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凉主动要求秦烨把她送到了甜品店。去了一趟医院之后。她沒自信能平安的走回甜品店。季明阳提前來甜品店接她。正好在甜品店门口和他们撞了个正着。季明阳现在是不可能对夕凉的行为有什么微词的。可看见秦烨的时候还是沒给秦烨好脸色。他曾经明明白白跟秦烨说过。你要是结了婚。我就不会在给你脸色看了。可当时秦烨就回他说你给不给我脸色看。我根本就不在乎。就因为他这句话。季明阳就觉得越看他越不顺眼了。
夕凉跟秦烨说了。她生病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反正情况好坏还沒有确定呢。说了也只会白白让人担心而已。只不过她还是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在季明阳面前露出马脚。她现在一看见秦烨就会想到自己那烂记性。所以率先让秦烨回去了。
两天后。秦烨把夕凉叫到了医院。检查结果是出來了。可秦烨却迟迟的不愿意跟她说结果。她像个等待在宣判的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秦烨的对面。末了舒了一口气。然后说:“沒关系。你说吧。我曾经差点死在雪地里。生点病又怕什么。”她是这么说了。可她知道。能让医生难以开口的。又怎么可能是小病。
秦烨指着c T片上的阴影部分跟夕凉说:“这些。是煤气侵入大脑之后残留下來的部位。细胞需要进行有氧呼吸。需要氧气。可却吸入了过多的毒气。毒气使脑细胞生病变。从你中毒的那时候开始。到现在。九年。脑细胞病变。形成癌细胞。形成肿瘤。这些。全都是。肿瘤不大。可是多。现在整个大脑。到处都是这种肿瘤。到处都是。”
秦烨说到最后。已然已经说不下去了。他被人说成脑科专家。可他从來沒见过这种情况。整个脑子都是肿瘤。就算动手术。那又怎么样。有谁能保证在一个人的大脑里取出十几个大小不同的肿瘤还能保住人的性命。化疗。那么多的癌细胞。癌细胞杀死了。还会有健康的细胞存活吗。
夕凉想象一下自己小小的脑袋里到处都是肿瘤的画面。麻木的笑着说:“好像挺恶心的。”
秦烨心里沒有底。可还是安慰夕凉说:“你也别太担心了。脑瘤而已。很容易治的。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会想办法的。”
夕凉点点头。秦烨要送她。被她阻止了。她现在需要静一静。好消化一下她有脑瘤的事实。她这一生几度由天堂跌入地狱。也几度从地狱升进天堂。如今。她这算是从天堂跌进地狱了。
她在街上走了半天。走來走去。看天看地的。全沒自己认识的。她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死。她倒是不怕死。煤气中毒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沒死成。孤单单的留下來了。当年在雪地里。体内的雪把雪融了染了。她也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只是昏睡了一个月。醒來的时候重新有了家。家里有儿子有爱人。如今。老天又來折腾她。她觉得自己都快麻木了。
她走到一个喷泉的边缘坐下。不一会儿喷泉开始洒水。落的她一头一脸都是冰凉的水。她现在是记忆力差。反应能力也差。被水淋了好半天才想起來从喷泉边缘走开。她又找到一个石墩坐下。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从她身边走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表情。可大多是欢笑的。她搞不明白。这些人哪來那么多值得高兴的事的。最后她摸出手机。不打顿的播出十几个数字。待那边接通之后。她就低着头说:“明阳。我要回家。”
那边的声音是无奈而又宠溺的。“在哪儿呢。”
夕凉忍了半天。眼泪总算是掉下來了。她瓮声瓮气的说:“不知道。”
那边响起一阵笑声。可是沒有多说。只是说:“站在原地不动。我去接你回來。”
夕凉挂了电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然后安静的坐在那儿等着季明阳來接她。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來自己刚刚好像哭了。于是就抬起手把眼睛里残留的眼泪水给抹了。
季明阳半个多小时后出现了。夕凉还是坐在石墩上不动。季明阳就下來把她拉上车。然后把她带回了家。
夕凉现在知道自己忘事不是偶然。所以开始记笔记。记了两天之后她现她经常想不起來这一天到底生了什么事。所以她就开始把日记本随身带着。生什么事随手就把事情给记在了本子上。她明目张胆的跟季明阳她想偷懒。所以给甜品店请了一个店长帮她看点。而她则整天跟季明阳呆在家。她现在忘事忘的越來越厉害。有时候甚至会在吃了饭之后还坐在餐桌上等着开饭。直到季明阳好奇的问她为什么坐在餐桌旁她才会讪讪的转坐到沙上。
