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秋依约来到东山寺后山。这个时节,正是东山寺景色最好的时候。后山上的桃花,梨花,樱桃花相继开放,放眼望去,一片片粉红的,雪白的,桃红的,层峦叠嶂,绵延数里。置身其中,犹如来到仙境。
沈静秋身边就带了一个江瑶,轻车从简,前来赴约。江瑶战战兢兢的,随时警惕着四周的情况。
沈静秋轻笑,“别那么紧张,放轻松一点。这么好的景色,要是错过了,岂不是可惜。”摘下一朵雪白梨花,放在手中把玩。神情轻松又惬意。却不知周围的动静全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的耳朵。
江瑶紧张的说道,“奴婢已经将夫人丢了两次。凡事事不过三,无论如何,这一次奴婢都不能再丢了夫人。”
沈静秋神情惬意的说道:“什么丢不丢的,这话也忒难听了点。再说了,那两次都不是你的责任。第一次遇上南越国师,别说是我,就算是世间最顶尖的高手在南越国师面前也走不了三五招。至于第二次,对手太强大,加上对方有心算无心,输的也不算太冤枉。”
江瑶紧张得手心冒汗,“奴婢可没有夫人这么乐观。换做旁人遇到夫人的遭遇,只怕早就撑不下去了。这世上也只有夫人,才能如此坚强。”
沈静秋笑着摇头,“你会这么说,那是因为你见识太少。世间这么大,处处都有奇人奇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夫人可别再说这样的话,奴婢实在是听不得,每次听了都想哭。”
“你啊。”沈静秋拿出翠绿的手绢,丢在江瑶的脸上,“将你的鼻涕擦掉。”
“奴婢才没有鼻涕,夫人是瞎说的。”江瑶抽了两下鼻子,拿起手绢轻轻擦拭眼角。
“胆子越来越肥了。”沈静秋鼓作凶狠的模样,狠狠瞪了眼江瑶。
江瑶却笑了起来,“夫人生成这样,无论做什么表情,都那么美。将这些华全都比了下去。”
“拍马屁的功夫见长,可见这段时间是用了心的。”沈静秋浅浅一笑。头上梳着流苏髻,只简单的插了一根点翠镂空朱玉步摇,一对蓝宝石耳环,再配上一身宝蓝色齐胸高腰襦裙,露出脖颈一截雪白的肌肤,配上绝色容貌,站在花丛中,真正是人比花轿。一树,一花,一人,相映成趣,已然成为风中一景,画中仙子。
转过一道弯,视野顿显开阔起来。
沈静秋四处看了眼,嘴角含笑,显得心情极好。唯独江瑶哆哆嗦嗦的,破坏了整个气氛。
沈静秋挡在江瑶前面,冲山间喊道:“我已经如约前来,公子不打算现身想见吗?”
“夫人,人呢?要不要发信号通知世子?”江瑶紧张的问道。
沈静秋偷偷的掐了把江瑶,她真该带上紫竹和青竹两个丫头的。江瑶这死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小,越来越没出息。
叶天佑从大树背后走了出来,一身麻布素衣,宽袍大袖,显然是在提前为叶家人带孝。叶天佑身形挺拔,本是风流俊俏好儿郎,如今却成丧家之犬。即便做了丧家之犬,依旧显得孤傲,鄙夷世间众生。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叶天佑打量着沈静秋,“你今日的打扮很素净,却格外的适合你。”
沈静秋淡淡一笑,“为还你救命之恩,所以我来了。你已经知道叶家的下场吧,现在替叶家一族披麻戴孝,也算适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静秋果然是深深厌恶着叶天佑这个人。
叶天佑神色冷然,“来见我一面,就想还了救命之恩,你可真会占便宜。”
沈静秋淡漠一笑,“官府已经发出海捕文书捉拿你。腾翼卫禁卫军,也在四处寻找你的踪迹。我只要将你的消息卖给他们,叶天佑,你认为你还能逃出去吗?今日,我独自来见你,就算是还了你的恩情。自此后,我们恩怨两消。下次见面,我会亲手杀了你。”
叶天佑哈哈大笑,“沈静秋,你未免太自以为是。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沈静秋轻蔑一笑,“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我杀不了你。”
叶天佑盯着沈静秋,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我?难道当时你就认出了我?”
