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蛋,都特么一群废物。”曹三爷顺手拿起桌上摆放的一件瓷器,“咣当”一声砸碎在地,又伸腿朝面前那人踹了一脚,还想打几个耳刮子,却给人拉住:“三爷,三爷您消消气,现在的情况您再震怒七爷也不能复生,还是商量下怎么给他报仇吧。”
一脸怒气没处撒的曹锟回头死死看着拉住自己那人,是他的幕僚,憋半响终于让心情稍微平复下,对挨揍那人喊道:“滚蛋,以后别再让老子看见你。”
“大庭广众之下,朗朗乾坤,就这样给人当街刺杀,连尸体都被炸成一团肉泥。”曹老三虽说经常会干出利令智昏的破事儿,可还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哽咽的跟围坐一圈的将领哭诉道,自己弟弟给人弄死,也别讲究什么仪容了:“他王子安果然是丧心病狂,子玉,别等了,再等下去你我都得步老七的后尘。”
吴佩孚张张嘴想说军队还没整训完成,也未进行进攻部署,当下就开战赢面不是太大,而且天气寒冷,出兵不易,前几天又刚下过一场大雪,道路难行,可看眼曹锟急火攻心的样子却说不出口,呆愣片刻也是重重说道:“好,就依着老帅意思,近期内分派人手,组建指挥部,调派军队,争取短期内跟鲁军开战。”
曹锟手底下最大战将,也是最重要的谋士开口,底下各将领轰然叫好,急切间似是明天就能领兵开进天津,后天攻入山东,三天内提那王靖中的人头来祭奠曹瑛的在天之灵。
看着乱糟糟的会客厅,吴佩孚心下黯然,若再给自己几个月时间,他的信心会更足,到时所有军队调派完毕,盟友也会从四面八方向着鲁军辖区攻去,虽对方也会加强准备,可一切掌握在手的感觉跟现在这种心里没底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可现实发展不可能全遂了自己意思,就像曹瑛被人当街伏杀,事后虽抓住两名刺客,知道这些人出自在华北大地上名声大噪的黑衫军,可那些人是跟王子安有关系,但这层关系并没摆到明面上,己方根本没有切实证据。
但这会儿的曹锟已是震怒到什么人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想着让王子安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至于那位匪帅是否会干出这等没品的事儿、或者说有人栽赃嫁祸,想提前引动两方开战,却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好。”曹锟停止闹腾,看着吴佩孚:“你说该怎么办,你知道我的脾气,从现在起,大小事情都交到你手上。”
既然下定决心要跟鲁军开战,就得放下患得患失的心情,这点儿吴子玉清楚的很,想了下说道:“首先,必须争取张作霖的支持,没有他牵制,蒙边地区的鲁军会从背后向我军插来,到时腹背受敌,顷刻间就有败亡的趋势。倒是张胡子以前对此事态度模棱两可,大概是想待价而沽,为此老帅可否答应,为取得奉系支援,将蒙边地区作为战后红利,完全交予奉军之手。”
“不用问我的意思,你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曹锟大度的放权道,以前经常看吴佩孚不顺眼的曹锐也没反驳,只在那儿唉声叹气的抹眼泪,老曹家子裔不少,但除了曹老三,就剩他俩还能争点气,其他人更是不堪,只凭着曹锟的势力作威作福。可现在能帮上曹锟的只剩下自个,想想日后的形单影只,他就不禁悲从心来。
曹锟虽如此说,吴佩孚却不能真只凭性子办事儿,仍是以讨教的语气说道:“那就谢过老帅放权,但我估计只蒙边地区可能满足不了张胡子的**,他现在都有染指河南的意思,何况以后,很可能会要求山东、江苏归于其手,山东好说,只要咱们能把住天津,对奉系来讲那儿就是块飞地,可江苏却是我方必须占据,因此我的意思,若他继续提出要求可将山东暂时许诺,等打掉鲁系,再回头跟他算账。”
“可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怎么也得把奉系绑到自己这架战车上,否则直系的身板真不一定干得过鲁军,曹锟对这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其次,与甘省张广建取得联系,许他新省地盘,让他西去吸引新省鲁军势力,当下鲁军在新疆大肆扩兵,以补足杨增新多年欠债,但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几个人,张广建的部队虽然不多,可当下新省局势不稳,白俄大量窜入,还是能把此处鲁军束缚住;第三,督促山西阎百川、绥远马福祥除随时出兵支援我方外,还得派兵与张作霖一起夹击热河省军。”这两者中马福祥只忠于中央政府,谁在台上无所谓,而阎锡山以前虽附属皖系,但当下周边被直系包围,由不得他不卖命。
