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御花园中各式各样的花儿争奇斗艳,它们伸伸懒腰,抬抬头,争先恐后地纵情怒放,百花争艳,五彩缤纷。这些名贵的花草,用自己的点点色彩点缀着春天的面颊,绽放着独特的魅力。
这些日子,御花园经常能见到宫妃们相约赏花喝茶的情景。御花园负责扫洒的小宫女们,接着这机会,也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这不,眼下,这两个小宫女就边修剪花枝,边闲聊八卦。
“听说了么?”绿衣宫女悄声问粉衣宫女,“佳昭仪又要重新得宠了。”
“这话怎么说?不是前段日子还说昭仪娘娘被皇上罚么?这刚被放出来,就能再次得宠?你蒙我呢,我可不信。”
“别说你不信了,其实我也不信,我觉得这满宫里估计没几个人信她能立即复宠的。”
“这段日子得宠的不是德妃娘娘,曦芳仪,和芬仪和张常在么?”粉衣宫女摇摇头,“这几个可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她们能让人从手里夺食?”
“德妃娘娘和张常在惯常就跟佳昭仪有过节,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一定会对佳昭仪严防死守的。”
“那你还说佳昭仪能成功获宠?”粉衣宫女疑惑,“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啊?”
“我无意间听姑姑说的,我偷偷告诉你,你可小声点别叫。”绿意女子叮嘱道。
“知道了,我保证。”粉衣宫女被撩拨出了兴致,一个劲儿的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绿衣宫女想想还是觉得得谨慎点好。
“怕了你了,说吧。”粉衣宫女做好了准备。
下一刻,她就惊的叫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声,喂,你想把其他人都招来么?”绿衣宫女一把捂住粉衣宫女的嘴,“我知道你觉得不可思议,咱们过几日,就能见分晓了。”
“真的?”粉衣宫女挣开绿衣宫女的手,“那花儿确定要那么弄?”
“以往年的情形看,八成是真的。那花儿皇上年年关照御花园留给瑶华宫。今年为了讨昭仪欢心,换个花样也属正常。估计这几天姑姑就会把这任务分给我们了。”
“佳昭仪真幸福。”粉衣宫女羡慕道,“皇上对她真好,为了博她一笑,变着花样的讨她欢心。”
“有人思春了呦。”绿衣女子打趣道,“我想想啊,某人心里一定在想:要是这人这么对我,我一定毫不犹疑的跟他了。”
“你!”粉衣宫女面色绯红,“别胡说。”
绿衣女子不过是开个玩笑,但见粉衣女子的神态不对,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郑重道,“你别动歪心思!他不是你能多想的。”
“为何不能?”粉衣女子听身边朋友这么说,反而忘记了害羞,反驳道,“宫里的妙贵人也曾是宫女出身,她能想我为何不能?”
“糊涂!”绿衣宫女气急,“妙贵人,你能跟她比?她当年在养心殿,是皇上身边的奉茶宫女,见皇上的次数多了去了,你一年被皇上见到几次?”
“我……”
“再说了,妙贵人三年时就被宠幸了,这十来年,有二皇女和皇后娘娘做后盾,也才不过是升到了贵人。就这,听说还是皇后为她求来的。你觉得你能不靠任何人在后宫挣扎沉浮十几年?”
“我……”
“得了,敢干嘛干嘛去吧。该说的不该说的,姐姐我都说到了。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打算出宫前保全自己,到了二十五岁出宫去谋新生活。我这边修好了,跟姑姑交差去了。你动作麻利点,省的一会又没饭吃。”
“知道了,你先去吧。”粉衣宫女被绿衣宫女打击,一下子变得兴致全消。
“去,打听下那小宫女的身份,能用的话,就好好□□。能用了,就寻个合适的时机把她调往小纳兰氏宫中。”
等粉衣宫女修剪后最后一点花枝离开后,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走出来个宫装女子,赫然就是一直被她们议论的对象佳昭仪。
“没想到逛个园子,倒是能听到不少□□消息。”来人嗤笑道,“又是梨花!除了这个,他怕是也想不到其他的。”
“娘娘,您要的桃花采集够了。”司槿提醒道,这御花园,可不是她们瑶华宫,什么话都可以放心说出口。
她冷眼看着,佳昭仪这些日子看似行事杂乱无章,实则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就好比她开启宫门后第一次去拜见皇后,一身素淡,反而比盛装浓抹的其他宫妃看着清新自然。她不争不抢,对着各种挑衅试探不在意,反而更能激起皇后和与她较好的嫔妃为她抱不平。更何况,她的七皇女,说话那水平,不比一般宫妃差。明里暗里帮着她的人众多,反而让那些看她笑话的人被狠狠打脸了。
当日那事如此,今日这事恐怕她也已有了谋划布局。
“既然摘够了花,那咱们就回吧。要在遥儿和涵儿下课前,把桃花糕做好。”
“奴婢回去就去帮宝霞,定不会耽误小主子们服用的。”司槿保证道。
“做好了,记得捡几块给养心殿送去。”十娘交代道,“小路子要是问起,就说桂花栗子糕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了。这次是本宫帮他的最后一次,爱要就拿去,不要拉倒。”
“娘娘?”司槿惊疑不定,“这么做合适么?”
