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儿子从谢家走后,也不知道与钱父是如何说的,两人没多会就挑着陶罐走了。王氏和吴氏在一起嘀咕,还在讲今儿这事怕是要惹出话来了。果然,这早饭下肚还没消化,钱家媒婆就找上门来了。
一进门见着王氏,也不等王氏说话,尖着声音就讥道“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了,倒是头回见着你家这样的,一个门槛踏四只脚!你家是成心耍人么?既然都看上了尹家的了要定事了,还让人来相看,看什么?这不打人家男儿家的脸么?给人家钱家小哥给臊得没脸没皮的。就是富贵人家挑亲事,也得一家一家的来,要是那抛绣球的,那也是摆在明处光明正大的来。”
王氏本有些愧意,毕竟这事是不地道了,可这也非她所愿,被这钱家媒婆劈头盖脸的一顿好骂,当下心里也起了六分气性了,“你就是来问罪也要听人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吧,我就是脑壳发热烧得渣渣了也不会故意做出这种找骂的事,那尹家相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看后那尹家媒婆也未曾上门回个信,还当他家是没相看上,谁知今早就这么凑巧撞上门来了,你说这事能怨我么?我这心里也是不安的紧,就怕人家钱家心里头不利爽。可这事张着嘴也不好说。”
钱家媒婆用鼻子哼了一声,“现如今尹家回了信儿了,你们攀上高枝了,定也是瞧不上钱家这乡下人家了。只是有钱人家的门槛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我这话说的不好听,可理是那么个理,门要当户要对,不然嫁过去也是要受欺负的。这钱家虽不如尹家家资丰厚,可人家说了一嫁过去就让媳妇当家,那可是正经的当家娘子,试问有几个能一嫁过去就当家做主的?哪家嫁过去不是在婆婆面下盘口吃的?”
这话倒真是戳中了王氏的心,看来钱家虽是有些恼今早的事,但到底还是看中了谢芬。“老姐姐,回头啊你一定要钱家说说,今儿这事真是个误会,结不结亲的另说,但这误会那一定要说清楚,不然还让说我家没得礼数。”
“这个话倒是能帮到,只是这亲事你家是如何打算的?”
“要等孩子他爹回来商量,要不你看这样吧,后儿个,你来听个回信,今儿个劳你跑一趟了,这点钱你就拿着买个果子吃。”王氏塞了一把铜子在媒婆的手里。
钱家媒婆也知道这种事是急不得催不得的,要不怎么要媒人做鞋,得多跑啊,得了十几个铜子她也不算白跑,又劝了几句王氏,无不就是说钱家好、嫁过去不用受气之类的话才走了。
待吃了晌饭,家里的牛犁田累了,谢广赋给牛喂了点精料,用米熬烂了拌了草喂,让它在牛棚里歇息一下午。
王氏把谢广赋拉回厢房,关上门“这尹家和钱家都来信相看中了老二,你说说定哪家?要我说就定钱家,这钱家离得近,另一个钱家小哥人也不错,手艺活好人又灵活,家境虽不如咱家吃了点亏,但也有好处,他家要是欺负老二,咱们还能使把力相助助是吧。尹家远了些,那天我在镇上相看尹家公子,说实话,人倒是长得不错,但我瞧着心里总是不踏实,就觉得尹家公子轻浮了些,怕不是过日子的人。尹家门第比咱家高,咱家没男娃,老二嫁过去就没得娘家阿舅,可不容易让人踩在头顶上?”
