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皇上那张冷得让人酷暑如冬日的脸霍然间就露出了笑容。
“皇上恕罪!”罗铭腾板着脸,君心难测,他根本就不知道皇上此时的心里是在想些什么,皇上这几句褒贬难分的话,更是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罗铭腾,朕提拔你,是要你为朕排忧解难的,不是要你为朕寻麻烦的,这次的事情,朕尚且可以信你,但天下百姓你的同僚却没一个会信你,你妹妹的事情,本朕是做了打算的,但尉远这孩子…………”皇上低头接着说道:“罗铭腾,若是下次再有这样的谣言传了出来,你无须顾及朕,只要不违法律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是朕太放纵他们了,才会让他们胆大妄为。”皇上抓着折子的一个角摇晃着,罗铭腾目光无法触及的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紧眯了起来。
“皇上!”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皇上这番话,罗铭腾无法接上去,就算皇上给了他这些话,他也知道君臣之别,有些人他现在不能动也动不了!
“这次的谣言朕会替你澄清,微薇嫁给尉远,就是澄清谣言最好的法子,承幼那个糊涂蛋,朕自会处罚,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皇上坐镇宫中却了然一切,谣言在京城传了这么多的时日,皇上到现在却才要给出一个公道!罗铭腾当然明白,皇上这不是为了自己。
“谢皇上!”
“婚事照旧,明天你就来上朝吧,朝戈与诚儿都已经传回来了消息,姚州与艾城的案子都已经有了进展,李国公那头,明天还是要你去走一趟的!”
李国公?罗铭腾心中一惊,目光瞟了一眼皇上,艾城的侵地案李国公肯定是有关系的,皇上要让自己去走一趟!难道…………
“是!”
“你先回去吧!”皇上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罗铭腾迟疑了片刻,才道了一句是,退出了暖阁离开了项元宫。
其实皇上对他算是宽厚的,今日他打了人,皇上只是责罚他站了半个时辰,虽说这也是因为皇上明察秋毫将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了三皇子身上,可这一次皇上对自己的考验,自己真的就这么简单的就通过了么?
当初项朝戈与项承幼求皇上赐婚,皇上召见他与他问了话,他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与立场,但最后皇上还是为项尉远赐了婚,虽说皇上疼爱项尉远,可这会影响日后大贺的政局的大事皇上又岂会这么轻易的做决定!
他是皇上信臣,也是当朝权臣,他唯一的妹妹可豁出一切去疼爱的妹妹借给两位野心勃勃哟夺嫡争位的皇子,还不如嫁给一个淡泊名利的睿王!皇上这两全其美的算盘打得很妙,既可以让自己安了心,又可以让他自己安了心,都说皇上信任他,可谁又知道,这位皇上是谁都不信的,就算是他这样的忠心耿耿,他不还是在知道了自己的冤屈之后坐在皇宫里冷眼旁观?这样的考验,何其的让人心寒!比之这寒风瑟瑟,更让罗铭腾心寒百倍。
今日要不是他维护了皇上的面子追回了季微薇,皇上又会是什么态度?他不敢想象!
皇上从未对他掉以轻心,一直在防着他,就算自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皇上还是不敢相信,也是,做了当年那样的事情的人,怎么会信别人呢?
寒风呼啸,卷起披风,吹鼓外袍,罗铭腾望了一眼身后已经隔着很远了的项元宫,深吸了一口凉气,呼出了一口热气。
向来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上要做明君,自己这些臣子,也只能,是枯骨座座了!
罗府,听得管家派去宫门看着的人回禀了罗铭腾出宫的消息的梅若晴已经忙活了开来,罗铭腾这一去就是这么久,宫里寒风那么大,一回来是必须要暖暖手脚的,梅若晴吩咐着下人在自己的屋子里架起了两个火炉子,又让人将罗铭腾那件绒毛大氅拿了出来,又怕罗铭腾会感染风寒的让厨房煮了疑碗驱风寒的姜汤热着,宫里的消息梅若晴是无法知道的,罗铭腾这一去,她这颗心就是七上八下,她嫁给罗铭腾三个月,从来罗铭腾进宫都未进宫停留这么久,这次有又出了那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担忧,不过好在下人回报罗铭腾是走出来的并未有伤,她这颗心安定了几分之余,心里也盘算了起来。
罗铭腾一回府,就看到了冰凉的大堂里焦急踱步咬着自己手指的梅若晴,那专心致志的模样,朱唇咬着豆蔻指甲的憨模样,让他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他想,到底是只比微薇大了半年的人,嫁给了自己,就要操持一个家的事务,什么事都要端着拿捏着,从来也为见着她有过这样的失态,在宫中如同在鬼门关走过了一圈,一回到家看到了满心满意全是自己的妻子,罗铭腾这颗在项元宫外吹了半个时辰的心,终于是暖了过来。
“若晴!”
