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翠儿躺在炕上,一边儿是连青山,一边儿是伸出软嫩嫩的胳膊腿儿,睡得四仰八叉的元宵。
因为坐月子的缘故,虽然还是冬天,这东厢房里头却是被丫环们弄得暖意融融的,生怕让翠儿着了凉。翠儿身上穿着单衣睡觉,竟是丝毫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热的很,带着微微的汗意。
翠儿嗅了嗅自己身上,怎么嗅怎么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捂出了味道了,好几天没洗头发的汗味儿,奶味儿还有说不上什么的味道,让翠儿的心里头有些烦躁。
“翠儿,乖,再睡一会儿。”连青山感觉到惠雅的动作,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头,把头埋在翠儿的颈间,含糊着说道。
“嗯……”翠儿心里头虽然还难受着不能洗澡,却也被连青山这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给感染了似的,竟是又犯起困来,慢慢的睡去了。
翠儿坐月子,虽然已经是第二次,却享受了前所未有的全面呵护。不说连青山一如既往陪吃陪睡的良好表现,只说之前没有帮着翠儿做过月子的叶夫人的超级呵护,竟然还有惠雅的全天陪同。
“翠儿,这洗澡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别看你现在觉得没啥,这坐月子是女人最好的养身子的时候。要是养好了,身子上那些虚弱的毛病,都能给养回来。”叶夫人一边儿给翠儿用温水篦头发,一边嘟囔着。
“娘,真的很难受啊!”头发痒死了,身上还一股子的味道。翠儿可怜兮兮的看向叶夫人,希望能打感情牌。
“娘生了你们四个。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挺一挺就好了!”叶夫人坚决不可让步,虽然看着翠儿难受的样子叶夫人也心疼的很,但这种原则性涉及到翠儿未来身体健康的事情,叶夫人却不能任由翠儿的性子来。
坐月子的时候,翠儿被要求的十分严格,不能下地不能洗澡不能出门不能透风,不能绣花不能看书不能写字。总之在翠儿看来。坐牢还能时不时的透透气。自己这坐月子却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了。
“翠姨,你别着急,再忍忍就好了。要不我给你读段儿游记?”在旁边陪着软软和小包玩儿的惠雅,看着翠儿眼巴巴的样子可怜得很,开口说道。
“好,辛苦你了。也就是惠雅你能让我这坐牢的日子开心点儿了。”翠儿苦笑着说道。伸手拍了拍身边儿有点儿要醒了的元宵,看他吧嗒了一下小嘴儿又继续睡过去。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翠姨可是折煞我了……”惠雅低下头来翻开手中的游记,纤长浓密的睫毛遮掩下了她目光中的晶莹和不舍。惠雅轻轻的读起游记来,声线轻柔温和,带着沉静人心的力量。
离别之时近在眼前。惠雅只想着能多陪着这如娘亲又如姐姐一样疼爱自己的翠姨,只觉得两世为人,竟是只有这段在叶府的时光最让自己温暖。
惠雅和缓的声音静静的在屋子里头流淌。翠儿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游记中的江山万里大好河山。还有那些新鲜有趣的风土人情,都让人十分的向往。
翠儿听着游记,看着惠雅的样子柔柔弱弱的,却知道她有着一颗善良又坚韧的心。不知道怎么的,翠儿的心里头突然涌出了一种冲动,只觉得惠雅这样的好姑娘,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值得拥有自己幸福的人生。
“惠雅。”翠儿忽然开口说道,“你现在已经十三了,对于未来想要嫁什么样的相公,可有打算?”翠儿的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头盘算着,干脆现在就将自己要给惠雅嫁妆的事儿说出来好了。
“翠姨……”惠雅听到这话,猛地愣住了,然后低下头去揪着袖口不说话。惠雅的心里头乱哄哄的,只以为是自己的身世被谁多嘴跟翠儿说了呢,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叶夫人闻言也是一愣,还以为是连青山把这事儿说给翠儿听了,心里头颇有些埋怨连青山这时候就说,让翠儿做着月子还劳心费神的。
翠儿看着惠雅的样子,却以为她是说起了未来的相公的事儿害了羞,笑着安慰道,“惠雅你不要惊慌,我只是看着你这么柔顺可爱的样子,心里头想着会有什么样的人有这幸运,能把你娶回家去罢了。”
“惠雅……”惠雅的心里头纠结万分,翠姨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自己的身世还在瞒着翠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就在惠雅纠结着想要把自己的现状告诉给翠儿知道的时候,却听到翠儿接着说道。