“你的背影。”沈静秋没有隐瞒,“你的背影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人。加上你突然约我,所以我很肯定你就是那个黑衣人。我只是不明白,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你怎么还在京城周围转悠,还有闲情逸致来见我。”
叶天佑哈哈一笑,“沈静秋,你既然想还救命之恩,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让罗隐替我做一件事情,你我之间恩怨两消。如何?”
“想让罗隐救叶家人,你是妄想。”沈静秋严词拒绝。
叶天佑似笑非笑的看着沈静秋,“你认为我会提那么愚蠢的要求吗?”
沈静秋挑眉看着他,“那你想如何。”
罗隐随意的看了眼四周,“此事你做不了主,你将罗隐叫来,我当面同他说。”
沈静秋轻声一笑,“叶天佑,无论你想让罗隐替你做什么事情,你都要先过了本夫人这一关。”沈静秋抽出腰间软剑,废话少说,直接朝叶天佑杀了过去。
叶天佑身形灵活的后退,显得极为轻松。躲过沈静秋必杀的一剑,叶天佑大声笑道:“沈静秋,你不是我的对手。即便你现在恢复了当年的功力,依旧不可能打赢我。”
沈静秋嘲讽一笑,“是吗?那就试试看。你若是能在我手下走过五十招,我就让你见罗隐。”
叶天佑轻蔑一笑,“五十招?沈静秋,你想拖延时间,你以为我会上当吗?还有,这可不是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叶天佑还没有出剑,竟然已经避开了沈静秋连续攻来的数十招。
沈静秋心中惊讶,她万万没想到叶天佑的武功竟然这样高。不由的想到罗隐,罗隐对上叶天佑,只怕讨不到好处吧。沈静秋想了许多,最重要的是沈静秋在此刻起了杀心,绝对不能让叶天佑逃出生天。一旦这人逃了出去,就如同滴水入海,再难有围剿此人的机会。而叶天佑必将成为他们的心腹大患。
沈静秋没有丝毫犹豫,长啸一声,直接给罗隐发信号。对叶天佑的围剿正式开始。
叶天佑神色凝重,转眼又是一笑,“沈静秋,你想杀了我,只怕我不能让你如愿。”
沈静秋轻蔑一笑,“想逃吗?只怕我也不能让你如愿。”
“对待救命恩人可不是这个态度,沈静秋,你良心何安?”叶天佑大声质问。
沈静秋手中招式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冲叶天佑的命门刺去,逼得叶天佑不得不拔剑应对。沈静秋大笑,“良心何安?你们叶家兄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没有一早杀了你,已经算是对你格外客气的。”
“这个世上极少有人能够逼我出剑,一旦出剑,必然见血。沈静秋,我本不想伤你,奈何你咄咄逼人,那就不要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了。”叶天佑挥动手中的剑,织成密密的剑网,沈静秋完全找不到丝毫破绽。
沈静秋强行攻击,结果竟然被剑网缠住,欲退不得。灵力迅速消耗,沈静秋干脆以快打快,寻求一线机会。
“静秋退后。”远处传来罗隐的怒吼。
沈静秋分心一瞥,包围圈已经形成。可是这一分心,竟然让她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沈静秋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武功可以高到这个程度。拼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一咬牙,沈静秋强行后退,放弃了手中的软剑,才堪堪躲过叶天佑的剑气。
罗隐推着轮椅,急切的冲上前,抱起沈静秋就往后退。罗隐紧张的说道:“叶天佑竟然师承铸剑大师,我们再一次的低估了他的势力。”
沈静秋怒视罗隐,“你竟然连他的师承来历都不知道,你的情报是怎么做的。”
“一直以来叶天佑对外公布的师傅,只是一位有些地位的江湖前辈,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有两位师傅。铸剑大师才是他真正的师傅,而他已经得了铸剑大师的真传。”罗隐咬牙切齿,心中对叶天佑有了更多的顾忌,却也佩服叶天佑此人,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沈静秋冷哼一声,就连她这个内宅妇人也听说过铸剑大师的名头,一位早已封神的武林前辈,行踪不定,生死不知。真是见鬼了,已经被封神的铸剑大师,竟然会将衣钵传给叶天佑。难道铸剑大师收徒之前,根本不考察徒弟的人品吗?叶天佑这样该千刀万剐的人,竟然也能得到铸剑大师的青睐,只能说老天爷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她沈静秋得到了重生,得到了《养生诀》,不代表其他人就没有奇遇。
叶天佑一边冲击暗卫组成的包围圈,一边哈哈大笑,“今日你们是困不住我的。沈静秋,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救命之恩。罗隐,你将洛水两岸的伏兵撤走,就当做还了救命之恩。以后要杀要剐,尽管放马过来。”
