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中秋以后,平阳的天儿一个变化,到了农历十月初,迅速降温,没几天便落了雪。
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青璃都没见到夫君淳于谙,自从中秋那夜,二人再次在树屋里**之后,她独守空房到现在。即便是知晓他就在不远的泗水城,可她仍旧抽不出时间来。每天都在忙碌,为一些琐事操心。
天寒地冻,青璃早早地穿上了棉衣,晚上内室要点燃炭盆,不然她觉得屋内一股冷风到处乱窜,于嬷嬷年龄稍微有点大,更是受不得寒,前几天倒洗澡水的时候受风,一连好几天没有下去炕。
在京都习惯了睡床的文氏,到平阳之后也不得不改了习惯,早早地住进了暖阁里。文氏怕冷,白日里几乎都在炕上坐着,和家里的下人们吃茶聊天,提前做好猫冬的准备。
青璃作为府上当家主母,日子可没那么悠闲,每天都要出府奔波。城郊荒地已经开荒了好大一片,众人的积极性很好,己方十天发一次工钱,他们想到回家的路费充裕,还有一部分银钱拿回去,干得更加卖力。当然,也有几个人,品行不端,得到了银钱,活儿却没干完,三更半夜卷着包袱跑了,怕苦怕累。
对于青璃来说,几百文不算损失,至少让她看清楚一个人。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具备勤劳朴实的特质,所以留下来的人才是她愿意培养的。
有人逃走,他们的被分配的田地空余出来,多一半没有深犁,其中王山蛋带头,天不亮就起来做工,慢慢地,大家都去搭把手,这才赶上了进度。
天气越来越冷,又落了小雪,土地也冻得和冰块一样,实在不适合继续做下去。家里有掌柜上门找到青璃,问接下来的安排。
才十月,离腊月还早,青璃也想让他们这些人多赚一些银钱,正好自家和泗水城做贸易,需要一些拉脚的,赶牛车的短工,征询他们的意见,有人愿意留下继续做活也好,做到腊月。
一听说能继续赚银子,众人全部留下来,掌柜的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子,请了周围邻居家的婶子做饭,工钱和之前一样,都是五十文一天。
前几天,还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今年城北大营征兵,有几万士兵入伍,棉衣棉被都需要军需解决,后勤将领找了一家比较大的铺子合作,这样比招人手自己管理方便。
那铺子在平阳口碑还不错,手底下做工的人多,很快就把几万件棉衣交工。由于数量庞大,士兵们只能检查个大概,他们都是提前量体裁衣,报上自己的尺码,只能做到尽量合身。
问题就出现在尺码上,也不知道铺子是怎么做的,又和底下针线上人如何交代,等发到手之后,青璃发现其中有一部分根本不合适,和城北大军送上的尺码相距甚远。
有些士兵是裤子短了,变成现代的九分裤,有些是衣袖短,肩膀窄,根本就张不卡胳膊,穿上这种棉衣,如何训练?更不用说打仗!
士兵们感叹少夫人青璃不容易,大家互相串换,尽量忍住没说,但是一次在街道上,看到巡逻的士兵,还是让她发现,也因此震怒。在平阳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人胆大包天,敢糊弄她?
接下来,青璃下了命令,不合格的衣服全部上交,方便调换。等她从中间抽查之后,差点气炸了肺。这就是平阳所谓的有信誉的铺子?里面新棉花夹杂着黑心棉一起,数量不是很多,穿在身上感觉不到。
到底是多大的利益,让这些人铤而走险?几万两银子,就能做出亏心事来。因为此,青璃烦躁了好几天。她这次也不找铺子合作,先是查处了一下管理后勤的将领,发现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先给他们记账,等以后清算。
十月不是农忙,城里的百姓几乎不出门,找几千人做棉衣还是挺容易的,价格也比铺子里低一些,而且这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尺码,稍微大一号,预防天冷,里面还要加衣裳。
一连等了几天,好不容易在落雪之前,把新棉衣发放上士兵们的手中,至于那个不法商贩,直接被她扔进了知府衙门,有关联的人全部丢进去,等候赵知府审理此案。
乱七八糟的糟心事还有很多,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算太平,只能耐下性子,一一解决。
就在烦躁的时候,京都来信,大哥莫子归升官了官职,向上一步,虽然只有一阶,不过大哥是新科状元,可以说资历尚浅,耶律楚阳破格提拔,据说朝中还有一部分老臣不太满意。
米栋和沈冰雨成亲,仪式比较低调,只请了部分亲朋好友参加,据说当日米家人不太高兴,甩了脸子,差点搅合二人拜堂,正好那时候传旨太监送来皇上的贺礼,这才救了场。
无论何时都讲究门当户对,身份地位是无法跨过去的鸿沟。青璃想,如果四叔不是二品将军,大哥也没有做官,她就算嫁给淳于谙,也不会那么平顺。
京都没有大消息,自家二姐青蔷的预产期也快到了,就在下个月月底,青璃早就知道是个女娃,也没有太过好奇,这两天等京都商队过来,她准备一些节礼送过去,到京都也要赶上腊月里,就当做年礼。
“小姐,真是冷啊,昨夜下雪了,早上奴婢差点打不开屋门。”
十月二十,一大早,麦芽端着水盆进到屋里,她先把盆放在架子上,围着炭盆烤火,不停地搓手跺脚,身上带着凉气,冻得她直打寒颤。
早上起身之后,发现天色亮的不太正常,麦芽以为自己睡过头,她发现于嬷嬷还没醒,穿戴好之后,推门用了很大力气,最后麦冬帮着,这才推开屋门。原来门口被雪冻住,结了冰。
雪下了一夜,地上的雪漫到了游廊之上,她在游廊上穿过来,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又下雪了吗?”