众所周知,小路子是皇帝的人,皇上不开口,小路子何必巴巴的让她们瑶华宫要糕点,皇上这事接着点心找台阶下呢。偏她们这倔强主子不愿意给皇上面子,矜持的很。
“怎么不合适,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换个粗茶淡饭也不错。”十娘意有所指。
“但愿小路子明白您的心。”但愿当今明白你是在欲擒故纵。
“走,回宫。”
四月初六,瑶华宫。
皇帝到的突然,十娘正在擦拭琴弦。
见到皇上进来,十娘忙放下手里的月琴,把它和琵琶放在一起。这两种弹拨乐器放在一起,琴身被阳光照耀着,泛起金色的光芒。
“臣妾参见皇上。”十娘行礼,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皇帝却并未立刻叫起,任由她举着帕子,保持着半蹲的姿势。
十娘想保持姿势不变。不一会,却觉得有些疲惫。这些年,皇帝总是不让她行礼,她的礼仪确实是生疏不少。看来,得再次进行练习了。
“起吧。”皇帝看十娘摇摇欲坠,这才出声。
“你今儿倒是好兴致,怎么,准备弹上一首?”皇帝用手指拨动月琴琴弦,发出“砰”的一声响。
“就是长久不用,拿出来整理一下。”十娘起身,坐在皇帝下首位置。继续擦拭她的月琴。
“好久没听你弹曲子了。”
“是啊,好久不弹琴了。皇上想听么?”十娘问皇帝后也不待他回答,就自己伸手够来了琵琶。
“愿闻其详。”皇帝抱着手臂,好整以暇。
“那臣妾就献丑了。多年不弹,技艺生疏,您将就着听吧。”
十娘抱着琵琶,调了几下音,就开始弹奏。
这是一首情绪哀转却不悲壮的曲子,不同于她以往弹奏过的月琴名曲《驯鹿》,也不同于她以为弹奏过的琵琶名曲《十面埋伏》
它显得更加镌刻婉转,符合宫里女人的心境。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君倾。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
“这是改的曲子?”皇帝听完小半阙不由问道。
“前朝一位先主做的词。他是为了失地而作。臣妾简单做了微调,又铺上了曲子。”
十娘答完皇帝的话,又把这曲子反过来调过去的弹奏,
“欲将心事付瑶琴!”皇帝听得入迷,不自觉的跟着唱道。
十娘一使劲儿终于冲到了□□结尾部分。皇帝和众人屏息凝神准备见证琵琶的高音水准。
只听见“砰”的一声,琴弦齐齐整整的在她手里从中断开。锋利的弦丝还划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即将落下来。
在血迹落下来前,十娘就被皇帝一把抓住了手指,接着皇帝把十娘的手指直接塞入他自己的口中。对着手指上的伤口舔吸,快速的止血。
十娘手指被温暖的口腔包裹着,不自在的就要往回抽手。皇帝及时收起了舌头,看着十娘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大笑。
“皇上您笑什么?”十娘问道。
“笑自己和你太傻了。”
“确实。”十娘附和。
“朕跟你好久没好好说话了。”皇帝揉揉眉头,“朕之前欠你们母子的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说起。丫头先来吧,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皇上还记得十娘初入宫时您问过十娘的问题么?”
“卿可还记得你的承诺?”皇帝不答反问。
“记得,臣妾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不明白,想讲给您听。”
“你说。”皇帝摸摸十娘的头。
十娘的头发在皇帝的大手掌下,看着乱糟糟的。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皇帝先前爱摸她的头,现在皇帝再次摸,她不自觉的就想在皇帝手掌下蹭。
十娘离开皇帝一定距离,才低声道,“我不祈求你能护我,只愿你能懂我;我不愿你能懂我,只望你能公正;我不望你能公正,只怕你会偏颇;我不怕你会偏颇,只恨你竟害我。我那些最初的效忠誓言,有何意义?”
“朕会学着去公正的看待所有事务,也会学着去懂你。”皇帝顿了顿,“只那曲子,以后莫在唱了。”
“为何?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
“满腔的报国热诚无处申说,跟谁说,用琴弦来诉说,可琴弦已断,故没有对象能倾诉。这是你弹奏的曲子的深刻含义。”
“原来如此。”
“曲子最后一句,朕知道。”皇帝突兀的开口,“‘知音少,断弦谁听?!’放心,朕不会让的你琴弦再断了。”
“谢皇上允诺。”
当夜,睿帝夜宿瑶华宫。淑昭仪在充满着梨花甜美的芳香中,睡着了。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