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突然浮出了几道冷意。
顾璃月默不作声,静待柳惟清回答。
柳惟清并未立即回答,默了片刻,才嘶哑低沉的道:“我今日的确是设了局。”
顾璃月两眼一挑,顿时气急,“我早知你这厮不安好心,你……”
这话未落,柳惟清则是嘶哑着嗓音冷喝:“你若想将不远处的那群人招来,尽可扯着嗓门吼!”说着,话锋一转,又道:“我今日的确设了局,但不在此处,而是在宫里。今日侯府之事,我也是措手不及!”
顾璃月冷哼一声:“若非你设置的局,你怎会知晓这黑木崖头的地形?”
柳惟清嘶哑冷道:“我不过是以前在这里呆过几日,熟悉这里也是自然。”
呆过这里?
顾璃月自然不信,冷笑一声:“你这贵公子身娇肉贵的,会在这荒僻之地呆上几日?”
柳惟清似也耐性耗尽,只道:“无论你信是不信,我此话都不假。另外,此地不安全,你若还有什么话,先到不远处的山洞里再说。”
顾璃月心底微沉,心思沉杂。
她的确是低估这柳惟清了,此际再听他这些话,虽然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半分异样,但她又非傻子,自是不会再信这厮了。
不得不说,她难得遭人算计,今夜之事,却是无疑扼住了她的咽喉,差点令她丧命。如此一来,她又如何能再让自己跌入险境。
“大公子自己去住那山洞吧!如今夜色也深了,你我便分道扬镳,各凭本事脱险吧!”她默了片刻,才冷漠疏离的道。
这柳惟清乃事端的源头,此际她有浑身疲惫,精疲力尽。若是再与这厮上路,万一遇险,她怕是连还手之力都无。
若是干脆的弃了这厮,少了累赘,她没准还能独自逃走,从而脱险。
这话一落,顾璃月不曾耽搁,正想推下缠在身上的柳惟清便迅速离去,不料柳惟清却将她缠得极紧,冷沉沉的嘶哑道:“你又想撇下我?”
他这话明然昭昭的透着几许威胁。隐隐中还透着几许无奈。
顾璃月不以为意的淡笑一声,坦然道:“两个人目标太大,着实不好行动。再者。我今夜救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此番危难当头,我则是不可逞强,总得量力而行呢!”
说着。嗓音也跟着硬了一分:“大公子,松手吧!”
柳惟清咬牙切齿的冷道:“没有我,你走不出这黑木崖!”
“大公子何来这般自信?”
“那黑衣人既是知晓你乃连云宫之人,定不会放过你!纵然他在这林子里未搜寻到你,也定会差人在这林子外候你!”
顾璃月心底微动,沉默不言。
正巧这时。不远处的打斗声突然消停下来,然而这林子四面八方,却是有凌厉突兀的脚步声四蹿而来。
顾璃月耳郭微立。双眼稍稍一眯。
柳惟清却是嘶哑着嗓音冷道:“往左走!”
这话一落,大抵是怕顾璃月将他扔下,他两臂拼命的将顾璃月缠紧,与她的身子紧密贴合,分毫不松。
顾璃月暗骂一声。却是未再推拒他,反而是一手搂住他的腰。霎时朝左方奔去。
不得不说,此际她的形象倒是大毁。
与这柳惟清在一起,这男女身份似是完全颠倒了。
这柳惟清本是男人,如今却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一样缠在她身上,而她这活生生的女子,常日里也自诩温柔淡然,此际竟是逆转般成了柳惟清的护花使者。
心底涌出层层怒火,顾璃月骂道:“遇上你这厮,我顾璃月当真是倒了霉!”
柳惟清则是死死吊住她的脖子,硬实的嘶哑出声:“若非你,我今夜也不会被人捉来此!”
“你丫的竟开始睁眼说瞎话了?那黑衣人要捉你,关我何事?”
“若不是你赶走了侯门那群闹事的黑衣人,扰乱我的计划,我会被后来那名黑衣人劫走?”
顾璃月心底一怔,再度气不打一处来:“你在侯门也设了局?”
柳惟清这回却是转了话题,冷哼一声,嘶哑出声道:“周围追来那些黑衣人可非小觑!你若是再不跑快点,你我怕是都得没命!”