青璃揉揉睡眼,从被子里坐起身,她在想,自己在泗水城那个树屋,有没有被打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过,里面不知道是不是进了尘土。
淳于谙说,那里没人知道,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树大根深,冬日里,上面也有一些顽强没有被北风肆虐而掉落的枯叶,从树下抬头,很难发现其上另有乾坤。
上次两个人再次缠绵,他们都知晓就要会分开,淳于谙要训练新兵,制定作战计划,大秦宇文鲲已经驻扎在沛水城,并且招兵买马,意图在冬日里突破大周防线。
因为两国人体力上有差距,大秦士兵更喜欢冬日作战,而这方面,大周士兵处于劣势,先天不足,无法弥补,身体素质再好,每年冬天都有大批士兵感染风寒,战场上体力不支。
冬日里,也是战争里最艰难的阶段,大秦想夺回溧水城,磨刀霍霍,大周想要快攻,用最快的速度占领沛水城,紧锣密鼓地训练,很快就要进行正面交锋。
早就算计出此情况,二人做了一个约定,等到第二场雪的时候,彼此在树屋里见面,他等她,或者她等他。
当时青璃很不理解,曾经问淳于谙,为什么不是第一场雪,应该是初雪更有意义。
他说,初雪会记在心里,很难忘记,若是第二场,有了初雪作为参照物,只有把约定放在心上的人才会耐心去等待。
这是什么逻辑?青璃不懂,那还不如约定第五场,万一泗水城没有下雪,而平阳下雪了呢?如何参照?那么,是不是注定有一个人要扑空?或许,一切要看缘分。
洗漱完毕,青璃换了一身绿色的衣裙,外面套着淳于谙曾经送给她的雪貂大衣,早膳过后,她和婆婆文氏请示,想要去泗水城一趟。
最近青璃忙东忙西,文氏正心疼,小小年纪,要管理铺子府上的杂事,还有城北大军里面的军需,文氏的身子才调养好一些,根本力不从心,也帮不上忙,她正要开口劝说,见青璃提出,马上乐呵呵点头答应。
“小璃啊,泗水城那边风沙更大,你要带够衣衫,这次去,别着急回来,多住几天。”
小别胜新婚,文氏希望夫妻二人感情和睦,她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婆婆。
“娘,最近又下了大雪,您以前生活在京都,不了解北地的气候,可要多注意些身子,切莫受寒。”
天寒地冻,在屋檐下面挂了冰锥,早上还有专门的下人敲打,雪被扫过之后,地面仍旧结了一小层的冰花,特别滑,府上有个婆子不小心摔倒,扭到了脚,几天没起来。
青璃依照现代鞋子里面的摩擦底子,让众人做出防滑底,稍微好一些,文氏怕冷,但是很喜欢下雪,见到丫鬟婆子在树下堆着雪人,她总是在门口看。
“知道,娘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
文氏拍了拍青璃的手,怎么看怎么稀罕,让青璃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早去早回。
每次出府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这次青璃带上麦芽,到时候进泗水城,打发麦芽去看她的干爹和虎子哥,她有单独行动的时间,省的带于嬷嬷不消停,唠叨个没完。
下雪天,四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那颗大树还是很好找我,她在树下看了一眼,没有马匹经过的痕迹,也没有脚印,地上的落雪完好如初,淳于谙一定没有来。
罢了,他是将军,要指挥千军万马,这个约定,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无意中提及的一个小玩笑。
“既然来了,就上去看看吧。”
青璃嘟囔一句,快速地进入到树屋,门口紧闭,她打开了门,里面还有一丝残存的热气和草药的香气。
一切都和两个月之前一样整洁,屋内的摆设不变,里面的毛毯被换了新。青璃脱下鞋子,关好门。在内室有一个炭盆架子,上面用铁丝网罩着,零星的火花,这证明他来过。
青璃四处走了一圈,在外间的小几上,用茶碗压着一封信,上面是淳于谙的笔记。
昨夜落雪,淳于谙第一时间来到木屋里等待,他在这里宿了一夜。他知道她最快也要天明时分到来,可是破晓时,大营里吹响了号角,代表有战事。
淳于谙没有办法,只得匆忙离开,离开之前,写下这封信,代表他遵守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每日都会想起,从不会忘记。
以前青璃说过,万一泗水城没有下雪,而平阳下雪了,那么二人会不会错过?答案是不会,因为每天都有人来报告平阳的消息,包括天气。他知道她的点点滴滴琐事,包括她什么时候愁眉不展。
桌上放着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烤鸡,此刻已经冰凉了。这是淳于谙半夜时分特地猎来,他想,万一她冒着风雪前来,一路风霜,要是饿了怎么办?她一向很能吃,而他,很久没有亲手为她做一顿烤鸡了。
青璃昨夜在空间,根本没注意外面有没有下雪,就这样错过一次见面的机会,她有很大的失落感。
打开铁丝罩,往炭盆璃面加了一些木炭,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被子下面还有温度,那是他留下的体温,淡淡的草药香气,有着安心的味道。
整整一个上午,青璃都没有换一个姿势,她闭着眼睛,想从前的一幕幕,等到晌午时分,腹中饥饿,她这才热了那只烤鸡,从空间中拿出果酒和配菜,享受了一顿。
这个地方只有她自己,可是青璃不孤单,她总觉得他也在不远处,就这么一直默默地陪伴。
战事又起,冬日里也不平静,青璃担心淳于谙的腿伤,自从当年在水牢里落下病根,不久便出征,一直也没有时间细心的调养,但愿今年冬日不要犯了老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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