“好,我答应你。”罗隐干脆的说道。
沈静秋按住罗隐的手,“不能答应他,一旦让他跑了,以后再难有机会抓住他。”
“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等人。”叶天佑大怒,“沈静秋,你男人都答应了,你就少废话。”
沈静秋压着怒气,直视罗隐。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叶天佑,我会撤走埋伏在洛水两岸的伏兵。我给你三个时辰的时间,三个时辰后,我们两不相欠。届时我会全力追击你。”
叶天佑哈哈大笑,“好,够爽快。”此刻,叶天佑已经被诸多暗卫逼到了悬崖边上,叶天佑收起手中的剑,一滴鲜血从剑尖滴落。叶天佑扫视众人,同远处的罗隐沈静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我们后会有期。希望下一次我们能够坐下来喝一杯酒。哈哈……”说完,转身就跳下了悬崖。
沈静秋追到悬崖,朝下面一看,叶天佑这个贱人,竟然在悬崖半空中设了一个渔网。
罗隐推着轮椅过来,朝悬崖下面看了眼,“叶天佑果然准备充分。”
沈静秋对罗隐说道:“你不该放他走的。”
“就算我不放他走,他也有办法逃走。我们是困不住他的。”罗隐平静的说道。
沈静秋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们困不住他。五郎,洛水两岸的伏兵是怎么回事?”
罗隐轻声一笑,“那是叶天佑的必经之路。得知叶天佑逃走后,知道追不上他,就干脆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伏兵。没想到他竟然会利用对你的救命之恩。”
“你可以不答应他的条件。”沈静秋郑重的说道。
罗隐摇头,“我不能让你再欠他。抓叶天佑的机会很多,不急在这个时候。而且对于叶天佑来说,真正的仇人,也是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宫里的陛下。留着叶天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给光启帝一个惊吓。”
沈静秋笑了起来,“五郎,你变坏了。”
罗隐挑眉,“我一直都这么坏。”
沈静秋笑着摇头,“只怕叶天佑不会让你如愿,说不定他最先对付的人就是我们两人。”
“那又如何,难道你会怕吗?”罗隐紧握住沈静秋的手。
沈静秋笑道,“有你在身边,我当然不怕。只是一天不除掉叶天佑,这心里头就跟扎了一个刺一样。”
“放心,这根刺有我替你拔掉。”罗隐信心十足的对沈静秋说道。
谁也不知道,叶天佑并没有离去。他站在半山腰上,亲眼看着沈静秋推着轮椅,同罗隐一起下了山。两人一起上了马车,启程回京城。
叶天佑嘴角扬起一抹笑容,貌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一个属下来到跟前,“公子,兄弟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叶天佑说道:“突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办,你先带他们离开,我要回一趟京城。”
“公子?京城危险,不如让属下去办吧。属下面生,那些人认不出属下。”
叶天佑摇头,“此事你办不了,只有本公子能办。放心,区区京城还拦不住我。罗隐给了三个时辰,你抓紧时间带兄弟们离开。放心,最迟明日傍晚我就会来同你们会合。”
“属下遵命。还请公子保重,属下同兄弟们等不到公子,是绝对不会离去的。”
叶天佑点点头,“放心,肯定会按时回去同你们会合。”叶天佑丢下手下的人,跃身上树,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旁人视线中。
夜半三更,万籁俱静。除了打更的更夫外,也就只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将们还在街上巡逻。一个黑影躲过巡逻的士兵,打更的更夫,悄悄的潜入位于城东的一座三进宅院。这栋宅院是五王爷轩辕泰置办的,只是登记在了谢明笑的名下。
黑影也就是叶天佑,潜入内院,顿时浪声浪语灌入耳中。叶天佑在窗户上戳了个洞,朝里面看了眼,果然是一副极其香艳的场景。只可惜,床上的两个人都是男的,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叶天佑也不犹豫,直接从大门进入卧室,一路走去,内侍丫头昏了一地。
床上的两人战的正酣,根本就没注意到危险近在眼前。
瞧着五王爷轩辕泰被谢明书压在身下,叶天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个正在激动的人,突然听到屋里的笑声,都哆嗦了一把,只怕是要落下不举的毛病。
“谁,谁在哪里?”谢明书离开了五王爷的身体,朝黑暗处看去。
五王爷已经被玩的瘫软,浑身软软的趴在床上,“怎么回事?是不是听错了?”