她坐在沙上。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前方。她现在是什么事都不能做了。做了基本上都是错。做饭要么忘了放盐。要么一遍又一遍的加盐。等菜盛出锅的时候。一罐子盐都快用完了。洗衣服都是交给洗衣机和干洗店。至于家务她也不能做了。因为她老是想不起來要用的东西到底放在哪儿。她像个米虫一样整天呆在家。灵魂被掏空一半。剩下的一半在思考自己还能活多久。
她想告诉季明阳这件事。可她怕季明阳受不了。就一直保持着沉默。有一天电影频道放了一部叫做我脑海中的橡皮擦的电影。她看着女主角买了听可乐却把可乐忘记在柜台上。就好像看见自己拿了一个苹果却忘记吃。她看着女主角忘记一件又一件事。直到她忘记自己的丈夫。这时候她忽然害怕起來了。她虽然沒有忘记季明阳。可却有好几次在面对季明阳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有些害怕又有一些期待的拉过季明阳的手。然后歪过头问坐在她旁边的季明阳:“如果有一天我也把你忘了。你还会要我吗。”
季明阳转过头。然后捏着她的鼻子说:“你要是敢忘掉我。你就死定了。”
夕凉指着电视机说:“可是人家都要的啊。你看。他老婆都走了。可他还是去找她啊。”
季明阳把夕凉伸出去的手拉回來。习惯了似的在上面咬了一口。然后说:“那是演出來的。是假的。”他用手撑开夕凉的手掌。然后强制性的把夕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脸上的表情也由刚刚的嬉戏变为了认真。“你把我忘了是你的事。我又沒忘记你。我又怎么会不要你。不过你别指望我像电影里面那样去找你。因为无论你在哪儿。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要是跑了。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
季明阳的话让夕凉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她抱住季明阳的脖子。脱口而出就问:“那如果我死了呢。”
季明阳拍着夕凉后背的手一顿。当初医生说夕凉会成为植物人的时候。他拿命來赌。把夕凉给拉了回來。他是个不服命的人。所以即使那时候夕凉处于生死一线。他依旧沒有想过夕凉要是死了他会怎么样。如今夕凉问他她要是死了他会怎么做。他答不出來。他想说我陪你一起死。可想到小贝。他又把这话吞了回去。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么可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上。
夕凉问完季明阳之后就后悔了。她不该乱说话的。“你别乱想。我只是看着电影有感而而已。”
夕凉不让季明阳乱想。可季明阳不是傻子。察言观色这种事他也会。什么样的话是真什么样的话是假。他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知道了。他把夕凉送到房间里睡觉。然后就把电话打给了秦烨。他记得那天是秦烨送夕凉回的甜品店。自从他们结婚以來。要么是夕凉把秦烨叫回家吃饭。要么是把人叫到甜品店里。像那天那种出门之后再回甜品店的。还是第一次。而且他可沒忘记。秦烨是个医生。
秦烨接通了电话。季明阳开门见山的就问:“夕凉是不是生病了。”
秦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非所问的说:“季明阳。夕凉是路痴。可不是天生的。你是她中学的同学。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这事季明阳当然知道。一个在学生年代几乎过目不忘的人。又怎么可能记不住路。
秦烨见季明阳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然后他紧接着又说:“那你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路痴的吗。”
季明阳握着手机的手快施力。在手机出异常咯吱声才微微放开手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你应该知道。她是在离开你的五年里变成这样的。你知道她爸妈是煤气中毒死的吧。你也知道她当时也因为煤气中毒而陷入中毒昏迷差点死掉吧。而她从那时候开始。脑子就开始生异常了。”秦烨说到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继续说道:“季明阳。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的。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照顾她。她生病了。脑瘤。脑子里有十几个瘤。大的小的。暂时确定了是良性的。不过要是治疗的话。结果也会很麻烦。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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