谢广赋听了默默的想了会,然后才点头“你说的不无道理,富贵迷人眼,咱们也不求大富大贵的,老二嫁近些,看着安心些,老二性子躁、人又简单,万事不若老三会想会做,嫁到富贵人家家里那些规矩她也未必能适应。”
“那就这么定了吧,后儿钱家媒婆来,我们就回了准信。老二的嫁妆也得准备准备了。”
“嫁妆的事你做主吧。”
谢芬打王氏和谢广赋两人进了厢房后,就一直站在厢房外偷听两人讲话,一听两人要把定给钱家,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不嫁去钱家,钱家那个狗屁儿子我才瞧不上眼,看着就肿眼睛。”
王氏一把打开门“你一个姑娘家的,还要不要脸了?有你嚷嚷的份么?自古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和你爹做主了,你给我回屋去好好呆着。”
谢花一直也在一旁,她是十分明确了,谢芬就是看上了尹家公子了,也不知道那尹家到底长得如何,把谢芬迷得晕头转向的,谢芬一直是十分顺从的一个人,如此激烈的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抗挣倒是头回。
谢芬昂着头倔强的站着,一动不动,眼泪因为头昂得高没流了。
王氏扯着她的手臂往她房里拖,她手扒着门就是不走,王氏气得拿拳头捶她的手,她这才松了手,王氏硬是把她推进了屋子里,关上了房门,在外面锁了。
谢芬坐在床头,抹着泪说“说什么为我好,你们就是为自己盘算,想把我放近些以后好就近照顾你们,嫁得近就一定能照顾你们么?大姐就在旁村怎么不见她人影?老三会想会做,你们干脆给她招个婿让她在家照顾你们。”
“那尹家公子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见了一面就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树要皮人也要皮,有你这种为了男人不管不顾和父母吵的么?我还就跟你说了,这事轮不到你做主。你要学你姐私奔你就去,还给我省笔嫁妆钱,以后就当没生过你这个黄眼珠。”
谢花觉得吧,谢芬勇于追求自己的爱,这没错,她赞赏她为自己谋取权益,但这个时代对女性的压迫又让她觉得这件事前景堪忧。至于尹家公子值不值得谢芬这样做,谁知道?谁敢保证钱家小哥一定是良人?婚姻有时候就是赌运气,特别是在这种结婚靠媒婆两片嘴皮子吹出来的年代。
谢芬在里面哭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停了哭声“你要我嫁去钱家我就嫁,只是我嫁了后我是不会再回这个家的,以后你们就当没生过我!”
王氏被谢芬的话说的伤心的很,坐在门槛上甩鼻涕,大骂白养了这么多年,为她好不领情反遭埋怨。
谢广赋把谢花叫去屋里,问她“这事你怎么看?”
“爹,我觉得吧,这过日子的人是二姐,选个她自己中意的人,日子过起来自然是舒心美满些,要说远,也就在县上,尹家又不是穷人家,想回来家里一趟也不甚难事,咱家也有牛车,想二姐就去看看。至于怕二姐受欺负这事,我觉得吧二姐也不是个面糍粑,一回二回的她还能忍,次数多了她也不是由着人欺负的。”
“哎,儿大不由娘啊。”谢广赋说完就背着手出去了。
谢花瞧着竟有几瑟缩之意。
晚上,谢广赋让谢花把谢芬放了出来。
“你是真想嫁去尹家?”
谢芬慌乱的低下头,被爹当着面的这样问,到底难为情,她点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既然你自己愿意,那以后日子过得好过得歹你都不埋怨谁,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明白么?”
谢芬再次点点头。
“明儿尹家媒婆来,我们就回准信同意这门亲事了。回屋睡去吧。”
谢芬拖住谢花的手,拉着她奔回屋里。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谢花“老三,爹同意了,同意了。”
“嗯,姐,钱家是不是妖怪变的?”
“瞎说什么啊?”
“肯定是妖怪变的,然后对你吹了口气,你就被迷住了。”
谢芬一把把按在床上,打了她两下屁股,“让你瞎说。我其实也并不是多喜欢尹家公子,我只是想嫁个家境好的人家,我不想像大姐一样穷得去讨饭做粗活。你会不会觉得我贪财?”
谢花摇摇头“不会,谁不喜欢过好生活。”没有很好很好的爱情,那么有很多很多的钱总是好的。只是依附于他人,这种生活总归不是很安心,这话她没说,生活总会磨砺你的。谢芬有想法,总比昏昏浩浩的随便嫁一个人的好。
翌日,尹家媒婆果然早早的就探回信,王氏点头同意婚事后,尹家媒婆鼓掌大笑“哎哟喂,我就知道这桩亲事肯定能成的,真是天大的好事,我啊这就回尹家复信去,另外明日我就来送庚贴。”
王氏又想明日钱家媒婆也来探信,怕两个媒婆撞到一起,不顺心吵起来就不好看了,“后日来送庚贴吧,明日我得回娘家一趟,把这事告诉孩子他外婆,让娘家人也高兴高兴。”
王氏拒绝了钱家的婚事后,钱家媒婆气愤难平的在大门口呸了一声,嘀咕着说“大的是个和人私奔的,娘舅是个盗贼,要不是瞧在你家尚有几亩薄田的份上,你家姑娘谁要啊,呸,没一个好货。”
这媒婆呸完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下面田埂上的吴氏,脸不由更黑了几分,连忙脚步匆匆的走了。
吴氏跑上来和王氏说钱家媒婆背后骂人的话,把王氏气得七窍生烟,当下恨不得揪住钱家媒婆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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