谢明书不敢确定,“王爷,我下床去看看。”
“别去。”五王爷拉住谢明书,“本王还没爽够,赶紧给本王……”
“要是世人都知道王爷是被压的那一个,只怕王爷的日子不会好过吧。”叶天佑又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这一次,他将五王爷两人刺激的直接阳痿。
“谁在哪里装神弄鬼,给本王滚出来。本王饶你不死。”五王爷怒吼。
叶天佑慢慢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全身上下包裹在漆黑中,只露出两只眼睛。叶天佑一步步朝二人走去,每一步都让五王爷谢明书心跳如鼓。虽然叶天佑什么都没做,可是两人都有一种危险的感觉。眼前的人很危险,这是两人共同的认知。
“来人,快来人……呜……”叶天佑一巴掌就将五王爷给扇晕了过去。
谢明书惊住,惊惧的看着叶天佑,“你是谁,你想要什么?”
叶天佑摘下头上的黑色头套,露出真容。谢明书认出叶天佑,却一点都不惊讶觉着。
谢明书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迟早会找过来。只是没想到,全城搜捕你的时候,你竟然还敢冒险回京。叶天佑,你未免太自信。”
叶天佑嘲讽一笑,“废话少说。轩辕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好东西,可都在你手上。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谢明书冷笑一声,“早在轩辕端逃到南越的时候,就将多年积攒下来的金银全都带走了。你现在让我交出东西,就是杀了我,我也交不出来。”
叶天佑轻蔑一笑,突然出手,掐住谢明书的脖颈。谢明书蓦地感觉呼吸困难,减价开始发紫,张大了嘴巴,可是依旧无法呼吸。双手死死的的掰扯叶天佑的手腕,可是叶天佑的一只手,犹如千斤巨石,任由谢明书如何努力,都不能撼动分毫。
叶天佑轻声一笑,“信不信,我这将你们二人丢到菜市口,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你同五王爷光着肉的模样。”
谢明书呵呵一笑,“就跟当年的叶天水一样吗?嗯……”
叶天佑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冷冷的说道,“别挑战我的耐心。你以为我没有一点把握,就会来找你吗?别忘了当初可是我亲自率兵追击轩辕端。他带了什么东西逃命,大到一个人,小的以根针我都一清二楚。你最好老实配合,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谢明书拼命的张大了嘴巴呼吸,“你,你先放手。”
叶天佑放开谢明书,谢明书一得自由,就大口大口得呼吸,咳嗽,半条命都快交代在这里了。谢明书捂住自己的脖颈,边咳嗽边说道:“我,我手上真的没有你要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吧。”叶天佑冷笑一声,“正好这些天过的不太顺,那就拿你练手好了。”提起谢明书,直接从窗户跃出去,几个起落,就彻底消失在了京城的黑夜中。
一把将谢明书丢在地上,点燃火把,将石屋照得灯火通明。谢明书仰起头,四下打量,只见三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墙上的颜色发暗,或许是因为鲜血沉淀太多。
叶天佑手里拿着一把锤子外加一个钉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谢明书,“现在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不要!”谢明书惊慌叫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叶天佑轻声一笑,“我要轩辕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财富,还有所有的账本。我知道轩辕端私下里的生意一直是由你来打理,你可别告诉我,那些钱都被你用来养五王爷。”
谢明书急促的喘气,“叶天佑,是不是我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后,你就放过我。”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好不好。”叶天佑眼神轻蔑,看着谢明书光裸的身体,不带丝毫表情。
谢明书咬牙切齿的叫道:“好,我答应你,我全都交给你。不过你要保证放过我。杀了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留下我的性命,将来你若是需要打听京城或者宫里的消息,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叶天佑笑笑,“可以,前提是你最好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否则,就算本公子人不在京城,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谢明书瞪了眼叶天佑,“先给我一件衣服。我亲自带你去,那个地方只有我才知道。”
“别耍花样。”
“落到你手里,我哪里敢耍花样。”谢明书穿好衣服后,就带着叶天佑去拿账本和银钱。
账本和银钱都藏在布庄的暗室里,谢明书将这些全都交给了叶天佑。叶天佑粗略的清点了一下银票的数量,笑了笑,“算你老实。将印章给我,我就放你生路。”
谢明书咬牙,“叶天佑你别太过分了。”
叶天佑冷笑一声,“谢明书,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的手段你是见识过的。如果你想让我将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谢明书心中不甘,有了印章,那些存在钱庄的钱都将不保。钱庄只认印章不认人,叶天佑这一招分明是要将他榨干。
叶天佑拿出一把匕首,随意的玩弄着。“要命还是要钱,谢明书,你得做出选择。”
谢明书不甘心,“全都给了你,那我吃什么。”
叶天哟冷冷一笑,“你还有庄子,铺子,这些足够你吃的。你看,本公子多大方,并没有将你赶尽杀绝。”
谢明书气的心口都要炸了,“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吗?”