“用得着打这么大的仗?咱只要击溃鲁军在山东的部队,他们也就差不多完蛋了,就跟皖系…”王承斌话没说完就给吴佩孚打断:“鲁系与皖系不同,段合肥虽然掌控整个皖系,但他手下几个军头自由度很高,若不想出兵,没人能奈何的了他们,只徐树铮的参战军可以称得上嫡系部队。”
“反观鲁军,其体制与我所不同,各省督军能实际掌控兵权者只有新疆李乘风,其他人最多只能指挥省内守备部队,而军队具体的掌控权在于巡阅使署跟参谋署,一应调令完全由其部发出,就是李乘风,也被军中所谓政教主任一职大大分权,因此就算咱能击败鲁军在山东的部队,顶天伤其一臂,要知道,他在苏皖浙津还有庞大驻军,不能尽数打垮,对方很快就可恢复元气。”
“而且除了这些跟咱在河南、陕西、直隶、京师各地驻军,鄂督王子春也需要出兵看住鲁军在苏皖两省的部队,不要怕他自己看不住,这段时间我跟川省各师长进行了联络,有部分人对出川比较感兴趣,可以作为助力使用。”
“此外还有赣省陈光远、湘督赵恒锡、滇省唐继尧、桂军陆荣廷,都是我们需要联络的势力。”
“那为何没有粤军?他们能直接北上攻击闽省,牵制鲁军在苏南、浙省的军队。”
“陈炯明能返回广东,背后就有王子安的一力支持,这两方短时间内没有背盟的迹象。”
“……”
……
“啪”又是一件景德镇瓷器被摔碎,王子安犹自不解气,把办公桌旁边的暖壶一脚踹烂,“嘭”的一声巨响,外面卫兵赶忙进来看眼,随即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阴沉着脸看向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林长庚:“我让你把京师的黑衫军清理一下,你就给我清成这熊样?以前没放权我不说什么,可这会儿那里的一应人事任命都有你来做,该不会徇私枉法了吧?”
“卑职不敢,此事的确因为京师黑衫军未有清理干净,以致酿成大祸,还请大帅责罚。”林长庚耷拉着头,心里哀嚎不已,想当初为了不引起京师黑衫军的强烈反弹,他在处理人员上做得轻了些,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那群兔崽子又干成一件大事,并在牢里痛痛快快承认自己身份,让直鲁双方再无调和可能。
“的确是大祸,这些人,个个胆大包天啊。”王子安长叹一句,虽在大力推行国社思想之时他就知道日后会闹出乱子,可哪能想象得出,一个不合心意,年轻气盛的热血青年们就闯出了天大篓子,极有可能提前引爆直鲁双方的大战,将自己逼到没有后路的境地:“看来我以前对他们过于纵容了,京城的黑衫军都撤回来没有?”
“除部分本地人,其他绝大多数都在昨天夜间返回济南,现下全部软禁在车站附近的军营里。”林长庚早没了手中权力扩大的喜悦,他现在只想将这些烫手山芋扔出去,谁爱要谁要。
“你回去把工作交接一下。”王子安没提及如何处置黑衫军成员,却说出一句让他脸色变得煞白的话语:“职位我会另外派人接手,至于你的任务,除了将这些京城黑衫军成员进行一次梳理调查,闹清楚事情的所有细节之外,在近期内对黑衫军展开大规模清理,所有思想激进、不听政府指挥者,给我全部剔除。”
“卑职明白,此次定不负大帅厚望。”死道友不死贫道,何况这些人惹出天大篓子却让自个帮着擦屁股,还招此无妄之灾,林长庚心里暗自发狠,不把那群人治的哭爹喊娘,他就把姓倒过来写。
“青联会的情况如何,那也是些热血过头的年轻人,又掌握着战争机器,别说不在你之前的工作范围之内,内情处的勾当其他人不清楚,你当我也看不到?”王子安阴测测的一句话让刚放宽心的林长庚又是心跳加速—内情、外情、电侦、审计局、银行调查科、宪兵,鲁军的特务体系错综复杂,虽各自分工明确,但相互间还是会渗透拆台的,总也是竞争对手,有倒霉的其他都会拍手叫好。
咽了口吐沫,稳稳神,他小心说道:“青联会的人要理智许多,他们天天接受政治思想工作,虽言论激进,但绝对服从命令。”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王子安把玩着屋里剩下的最后一件瓷器,随即放下,有些伤神的揉揉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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