“下次可不许了哦。”
“我知道了,那我先上去洗个澡了,玩了一晚上累死了。”陈思甜说着就往楼上溜。
“一会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上去,你吃完了就睡一会吧。”陈孝风还是很关心女儿的冷暖。
“谢谢,爹哋。”跟着陈思甜的身影就消失在楼梯尽头,留下了目光深邃的陈孝风定定的站在原地,想着女儿不寻常的举动和闪烁其词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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