叶天佑点头,“当然。换做以往,我早就将你一刀宰了。哪里轮到你在这里叽叽歪歪。”
谢明书垂头丧气,“你赢了。印章就在这个匣子里,你拿走吧。这辈子你最好都别在出现。”
叶天佑拿上印章,带上巨额银票以及一摞账本,趁着夜色正浓,离开了布庄。不过叶天佑并没有立即出京,而是转道往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一半修建在地下,常年不见阳光,内里阴暗潮湿,臭虫老鼠肆虐,相信没有人愿意进入刑部大牢。而如今刑部大牢内却人满为患,叶家人分做男女,全都关押在里面。叶天佑乔装改扮,在狱卒的纵容下,顺利进入刑部大牢,直奔最里面的那一间囚室。
最里面的囚室,关押着叶必杨同叶天宝父子二人。
叶天佑悄无声息的来到囚室门口。整夜整夜都睡不着的叶天宝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压低声音格外急切的问道:“你,你是二哥。二哥你是救我们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二哥不会不管我们。二哥,你快救我出去。这地方我再也受不了了。”
叶天宝还穿着原本的绸缎衣衫,不过早已经脏污得不成样子。他望着叶天佑,眼中发着可怕的光芒,紧紧的抓住叶天佑这个救命稻草。
叶天佑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你先将父亲叫醒。”
“好,好,我这就将父亲叫醒。”叶天宝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动静,终于将叶必杨从睡梦中叫醒。
“父亲,二哥来了。二哥来救我们出去……嗯……”叶天宝后脑一痛,瞬间昏迷过去,身体软软的倒下。
叶必杨先是惊诧莫名,看看叶天宝,又看看门口的叶天佑。即便叶天佑做了乔装改扮,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叶天佑。可是他并没有感觉到欣喜。叶必杨平静的问道,“你来了。”
叶天佑点点头,走进囚室内,“是,我来见父亲最后一面。”
叶必杨呵呵一笑,“果然是最后一面。天佑,叶家就靠你了。”
叶天佑郑重说道,“父亲放心,儿子会振兴叶家的。不过还请父亲为叶家做出最后的牺牲,儿子感激不尽。”
叶必杨神色平静的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叶天佑淡漠无情的说道,“父亲一定不想尝试刑部大牢的手段吧,既然如此,不如果断一点。”
“以你的本事,你至少可以将我,将天宝都救出去。”叶必杨脸色发白,却故作镇定。
叶天佑轻声一笑,“父亲真会说笑。救了你们,腾翼卫就会对我紧追不舍,至死方休。届时,我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为了大局着想,父亲还是留在这里,替叶家的前程出力吧。”
叶必杨叹气,“我就知道,你突然来大牢,准没好事。这是要讲为父逼死啊。”
“父亲死的其所,所有人都会记得父亲。”
叶必杨张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黑暗中,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同样也隐藏无数的肮脏。叶天佑转身离开了大牢,在他身后,叶必杨的身体缓缓的倒下,墙上用鲜血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血还没干透,人已经离去。
叶天佑算计了一切,将自己,将家族,将亲人全都算计了进去。
走出大牢那一口,一道寒光刺来,叶天佑突然飞身跃上房顶,咬牙切齿的说道:“沈静秋!”