“你何时回来的?我不是让管家在大门口候着,管家,你怎么不来通报与我!”梅若晴被身后的身影吓了一跳,一看到罗铭腾,她慌忙收回了还在嘴边的手指,假意嗔怒的责怪着管家。
“夫人,是将军不让奴才禀告的!”管家哈着腰赔着不是。
“好了,听管家说你给我烧了炉子又煮了姜汤,宫里的风大得很,可冻得我手脚冰凉,快带我去暖和暖和!”罗铭腾握住了梅若晴的手,拉着她走去了里屋。
梅若晴从旁打看了罗铭腾几眼,见他是没有什么闪失,这才问起了进宫面圣的事情,听得罗铭腾说婚事照旧,她捋了捋胸口念了一声菩萨保佑,才高高兴兴的挽着罗铭腾的手回了逸夅居。
“婚事照旧?”烧着炉子房门紧闭只一扇窗开了一条缝的屋子里,正在临摹着颜真卿的《裴将军帖》字帖的季微薇听着徐妈妈的话一时没收住手,一张好好的字帖被她这多余的一笔生生破坏了美感意境。
“是,跟着将军入宫的刘子说,将军在项元宫站了半个时辰之久皇上才召见了将军,您是没看到,回来的时候将军那嘴都是紫色的!睿王殿下也去了,皇上先见了睿王殿下,依奴婢看,八成是睿王说动了皇上,这婚事才会照旧的!”徐妈妈知道季微薇对这事上心,也不等她询问就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
“皇上是心里有明镜一样的人,哪里要别人去说动。”季微薇冷笑一声,又拿起了一张宣纸照着一旁的字帖临摹了起来。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这女子出嫁从夫,睿王殿下到时候可就是您的夫君,您可不能与他闹得太僵了。”徐妈妈也是知道昨日的事情的,要不是睿王前来报信,罗府里根本就没人会知道季微薇已经跑了,现在季微薇意气用事,到时候出了嫁那就是随夫姓了,到时候睿王秋后算账,那季微薇还不得是有苦没处说?
“徐妈妈,你说我这个剑字写得如何?”季微薇偏头问道。
“小姐,您写错了,是剑,非贱!”徐妈妈低头一看,立刻指出了季微薇的错误,可话才说出了口,徐妈妈的脸色就变了。“奴婢该死。”
“我说的不是你,是项尉远,贱,就是贱,要是不是他多管闲事,事情会是这样吗?”季微薇拿着手中的笔拼命在那个贱字上戳着,知道看到墨汁将这个字淹没,她才像是发泄了一口气一般的放下了手里的笔。
徐妈妈紧紧的咬着嘴唇,根本就不敢再说半句,季微薇乖张的脾气现在的京城闻名的,她可不想维护睿王而让自己没有好日子过。
“就算我嫁给了他,他也别想骑到我的头上意图左右我,徐妈妈,将这字帖裱一裱送去睿王府,一定要亲自交到睿王殿下的手上!”季微薇还是觉得不解气,卷起字帖就交给了徐妈妈。
“小姐息怒啊!”徐妈妈哪里敢接,簌簌的退后了半步。
“你不去,自然有别人去!徐妈妈,你可是我的陪嫁老妈子,事事袒护睿王,你就不怕我找你的消遣?”季微薇将字帖向前一推,推到了徐妈妈的怀中。
“小姐……”徐妈妈颤颤巍巍的跪下,握着手中的字帖就像握着烫手山芋一般。
“睿王殿下深明大义,不会怪你,这是我跟他的事情,徐妈妈,你还是照着我的吩咐办吧!”
徐妈妈瞟了一眼季微薇的脸,看她说得煞是认真又是坚定,颤抖举着的双手还是收了回来“是…………”
………………
睿王府里,兴高采烈回到睿王府的项尉远正在听着小曲,听得下人禀告罗府来了人,当即就让管家请了进来。
徐妈妈在管家的带领之下缓缓走到了大堂,颤颤兢兢的将手中的卷轴交给了项尉远,项尉远只是看了一眼衣服穿得不少嘴唇四肢却在打颤的徐妈妈,就让管家将徐妈妈送了出去。
“季姑娘必然是来道歉的了!”坐在一旁的常流笑着道。
“想她虽行为乖张,但也算知道些礼仪。”项尉远附和着一笑,解开了卷轴的的绳子缓缓将其打开。
看到这副不完整的《裴将军贴》最末尾那个涂满了墨汁的地方,项尉远脸上一僵,嘴角抽了一抽。
“怎么?”常流疑惑,歪着身子就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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