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京皇城
郭天在路上仅花一月时间就抵达了襄京,到襄京后就马不停蹄的向皇城里赶,去见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
皇帝寝宫的龙床前早已跪了一地的人,嫔妃,皇子,王侯,都恭恭敬敬的跪在龙床前。郭天放一进寝宫,就快步上前,跪在床前,眉头紧皱,有些慌张的唤道:“父皇,父皇,儿臣回来了。”
老态龙钟的皇帝微微睁开眼,从眼皮的缝隙中看到还没有换下戎装的儿子,“太子你回来了”。
“儿臣回来了,父皇您不用担心,儿臣会找最好的药材,最好的御医的治好您的。”郭天放握住皇帝放在明黄色锦被外的苍老的手。
“没用的,朕知道自己的身子,朕吃了那么多的丹药都没用,回天无力了。我知道国师被敌军俘虏,不知所踪,朕仅存的希望也覆灭了。”皇帝的声音颤巍而无力。
郭天放不自觉的皱了皱眉,“父皇,您不要太悲观,国师虽然不在了,但我们也打下了很多座城池,早晚有平定天下的一天。”
皇帝深深望着他,“太子,国家有这么四分五裂的一天,朕难辞其咎,祖宗打下的江山朕没有好好的传承下去,就寄希望于你了,有一句话朕要你记住。”
“父皇您说,儿臣一定铭记于心。”
皇帝哼哼的出了几声气,费力的说道:“唯有俭可以助廉,唯有恕可以助德。无节制的贪欲,一定会让朝廷走向灭亡,上到皇帝,下到臣子,切勿让贪欲给蒙了心。”一代帝王,在临死之前,倒出了最后的善言,也是用自己一生犯下的错误得到的印证。
郭天放用力的点了点头,“儿臣记下了”。()
皇帝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郭天放的双手,“好,好!朕就……就传位于你,不要让朕失望。”
“儿臣一定为社稷殚精竭虑,不辜负父皇的厚望”郭天放郑重道。
“嗯”皇帝欣慰的点了点头,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其他皇子们,说:“善待你的兄弟们,不要向父皇一样,悔之晚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儿臣一定善待众位母妃和兄弟”郭天放答应下来。
交代完了身后事宜,皇帝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眼睛环视了一圈这金碧辉煌的寝宫,目光锁定在那张金光熠熠的龙椅上,眷恋不舍又无可奈何的闭上了双眼。
“皇上龙御归天了!”身边的总管太监刘公公扑通跪倒在地,悲切的高喊道。
“父皇!”郭天放紧握住那只没有任何力量的手,嘶喊道。虽然是隔了君臣这一屏障,在最后这一刻也流露出了父子情深的天性。
“皇上……”“父皇……”底下跪一地的王公大臣,皇后嫔妃都呜咽的哭了起来,用宽大的袖子掩面,哭声愈来愈大,震动了整个皇城。
皇帝驾崩,丧事的排场极大,郭天放在最后一刻想尽为人子的孝道,却忘记了皇帝的临终之言。举国悲怆了三日,接下来就是新皇的登基典礼,郭天放在朝中的势力以及太子名正言顺的身份,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郭天放祭祖祭天,在登基典礼上身披龙袍,受玉玺,坐上龙椅,接受百官朝贺。这一年,郭天放为帝,年号,承天,襄朝翻开了新的篇章。
郭天放登基后第一次上朝,自然避免不了立后和册妃的事宜。()权衡之后,郭天放打消了立文惠羽为后的主意,立自己的原配太子妃潘氏为后,立文惠羽为妃,其他侧妃、侍妾各有侧封。饶是如此,列为大臣也纷纷反对立文惠羽这个反贼江家的媳妇为妃,还是位分这么高的妃位。郭天放却力排众议,册封文惠羽为妃,于七日后的黄道吉日举行册封礼。
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江待一的耳中,他没有像当初一样昏厥过去,而是镇定了许多。
密探去通报正在凉亭里和公孙源下棋的江待一,“少主子,有襄京的密报到”。
“讲”江待一并不忌讳。如果对自己的亲信的臣下都不给予充分的信任,又凭什么让人家为你誓死效忠呢。
密探瞥了一眼旁边的公孙源,迟疑一下,还是说道:“太子登基为帝,还……册封了少夫人为妃。”
江待一执着白子的手抖了一抖,还是把白子落在了棋盘上,“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正在江待一对面与他对弈的公孙源,盯着棋盘说:“主公,你下错棋了,我侥幸赢了您一盘。”公孙源缓缓落下一子,结束了全盘的棋局。
江待一把手中握着的一把棋子,扔在了桌上,向椅背后靠去,“输了,不下了。”
“主公的消息好灵通,襄京早上的消息,午后就传到了主公的耳朵里。”公孙源恭谨道,他是真的很佩服这个年纪还没自己大的年轻人居然心思如此缜密。
江待一合上眼帘,叹气道:“光知道消息有什么用,要有应对之策才行呀。”
“以您的韬略,想必心中早已有良策”公孙源说的并不是恭维的话。()
江待一揉着太阳穴说:“良策就是没有,馊主意倒是一个。”
公孙源作揖道:“请主公明示”。
……
公孙源听完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未免也太大胆太冒险了吧,忧心的问:“真的一定要这样做吗?”