沈静秋一身黑色劲装,手提一把金刚打造的利剑,剑刃闪烁着寒光,杀气逼人。沈静秋冷冷的看着叶天佑,“叶天佑,你不该回来的。”
“想杀我,就凭你?”叶天佑轻蔑一笑。
沈静秋冷冷的说道:“你出现在京城,我若是不杀你,实在是无法对自己交代。就算我杀不了你,也要让你知道,京城是你的禁地。”
叶天佑嘲讽一笑,“沈静秋,我赶时间,就不同你废话。以后我会找机会同你切磋。不过这辈子只怕你都杀不死我。”叶天佑施展轻功,急速后退,却不料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叶天佑神色凝重,不敢再有轻视之心,直接抽剑,大杀四方。
沈静秋冲入杀阵,直接同叶天佑对上。叶天佑瞬间对沈静秋动了杀心,不过比起杀掉沈静秋,更要紧的是要逃离包围圈。
一把绝世名剑在手,足可让叶天佑从容离去。就算有从天而降的大网,有无数暗卫伺机杀伐,有沈静秋的绝世杀招,也都没能将叶天佑拦下。最后,叶天佑带着一身的伤从容离去,没入浓浓夜色中。沈静秋手中的剑正在缓缓滴血,那是叶天佑的鲜血,还冒着热气。
一身黑色劲装的沈静秋,几乎同夜色融为一体。她自嘲一笑,她竟然败给了叶天佑,果然是她自视太高。自从修炼《养生诀》以来,在灵力充足的情况下,她还不曾败得这么惨,这么无奈,面对一般武者,她无丝毫的惧色,因为她坚信凭借自己的势力,完全可以碾压众人。却没想到,竟然会在叶天佑的手下尝到失败的滋味。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却也给了沈静秋当头一棒,让她清醒过来。这世间,不仅有周一道,司徒阅这样一心求道的高人,同样也有叶天佑这样低调的武者高手。想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只能努力变强。
沈静秋嘴角一杨,无论如何,她总算重创了叶天佑。一段时间之内,叶天佑别想再兴风作浪。
沈静秋越过房顶,回国公府。
东院还亮着烛火,罗隐正在等着她归来。
沈静秋在见到烛火,人影那一瞬间,心情突然轻松下来。卸下浑身的寒意和杀气,放下带血的剑,沈静秋推门走进了书房,来到罗隐身边,紧紧的将对方抱住。
“怎么了,可是受了打击。”
沈静秋低声一笑,“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确受到了打击。你该安慰我的。”
罗隐反手抱住沈静秋,“我现在就在安慰你。”
沈静秋嗔怪道:“你做青衣卫指挥使那么多年,怎么就没发现叶天佑的不同寻常?”
罗隐沉默片刻,说道:“叶天佑年少离京,据说是出门游学。直到弱冠之年才回京城。在叶家人当中,他算是最为低调的一个人。虽然有一些恶习,不过因为从未闹出过是非来,所以并不引人注意。他离京那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学了什么本事,没有人知道。就连叶家人也摸不准叶天佑的深浅。这个人太善于隐忍,不到关键时刻,绝对不会将底牌亮出来。其实这一次我们也算有所收获,至少我们已经知道叶天佑曾师承铸剑大师,也知道叶天佑从谢明书那里打劫了大笔的银两。加上那两百万两的赈灾银,很显然叶天佑沉寂不了多久,就会有大动作。说实话,我很期待看到叶天佑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是你的对手,旗鼓相当的对手。有没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沈静秋好奇的问道。
罗隐笑道:“是,他是对手,也足够做我的对手。我很期待和他一战,从武力到智谋。”
沈静秋说道:“叶天佑这个人,这些年在京城不显山不露水,并没有闯下多大的名头。可是还是有那么多人一直在防备他,就连陛下也将他视作叶家首恶,可见他就算善于隐忍,行事低调,也难掩骨子里的凶狠和狡猾。”顿了顿,沈静秋又说道:“叶必杨死了,已经确定过。不知道是不是自尽,至少场面被布置成了自尽的样子,还用鲜血在墙上写了一个【冤】字。等到天亮,刑部将此事上报,说不定会影响陛下对叶家的看法,从而改变此案的走向。你说,我们要不要破坏叶天佑的安排。”
“当然要。”罗隐笑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等天亮后,京城上下还有宫里都会知道叶天佑试图劫狱,叶必杨自尽为求脱罪的事情。到时候早朝上定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我们大可坐在一旁看好戏。”
