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楚凛企图安慰她.“至少.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刚刚也已经听过了.”
“……”这种安慰.有还不如沒有.
徐沐乔跟着陆医生进了b超室.几脚把要跟进來的楚凛踹到了外面.
楚凛自然不怕踹.只是怕她动作太大.肚子会疼.
怀孕的人.总是容易被别人当易碎品对待.好像哈口气就会流产似的.
楚凛坐在门口的长凳等她.旁边的两个小姑娘.看样子是高中年纪.在旁边研究着星座命理.偶有大声.全数被楚凛听了去.
白羊座很好.就像徐沐乔.
白羊座平时像颗春日里热热的小太阳.恋爱中的白羊座更加自带光芒.那点儿热血和欢喜不知该怎么表现.索性东泼一瓢西捶一棒.把对方逗弄得一心只想把那个会做妖的家伙捂进怀里.坚决不让别人看见.
家有一羊.如有一宝.
白羊座习惯了在感情中奉献自己所有.燃烧掉一切热情.信也好.不信也罢.她必须做到自己想做的才能安心.
所以有人说.白羊座不恋爱则已.一旦爱上什么人.再不像当初那般独立、潇洒、自由自在.
楚凛在外面享受着轻松的气氛.面色却沒放松到哪去.他知道.检查结果.十有**会维持原状.之前的大夫已是权威.再來一次.说白了只是让徐沐乔安心一点.
果然.陆医生看着屏幕的眉头越皱越紧.徐沐乔被她的样子惊得失了魂.也忘记继续掉眼泪抑或抱怨几句命运不公.
“还是……不要留了吧.”陆医生的眼神带着怜悯.还有尽管努力克制.仍然压不下去的同情.
“你可以不告诉楚凛吗.”
陆医生沉默.是隐隐拒绝的姿态.
接下來的回家.徐沐乔一句话也沒说.
花园里莳养的金合欢正值开花季.徐沐乔在家时一般都浇浇花.这几天总听干妈说花快开了.
可不是么.金合欢在s城一株可以卖到一千多.花期又短.就算家里小富.对于老一辈來说也算新奇.开一次花少不得念叨几句.
“这是我女婿从俄罗斯回來时带的.”徐沐乔靠在干妈怀里.懒散着晒太阳.看着院子外骑车飞驰而过的少年的白t恤在傍晚的夏风中鼓起一个流畅的弧度.
像当初.她的阿凛.
“要不以后我也去俄罗斯给你弄一棵.”徐沐乔几乎可以想到干妈会有什么回复.一个女人带大孩子多么不容易.眼见着干妈是一天比一天苍老.年轻时的嘻哈轻快像是一夕之间尽数归零.生活的重担压得人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沒有.
“呵.当然是能离家近最好了.跑那么远.等我老胳膊老腿不管用了.怎么照顾你呐.……”李嫂像是吃了健谈的药丸.可能是亲生女儿有了归宿.成了家.她也就功成身退.整个人松懈下來.
徐沐乔嘴角勾起一个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微小笑意.她不知道现在她的表情叫做..心满意足.
能重新听到干妈念叨.真是太好了.
“对了干妈.开花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摘几朵玩.”
李嫂的声音戛然而止.徐沐乔腰间的软肉被拧了一下.“熊孩子.树也是我闺女了.不怕我捶你.”
“……三天就谢了.摘一朵不行啊.”猛一被袭击.徐沐乔啊地一声叫出來.“干妈.吓死了.我怀孕了.”
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愣在当场.
微风轻轻起.徐沐乔一抬头.就看到楚凛站在花园门口.表情被葡萄藤挡住.一块阴影投在脸上.看不清他的情绪.
突然也就想起了那年夏天.
楚凛因她的一次旷课出游.被罚跪在正午的庭院.
s市的正午很热.徐沐乔时不时也要抬手擦把汗.好在她似乎得天独厚.每日满城疯玩.也沒黑多少.
去的次数不算多.不过不妨碍她记得路.骑过一条绿色走廊.最远的那庭院就是楚凛家.
徐沐乔把车停在门口.飞快地推开门.却见到让她心堵很久的一幕.眼眶也有些发热.楚凛正跪在自家花园的鹅卵石上.长腿笔直.后背的衣服已经全数汗湿.
“怎么了这是.”轻得几乎浮在空气里的一句话.让楚凛睁开眼睛.汗水让他的睫毛都湿漉漉的.夏天里.嘴唇竟然苍白而爆皮.
“罚跪啊.近视了么.”依然有力气调侃.只有楚凛自己知道晒爆皮的滋味.浑身火辣麻痛.膝盖在石上咯得钻心蚀骨.这还是……第一次呢.以前哪有机会惹父亲暴怒至此.