江待一不答反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公孙源蜷紧手指,冥思苦想了一会儿,还是泄气的摇了摇头,“臣无能。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吗?”
“是呀,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这一点江待一也很伤脑筋。
公孙源起身行了个礼,铿锵有力道:“既然主公已经决定了,公孙源也只有效犬马之劳,为主公争取时间了。”
江待一扶他起来,“靓儿是我最得力的武将,你则是我最信任的文臣,你们从来都不会让我失望的,公孙大哥。”
这一声公孙大哥,让公孙源心中一暖,垂首温声道:“主公言重了,臣即刻就去办。”
江待一点了点头,公孙源踏出亭子的时候,停了一下,回身试探的问了一句,“主公,我可以冒昧的问一句,你是为了少夫人还是为了江山?”其实,公孙源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若是为了江山,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凭郭天放加上一个岌岌可危的朝廷,怎么斗得过正如日中天的江家,大襄早晚有一天会败的,如此冒险,这又何必?。
江待一舒了舒眉,沉静道:“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如今是体会到这种苦闷和无计可施了。”两全其美有时是一种太大的奢望,所以太完美的爱往往是伤心和痛苦的。
公孙源挺直脊梁,道:“可还有一句话,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呵……”江待一笑一笑说:“你说的有理,但愿如此吧。”
襄京皇城
明天就是册封的日子了,文惠羽呆坐在那过于宽阔的床上,手随意的翻过床上摆的放整齐的桃红色妃服。正统的红色只有皇后才能用,妃子的服饰只能有一些偏浅淡的颜色。可她却没心思观察这些细微末节,只希望不用穿上这件华丽的累赘服饰。
新来的宫女瑰儿低头站在一旁说:“夫人,皇上让您试试妃服合不合身”。瑰儿是宫里新来的宫女,没有背景,只能被派来伺候文惠羽这个备受排挤的主子。因为现在的皇后吩咐过,要“特别关照”文惠羽,对她的吃穿用度都很苛刻,没有油水的地方,伺候的宫人自然也少,文惠羽近身的也只有瑰儿一个罢了。
文惠羽淡淡说:“不用试了,直接回话说合适就好了。”
文惠羽自己要求住在思兰苑,这是她在这个皇城中唯一一个不讨厌的地方,思兰苑地方本就僻静,宫里形形色色的人又怕得罪皇后,没人敢与她往来,思兰苑就显得更冷清了。
瑰儿眼睛扫过整个静悄悄的宫殿,确定四下无人之后,突然上前几步,站在文惠羽的身前,屈膝跪下,恭敬道:“属下见过少夫人”。
文惠羽紧了紧眉,疑惑道:“瑰儿,你这是何意?”
瑰儿在袖中抽出一张字条,双手递上,“少夫人请过目”。()
文惠羽打开字条,瞳孔倏地变大,字条上只一句话,山顶萤火之夜。文惠羽握紧了手中的字条,心中思量道,这是我们定情的地方,只有待一才会知道,这也确实是他的字迹,难道是待一他来了吗?
文惠羽压低声音问:“瑰儿,你是待一的人?”不等她回答,好像想到什么,自语道:“瑰儿,鬼儿,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只是没想到魅影中还有女子。”
“少夫人聪敏过人,就不用属下多言了。属下混进宫,费尽心思来到少夫人身边,就是为了护您周全,请您一定要信任瑰儿。”
文惠羽点头道:“我信你,待一怎么样?身子好了没?”
“瑰儿位微人轻,怎么会见得到主上,不过听大哥说,主上的毒解了,身体也有所好转。”瑰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她。
文惠羽舒了口气,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了,“那就好,那就好,他现在在哪?这字条是他的字迹,他是来襄京了吗?”
