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家最低矮破旧的小旅馆,花五十块钱开了个最角落的所谓‘标准间’,旅馆老板娘、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带着一大串钥匙领骆阳来到三楼最里间的一处房间门口,转过身用满是鄙夷的目光看了眼骆阳,生硬地说道:“就是这儿了!”
肥婆心中暗暗说道:长得跟韩国男星似的,一身高端上档次的打扮,以为来了个高富帅呢!没想到连一百二一间的‘单间’都住不起,真是白瞎了这一张英俊的面孔了!
骆阳无奈一笑,点了点头。
老板娘低头找着与房间对应的钥匙,就在这时,房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房内是个铁塔般壮硕的男子,光头,小眼睛厚嘴唇,满脸横肉!穿着一件黄色无袖大体恤,两条粗手臂上布满了纹身图案。
此刻,他正用蒲扇大的巴掌在自己的光头上揉搓画圆,小眼睛里凶光闪烁,看到房外的老板娘和骆阳,裂开大嘴一笑,眼中的凶戾之色却没有丝毫减退。
“这是三人间,挤挤吧……”老板娘没好气地说道,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嘴里嘀咕着‘这年头,五十块开个钟点房都不够……’。
昏暗的房间内烟雾弥漫,狭小不足八平方米的空间内并肩搁着三张小床,没有窗户,靠东墙是一张破旧不堪的桌子,一台早就该被淘汰掉的十六寸黑白电视机正在播放着八十年代的香港警匪片,不时传出激烈的枪战声。
之前开门的纹身大汉正躺在最靠近房门的那张床上,除了他,房间里还有另一名房客,正躺在最靠里的那张床上,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对骆阳这新‘室友’的到来视而不见。
看电视的男子约莫三十七八岁的样子,五短身材,全是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干净的寸头,紧身衣紧身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整个人显得十分阴沉……
两人占据了里外两张床,将中间的床铺空了出来,骆阳笑了笑,一屁股坐在床上,看起电视来。
屋内的两人没有对话,甚至连眼神都少有交集,但骆阳知道,这两人不但认识,而且绝对是一伙的。
那名看似凶恶的大汉只是‘小弟’,五短身材的阴沉男子才是大哥。
骆阳能嗅到矮个子身上的血腥味儿——这绝对是个亡命之徒,身上肯定背着不止一条人命呢!
骆阳站起身往门口走,在酒吧里尽喝酒了,腹中空空,又在小巷内发射了一梭子‘精华子弹’,这会儿早已是饥肠辘辘。
见洛阳往房门口走,靠门边躺着的大汉突的坐起身来,铁塔般的身体,给人以无穷压迫感,这要是换了别人,早被他的气势压倒,小腿肚子发颤,站都站不住了……
骆阳却没事人一样,走到门口拉开房门,转过头看着凶煞的二人,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不走,吃个宵夜就回来……记得给我开门!”
不等二人有所反应,骆阳已走出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已是深夜,街道上空无一人,流浪的野猫正在垃圾桶旁翻找着什么,骆阳一身高富帅的打扮,怀揣着仅剩下的三十五元,走了许久,才终于在天桥底下找到一家露天的夜排档烧烤摊。
看着铁槽里炭火暗红,骆阳感觉挺新奇。被死老头带出国受训那年头,南方还不时兴烧烤,骆阳记忆里,只有那种在暗黑色油锅里,用地沟油烹炸的香肠和肉串儿,骆阳最喜欢吃的就是被称为‘里脊肉’的肉串儿,五毛钱一串,很香,肉质很嫩,也不知是死猫肉还是耗子肉。只有在每天拾破烂收益超过十元的日子里,骆阳才会花上五毛钱吃一串解馋。
看了看价目表,骆阳要了十串脆骨、一个鸡翅、一串烤鱿鱼和一瓶雪花纯生,估算着口袋里的钱应该还够付账。
烤至金黄的脆骨鸡翅等摆上桌,还不时滋滋作响冒着油泡儿,加上孜然的香味,还真是诱人。
以前在‘小组’里有个国内的小伙,京都人,他就曾不止一次在骆阳面前提起这种食物,他说这种东西在北方叫‘烤串儿’,夏日里在露天打着赤膊边吃串儿边喝生扎啤,那叫一个爽!
可惜,这个喜欢在路边赤膊吃串儿的小伙,在一次刺杀行动中嗝屁了!虽然干掉了目标——一名非洲部落的大独裁者,可惜他自己也成了对方狙击手、素有‘非洲狙神’之称的阿萨曼的枪下之魂,那个黑鬼的枪法真是不错,当时骆阳倒很想去会会这所谓的‘非洲狙神’,可惜按照组织的规矩,只有目标、任务,绝没有‘报仇’这一条,所以,死了就是白死。谁也不敢保证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组织里很多人都和骆阳一样,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掷千金,都是‘日光族’。
吃了两串脆骨半个烤鸡翅,骆阳便再没了食欲,唯有望‘串’兴叹了——浓重的油烟味和焦味,骆阳实在受不了,毕竟离开这么多年了,刚回国,很多东西还适应不了,还需多接‘地气’才行啊,骆阳感慨。
“老板,再来三瓶啤酒!”