沈静秋笑道,“这主意不错。能给叶天佑添堵,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早朝的时候,朝堂上的官员们得知叶天佑竟然敢劫狱,叶必杨竟然还敢喊冤,为此都吵翻了天。光启帝大怒,责令刑部对叶家人严加拷问,务必早日将叶家人定罪。同时还命人将叶必杨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关于这一点,很多官员都纷纷反对。人死如灯灭,又何必对死人尸体采取这种极端手段。这是很不好的示范,会给后来者带来极坏的影响。朝堂上的官员们都很清楚,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顺风顺水。要是那天也被下了大狱,不幸身死牢狱,说不定陛下一怒,自己的尸骨也会被挫骨扬灰。这样的后果,光是想一想,就觉着十分的痛恨,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光启帝动叶必杨的尸首。
于是乎,朝堂上很自然的吵了起来。朝臣们引经据典,试图说服光启帝收回成命。可以杀人,但是不可以践踏尸首。只因为今日的叶必杨,很可能就是未来的自己。今日为叶必杨的尸首争取安葬的权利,其实就是在为未来的自己争取同等的权利。生死乃是大事,绝对不能儿戏。在这等大事上面,朝臣们表现出来的顽强意志,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光启帝灰头土脸,朝臣们都将唾沫喷在了脸上,他却只能镇定的由唾沫自干。这等忍耐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一边坚持挫骨扬灰,一边坚决反对。这是一场艰巨的拉锯战。于是第一天就在光启帝的任性罢朝中结束。
沈静秋同罗隐乐的看戏,心情很不错。只是当书案上突然多出来一套华贵头面首饰的时候,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罗隐面色黑如锅底,沈静秋也是大皱眉头。二人很确定,这套头面首饰很陌生,本不该出现在卧房内。
紫竹急匆匆的前来禀报,“启禀世子,夫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这套头面首饰是铺子上送来的,说是三个月前,世子派人在铺子上定做这套头面首饰送给夫人。今日做好了,铺子上就派人送到了府中。府中下人一听是世子给夫人定做的,于是就给送到了东院。此事是奴婢疏忽,请主子责罚。”
“不怪你。”沈静秋挥挥手,示意下人都退出去。
罗隐肯定的说道,“我没有派人去铺子定做头面首饰。”
“我知道。”沈静秋拿起头面首饰看了看,的确很华贵,很精致,光是各色宝石就用了数十颗,绝对是价值连城。
“别看了。”罗隐黑着脸,就跟自己的老婆被人抢了一样,欺人太甚。这分明是**裸的挑衅,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沈静秋轻蹙眉头,“这是叶天佑派人送来的。”
“我知道。”罗隐咬牙切齿,“看来之前的手段太温和了,才让他嚣张到现在。”
“这副头面挺好看的,是今年的新款,只可惜不是你送的。放心,我会命人将头面给处理掉。”
罗隐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会送你一副比这更好更华贵的头面首饰。所以你用不着稀罕这个。早点将它给扔了,不要让我再看到。”
“何必这么激动。不过是个物件而已。”沈静秋安抚罗隐,“你不用同任何人比,在我心目中,没有人能够超越你。朝哥儿除外。”
罗隐很不爽,“叶天佑分明是在挑衅,是在找死。”
“他不是第一天找死,你何必在意。”沈静秋随手扔掉头面首饰。虽然好看,不过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理智回笼,就算美的无与伦比,她也不会留下这副头面首饰。
沈静秋的态度,让罗隐的心情总算好了点。沈静秋蹲下身体,抱着罗隐,“只要有你,有朝哥儿在身边,其他的都不要紧。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你们更重要。”
“谢谢你,静秋。”罗隐心中感动又安慰。对叶天佑的厌恶心更重。先是约见沈静秋,接着又送上头面首饰,他可以确定,叶天佑一定是在觊觎沈静秋。这个结论很没有道理,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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