“惠雅你不用害羞,女孩子大了总是要出嫁的。靠山屯那边我已经让人捎信儿回去了,你就在京城里头好好的住着,等开了春我出了月子,就让胡大嫂和曲大嫂帮忙看看有没有跟你合适的人家。”翠儿说话的时候兴致很高,竟是比听游记的时候更有精神。
“咱们先合计合计你喜欢什么样的,是喜欢读书的,还是喜欢练武的?咱们家现在虽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却也是五品将军府了,再加上你跟大妞小虎关系亲厚,以后的婆家肯定差不了。”翠儿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竟是忍耐不住的唤了香茉进来,让她拿了自己床头箱笼里头的小匣子过来。
“惠雅,来瞅瞅!”翠儿拿了香茉找进来的小匣子,里头东西不多,是一叠纸。
翠儿将这纸从匣子里头拿出来,放在腿上跟惠雅一起翻看着。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嫁妆单子,咱们原来没有官职的时候,嫁妆也就是八台,现在有了官职了,就能添到十六抬甚至是三十二抬了。里头除了必备的家具啊,被褥啊之外,还有不少可以根据你夫家的喜好来的。”翠儿指着嫁妆单子上的东西,细细的说着。
“娘。你也帮我瞅瞅,这事儿我没有经验。”翠儿当然忘不了叫上娘亲当参谋。
“千工床什么的现在就要开始寻木料了,好木头放上一阵子再打成家具,不爱变形也不爱裂,你以后能用的长长久久的。不过除了这些基础的以外,如果你夫家爱文,那陪嫁里头就多加些笔墨纸砚、书画之类的东西;要是夫家好武。那就配送些好刀好铁之类的。这叫投其所好……”
“惠雅你是喜欢读书郎,还是弓马娴熟的儿郎?到时候翠姨帮你好好打听着,包管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回来。”翠儿热心的很。这说话的内容让原本只纠结自己身世的惠雅,竟也开始想以后嫁人的事情来了。
“翠姨……我喜欢弓马娴熟的好儿郎!”惠雅听翠儿描绘那画面的时候,脑海中一个硬挺的背影一闪而过,惠雅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低着头如是说道。
“我们惠雅原来喜欢会武的好儿郎!”翠儿听了惠雅这话,会心的笑了起来。“好好好,翠姨心里头有数了。要说这能文的人家咱们许是不熟,但这会武的路子却是多得很了。”翠儿听了这话,极开心的说道。
“等翠姨出了月子就去帮你张罗。咱们多找几家好好挑挑,然后再去当面看看,包管给你找个又俊俏又有才的好儿郎。”
“还有还有。咱们不兴那什么婚前不许见面的事儿,翠姨给你做主。先跟他们接触接触,找个情投意合的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才好过。”翠儿越想越觉得这事儿可行,要不是还在坐月子,恨不能立刻就跑到相熟的夫人府上去打听。
“翠姨……”惠雅看着翠儿真心实意的帮着自己张罗婚事,感动的眼圈儿都微微发红了。当初要是有长辈,哪怕是一个人能这么真心实意的替自己着想,自己也不会落到那步田地去。
“好好的哭什么,再过两年你就是大姑娘了,可不许学软软的样子哭鼻子!”翠儿看着惠雅激动的样子,伸出手来搂着她的肩膀笑道。
“娘,我没哭鼻子!”在一边玩着布老虎的软软,立刻举高了小手证明自己的清白。
“好,软软没哭鼻子!”翠儿捏了捏软软的小脸蛋儿笑道,软软见娘亲更正了话,这才得意的皱了皱小鼻子,继续玩儿去了。
被翠儿和软软这么一闹,惠雅原本凝聚起来的那么点儿心酸的眼泪,便如蒸汽一般烟消云散了。但自己身世的事情到底说不说,惠雅却仍然没有释怀,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翠儿,又看向叶夫人求助。
“翠儿,有件事儿我跟你说一下。”叶夫人看着惠雅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看着毫不知情的翠儿还在热心的挑选着能给惠雅做陪嫁用的东西。
“什么事儿?”翠儿兴致正高,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十分有神。虽然不能下地不能走动,但心里头想着惠雅的婚事,翠儿竟觉得坐月子没有那么难熬了。
“正月十五的时候,惠雅不是被人掳走了么,然后被赵家的人救下来了……”叶夫人斟酌着字句说道,看着翠儿眼睛亮晶晶的样子,自己的心里头也不好受。但再不好受对翠儿不提这事儿可以,明明翠儿提了却又骗人,却不是一家人应该做的事儿。
“那赵家人,认出了惠雅是他们家的女儿……”叶夫人一闭眼,还是将这话说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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