时近午夜,烧烤摊只有骆阳和坐在靠边位置,背对着骆阳的一名食客,这时候转过头来要酒,骆阳看清了他的模样,而男子这时候也看到了身后的骆阳,四目交汇,两人竟同时愣住了。
这名男子与骆阳年龄相差无几,二十**,不超过三十岁的样子,眉目清秀,脸颊消瘦,戴着金丝边眼镜,梳着三七开的分头,斯文中带着几分谨慎和唯诺,看向别人的目光游离不定,似对陌生人有着本能的畏惧,这是性格懦弱和不自信的表现。
“大弟?”
“阳子?”
骆阳和对方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这名打扮长相具皆斯文的年轻男子名叫周强,绰号‘大弟’,骆阳打小就认识他,拾荒的同伴。
骆阳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独自苟活,周强比骆阳强上一些,虽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但好歹还有个腿有残疾的亲爷爷,大部分时间呆在烂尾楼内临时的‘窝棚’里,天气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出来拾破烂,总的来说是周强在养活他,而非他照顾周强。但无论如何,拥有亲人的感觉总是美好的,对于骆阳这样的孤儿而言,这是多么大的幸福啊!
那时,幼小的骆阳是多么渴望有一个像周强爷爷那样的老头做自己的爷爷,让自己照顾啊!哪怕再苦再累也愿意……亲人,真是陌生如传说般的词,给人以温暖。
记得那时候,一同拾荒的孩子有七八个之多,周强是性格最内向最懦弱的一个,时常遭到其它孩子的欺负,每次都是骆阳出手帮他抵挡,才免遭了许多拳脚殴打和欺凌。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骆阳和‘大弟’周强坐到了一起,这么多年未见,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僵坐了许久,才慢慢从‘追忆童年’中找回了些许熟识,喝着啤酒,气氛很快就热络起来。
“你说你在哪个学校当副校长来着?啧啧……大弟呀,这么多年没见,混好了嘛!”骆阳打趣道。
书生模样的周强有些腼腆害羞地摆了摆手手道:“阳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在‘天水中学’任职,主管内务!”
“主管内务?那不成了‘内务总管’了?”骆阳开玩笑打趣道:“深更半夜一个人喝闷酒,怎么……失恋了?”
“没那种事,我还单身呢”周强赶忙摇头道:“是学校最近有些麻烦事,事出突然,一时想不到好办法,束手无策,只能借酒消愁了!”
“麻烦事?能说来听听吗?”骆阳问。
周强一脸苦色:“高二有一个班的英语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与一名学生闹矛盾,被这名学生打成了重伤,要在医院住上半年……学校没有一个英语老师愿意填补,时间仓促,一时找不到代课老师,校长又逼得紧,我这不苦恼着呢!”
“现在的学生这么嚣张!”骆阳也不禁暗暗咋舌。
“也只是个别的害群之马,仗着家里有钱有势有背景,胡作非为……大部分学生还是好的!”周强苦着脸解释道:“不说我了,对了,这么多年你去哪了?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找了你好久,当时大家都说你被人贩子拐跑了……你到底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
骆阳暗想,如果告诉周强,自己被一名古怪的老头带走,接受了魔鬼般的训练,这些年一直在世界各地打仗、杀人,不知周强会是什么反应?信还是不信?或者直接把我当成疯子?
“有一天捡破烂,遇到个奇怪的老头,他把我带出国,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外打临工,还在非洲陶过金,尽干苦力活了,最近才攒够了回国的钱……”骆阳扯谎道。
周强信以为真,关切问道:“阳子,那你住哪啊,找到工作了吗?有什么打算呢?”
周强连珠炮似的发问,骆阳感觉很亲切,很温暖——这小子还是老样子没变!
“还没找着住的地方,更谈不上工作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骆阳喝了口啤酒淡然说道。
周强想了想说道:“你在国外呆了这么多年,英语应该很棒吧?”
“马马虎虎还行吧……口语是我的强项!”骆阳随口说道,发可油、梅克拉吾……以前整天挂嘴边,跟顺口溜似的。
“哎呀,那太好了!我们学校不是正缺英语代课老师嘛,你擅长英语,现在刚回国又没有合适的工作,不如就到学校来当英语老师吧……就当是帮我忙了!”周强真诚的说道。
“我?英语老师?这……”骆阳被他吓了一跳,当老师,教学生?教他们怎么杀人倒是轻车熟路!
“阳子,你行的,我相信你!”周强道:“校长那只母老虎,明天再找不到英语代课老师,非把我吃了不可……阳子,你就当帮我个忙,行吗?”
骆阳很清楚,周强嘴上说要骆阳帮自己的忙,实际上真心想帮骆阳来着,盛情难却,又确实无事可做,这么些年尽学些杀人的把戏,身无一技之长,勉强英语还算过得去……只有答应了!
“明天早晨到学校找我,见一下校长,办理入职……”周强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
两人当即互留了手机号,骆阳站起身拍拍屁股,老实不客气道:“大弟,我走了,你结账!”
“好的……对了,你住哪啊?”周强问。
“噢……我住在天上人间旅社”骆阳说道。
天上人间?旅社?周强有些迷惑……没听说附近有这样一家宾馆酒店啊?
“要不住我那儿吧,我一个人住,空着两间房呢”周强诚然道。
骆阳挥了挥手道:“不用……宾馆里还有两个‘朋友’正等着我呢,明天见!”
周强又是一愣——你不是孤儿吗?不是刚回国吗?哪里来的朋友啊?
旋即又释然了……阳子这家伙,从小就古灵精怪,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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