顾璃月心底一紧,欲言又止,但终归是噎住了后话,足下步子也加快了不少。
此际林子里光线极暗,加之林子里枯草藤蔓丛生,稍有不慎,极易跌倒。
一路上,顾璃月被那些藤蔓几番绊住,若非身形灵敏,怕是早已摔倒多次。
待她带着柳惟清终于奔入柳惟清所说的那个山洞,悬着的心才稍稍松懈。
随即,她双腿发软的坐在地面,伸手推开了柳惟清,兀自喘息。
这山洞极为隐秘,极难被人发现,加之此际又夜色深沉,光影黯淡,若非熟悉这林子之人,定然无法发现这山洞。
此际,洞内寂寂,宛如一潭死水,宁然死沉得有些森冷诡异。
洞内的温度也甚低,低得凉骨。
顾璃月本是在那深洞中被寒水浸泡,此际衣裙也是湿透,加之洞中寒凉,她不由连打了几个寒颤。
折腾这么久,她已是精疲力尽了,是以也无法动用内力为自己取暖,是以,她沉默片刻,倒是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要生出一堆火来烤烤。
洞外悄然无声,惟有簌簌风声,大抵是周围寂寂,是以显得那风声也格外的突兀清晰。
寂寂的氛围里,也不曾听到有连串的脚步声踏来。
顾璃月心下再度松了少许,想必那些突然追来之人,定是跟丢了吧!
长吁了一口气,顾璃月紧绷的神色也开始松懈,然而平复的心底,却是浮出了几道沉杂与冷意。
她是有多久不曾体会过这般惊心动魄之事了?自打入得连云宫,她便被凤孤纳在羽下,行事历来有连云宫宫奴跟随,加之她武功也不低,是以她倒是不曾落入陷阱,甚至连身家性命都收到了威胁。
她按捺着心底的复杂与冷意,随即伸手戳了戳身侧的柳惟清,问:“柳惟清,若今夜这黑木崖的局不是你所设,那最初劫走你的那名黑衣人以及方才那批人又是谁?”
她顾璃月历来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别人若是敬她一尺,她自是还别人一尺,别人若是犯她一尺,她定是要废了对方半条命的。
不得不说,她这性子被凤孤养刁了。
凤孤让她生长在连云宫这人人惧之的江湖邪教,她这心性,也着实无法善良起来。
她这话一出,身侧的柳惟清却是未吱声。
她候了片刻,忍不住再度伸手戳他,然而此番饶是她如何戳他,他竟无半分反应。
顾璃月心底一沉,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般伸手在他身上细细探去,待探到他的脸,才觉他满脸极烫。
“喂,柳惟清,柳惟清?”她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不料指尖下的皮肤依旧烫得惊人,而柳惟清也无半分反应,宛若躺尸。
顾璃月顿时暗恼,心底云涌层层,怒意横生。
这厮,明显是发烧昏迷了。
想来也是,这厮身子本就重伤未愈,今夜又是吹寒风,又是落水,又是惊吓什么的,纵然他有三头六臂,都不够这般折腾。
只不过,此际本是紧急时刻,也不知外面那群人是否当真离去,加之这洞中漆黑一片,身边亦是未有败寒退烧的药草,甚至连一堆明火都无,这厮此际发烧昏迷,不是自己在找死么?
顾璃月心底冷然一片,随即缩回了手来,沉默。
她并非热心之人,也非良善之辈。今夜这柳惟清已是拖累她了,此番若是病死了,于她而言,无非是少了个累赘。
然而,若是按照身份来说,她好歹也是这厮名义上的正妻,若是这厮不幸夭折,她怕是真成了众所周知的寡妇了。
再者,这大御的江山,又怎能缺了这柳惟清的搅动?
大御这盘棋,还未真正拼杀,这柳惟清若是就这么挂了,那这戏份,怕也不那般妙哉了。
一想到这儿,顾璃月心底浮出几许波动。
仅是片刻,她便缓缓起身,冒险出得洞口,随即在洞外不远处寻了不少枯枝来,待入得石洞之后,她自怀中掏出一把极细的匕首来,随即在洞中寻了一块小碎石,摩擦生火。
这匕首她历来宝贝,只因是及笄那日,凤孤亲手送予她的。
而如今,那人早已断情绝义,誓要与她分道扬镳,那这匕首,倒也未有什么珍藏的意义了,此番用来生火救急,倒是有那么几分妥当的。
不多时,她便在洞中生起了一堆火来,那火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石洞,明亮的光影也增为这森冷的洞子增了几许暖意。
她眸中滑出半分满意之色,随即扭头朝柳惟清望去。
此际洞中亮堂,她倒是瞧清了柳惟清正斜躺在地面,双眸紧合,一张妖异精致的面容因着发烧而染上了红晕,整个人瞧着倒是无常日里那般冷冽,反倒是增了几分宁然与平和。
这厮本来就极美,此番面颊透红,宁然谐和,更是美得惊心。
遥想当时第一次见他,她便能觉这厮男生女相,说是倾城都不为过,确有妖孽潜质。但这厮的性子,却是与妖孽之性天差地别,整个人冷硬如石,暴躁阴狠,的的确确是可惜了他这身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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