瑰儿轻轻摇头,“属下不知,主上奇才,岂是瑰儿可以臆测的。主上现在需要时间,少夫人可有办法拖延封妃的日子?”
文惠羽还欲说些什么,瑰儿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人来了”。瑰儿起身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站好。
瑰儿刚一站定,就听到太监扯着长音道:“皇上驾到”。
郭天放踏着大步笑吟吟的走进来了,“羽儿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自从当了皇帝,就连走起路来也摆足了皇帝的威严。
文惠羽欲起身行礼,却被郭天放扶起,“以后见朕,不用行这些虚礼。”
郭天放揽着文惠羽坐在床上,指了指摆在一旁的妃服,“怎么不穿上,是不喜欢吗?”
文惠羽余光扫了一眼妃服,嘴角微微一扬,故作矫情的说:“惠羽一介孤女,哪有资格谈什么喜欢。”
郭天放紧了紧她的肩,怜惜道:“羽儿怎么说这话?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告诉朕,朕为你做主,朕刚登帝位,这几日有好多事情要忙,冷落了你,让你受委屈了。”郭天放一口一个朕,叫的倒是习惯。
文惠羽轻轻挣开郭天放的怀抱,背对他拿起那件妃服,细长尖利的指甲刺过妃服胸前的花团锦簇的蝠纹图案。“皇上请看,就连这么重要的礼服都被划破了。”文惠羽转身把扯开的口子给他看。
郭天放一看,怒道:“礼部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这么重要的事居然也会出错!羽儿你不要担心,我这就着人去重新定做一件。”
“精心准备的妃服都成这个样子,仓促做的又会好到哪去。”文惠羽轻晃了晃郭天放的手臂,“连一件像样妃服都没有的册封礼也太寒碜些了吧。”
郭天放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可明天就是册封礼了,羽儿你说怎么办?”
文惠羽难得温柔的问:“我在太子哥哥心中,是不是与你的那些妃子们并无二般?”
如果没听错的话,羽儿的语气像是在撒娇,郭天放心中一阵欣喜,“当然不是,她们不过是你的替代品,庸脂俗粉罢了,羽儿不要自降身价,与她们作比较。”
“既然如此,我不要与她们一起册封,我想要只属于我的册封礼。”
“好主意”郭天放笑道:“羽儿说的对,朕虽然不能给你凤印后位,但朕可以以给你一个独特而隆重的册封礼,作为补偿,好不好?”
文惠羽温婉一笑,“这样我才知道,在皇上的眼中我是不同其他女人。”
郭天放把她揽入怀中,抚着她的长发说:“当然是不同的”。
这间宫殿在若兰公主离开后,郭天放也在没有踏足过,现在进到这个宫殿里也不禁想起若兰公主。郭天放缓缓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皇姐现在在哪?要是她看到你的册封礼一定会很开心的。”
文惠羽在他怀里,抿了抿衔着寒意的嘴角,兰姐姐自然在她应该在的地方,而且过得很幸福,而这种幸福你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文惠羽抬起伏在他胸前的头,“兰姐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了,这月除了明天都没什么吉日,我看册封礼这个月是无法举行了。”
“这个月都无法举行册封礼?”郭天放面色阴晴不定,都忍这么久了,居然还要再推迟一个月,美人在侧却什么都不能做的难耐,他真的是很难忍受。“不会一个月都没有吉日的,朕会让钦天监找个黄道吉日的。”
“历法我也懂得”文惠羽伸出手指,做出掐算的手势,“这个月的确没有适合的日子,下月初三才是一个,难得的好日子。”
见郭天放还是很犹豫,文惠羽背过身去,佯装生气的说:“我的册封礼居然如此草率!连选一个吉日都不行。”
郭天放急忙安抚道:“怎么会呢?算了,算了,朕答应你就是,册封礼就……就下月再举行吧。”
文惠羽笑着福了一福,“多谢皇上,皇上的金口一开,可就不能改喽。”
“好!”郭天放宠溺的看着她说。
文惠羽向后退了一步,向外面张望说:“那……天色不早了,皇上又累了一天,还是快去休息吧,皇后的长乐宫离这还是很远的。”
郭天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随即被笑容掩过,松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好吧,朕现在也不勉强你,朕愿意等你,朕要让你知道朕是真心爱你的!”
文惠羽没有接话,只浅浅的笑了一下,“恭送皇上”。
听到郭天放的銮驾远去的脚步声,文惠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捂着胸口说:“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要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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