徐沐乔蹲在他面前.戳戳他被日头晒得满是汗的脸.自然沒错过左脸那道肿起的红痕.
“挨打了.”
“嗯……”低沉的嗓音.像是降了几个调的大提琴.应该是许久沒有说话.突然开腔.声音有着不同于以往的嘶哑.
“阿凛.”徐沐乔艰涩开口.抚上他侧脸的指尖微微发抖.“因为……我离家出走.”
重重呼出一口气.楚凛点头.不出意外地看到面前容貌昳丽的女生沉下了脸.
“明明是我的错.你也是拦我沒拦住.为什么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因为愿意.”楚凛性子却是随了楚司机.认准的事就一定要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
尽管后來才知道.那并不是他的生父.
徐沐乔的呼吸声渐渐粗重起來.最后溢出唇外的.却是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息.
“真笨.下次带你玩好了.总不愿意出门.”
楚凛抬头.狠狠在徐沐乔脸上捏了一下.让她低声痛呼.
“怎么了.”大夏天滑不溜秋的脸有什么好捏.
“你是不是巴不得跑远点.美国有点近了.委内瑞拉行不行.”
沒好气地推了下他的头.楚凛用长臂勉力支撑了一下.才沒狼狈倒地.
却恶劣地笑出了志得意满的模样.
“……”徐沐乔恼怒地一锅盖盖在他后脑勺上.却不曾想直接把人劈晕了.
楚母闻声赶來.和徐沐乔一起把楚凛扶了进去.她早就在楼上窗口看着花园.两个年轻人的一举一动都沒逃过她聪睿的目光.女人家的心思重.不像丈夫单纯以为儿子是青春期叛逆.她心下已经有了数.却不能开口.
毕竟只是怀疑.若是暴脾气的丈夫知道.不知父子关系还会紧张到何种程度.对丈夫和儿子的脾气.她知根知底.所以更加打定了主意.不愿声张.
或许过了新鲜劲.儿子对那个清俊讨喜的世家小姐的兴趣就淡了.长得好的大有人在.过尽千帆.谁还惦记着年少时沒饮的那一瓢.楚母姑且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的她.把爱情看得太轻太淡.以至于她忘记了.儿子不但随了养父母的隐忍倔强.血液里还有他生父生母给予的大胆肆意.
盈盈血肉间.脉脉不曾语.形容昳丽的少女对楚凛來说不止是打马而來的过客.更是一生追随的远乡.那是再痛也要揽进怀中的坚持.生生世世.无法更改.无从舍弃.
楚凛暴晒中暑.神志不清.大部分重量压在徐沐乔身上.把他弄进房间的过程中徐沐乔出了一身的汗.路过客厅时.楚父往这边看了一眼.徐沐乔只得叫了声叔叔好.
其实还在生气呢.怎么能.把阿凛打成这样.
徐沐乔熟练地找到药柜.拿了瓶药油倒了点在手心.用食指中指蘸了.给楚凛揉着太阳穴.楚母见到徐沐乔这副比自己还熟悉这房间的模样.无话可说.
楚母静静退下.给楚凛泡了杯淡盐水.徐沐乔也是揉着揉着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才反应过來.自己刚刚的表现.太不把自己当客人了.可是谁叫她对生病的楚凛毫无抵抗力.看到对方昏厥过去.整颗心像是被揪起來煎炒捶炸.
楚母再进來时.素雅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多少让徐沐乔松了口气.私下却走了神.自己要是在阿凛家长大.这日子得过得多憋屈.也怪不得阿凛会养成这种别扭性格……
楚凛也就躺了几分钟.神智便渐渐清明.入眼便是正襟危坐的女生.背现在笔直地挺立.丝毫不敢松懈.在自家母亲的气场下像一只受了惊吓的流氓兔.
“噗..”楚凛给力地笑了场.
徐沐乔知道他是笑自己假模假式.也不敢造次.只轻捶了下他肩膀.“行了.笑什么笑.你知道自己多重么.把你扛进來我腰都快断了.”
楚凛笑起來.弯下的眼睛里住了星子.波光凛冽之下藏着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沉溺.
“呵.还有脸笑……”
风刮进來.窗帘被吹得來回摆荡.房内不知何时只剩了两人.一个靠在床上.一个坐得腰杆笔直.这时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曾经以为跨不过的天堑现在也显得无关紧要.
时间回到现在.楚凛只想穿越回那个他离开的清晨.撕碎手中的机票.丢掉肩上的背包.回去把即将一无所有的女生揽进怀里.少不更事的糊涂往生.他得到时在毁.失去时在悔.或许这是最后落在他头上的惩罚..只要不珍惜.早晚会为之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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