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嵩川闭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
符良吉难为自己到不至于,只是他善于笼络部下,这么多年手底下早成了铁桶一块,自己短时间内插不进手去。
至于外边带兵的大将,纪南棠那是他的学生,好歹飞云江统帅朱子良和他关系一般,却是建昭帝的人,要不然那老皇帝哪会对飞云江失守,驻军接连战败诸多容忍。
若是能把朱子良拉到自己这边就好了。
他兴致不高,孟蓁却好似全未发觉,自顾自念叨着今日又有谁送来年礼。
凤嵩川昏然欲睡。
孟蓁却突然提到了王光济:“江北的王家今日也送了礼来,王光济一个平头百姓,竟也听说了大人的威名。”
凤嵩川哼了一声,闭着眼睛问道:“送的什么?”
孟蓁便将那几样“薄礼”轻描淡写说了一说。
凤嵩川闻言有些不高兴:“这只铁公鸡,知道爷要查走私了,还不肯拔毛。”
孟蓁装作很吃惊,“啊”了一声:“王家竟敢走私?通过飞云江,那不是同南崇那边有勾结?怪不得王家那么有钱。朱帅离得那么近,竟不知道么?”
凤嵩川猛然睁开了眼睛,“腾”地坐了起来,到将孟蓁吓了一大跳。
其实江北王光济同凤嵩川从来没有打过交道,要送礼也会托熟人先搭个桥,绝不会就这么贸然上门。再说他是民,凤嵩川是官,这个时候送礼,到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故而王光济在江北虽然听说凤嵩川管了缉私,却也只是按旧例给朱子良和他的部下们准备了厚礼。京城这边还准备观望观望。
冒充他上门送礼的,却是将军府这边杜元朴派的人。
在他和李曹看来,王光济早有反意,就像个脓包一样,不如借着凤嵩川的手,早早把它挤破了,叫这两方以毒攻毒去。
他们也好借这机会在东海赶紧打两场胜仗。
为此文笙还特意跑了趟程国公府。她受了钟天政那番话的启发。专程找李承运借钱去了。
赚了那么多,好歹也分点给她花花。
不然拿什么算计凤嵩川?
丽姬已经入土为安,李承运没有惊动旁人。只带了几个贴身的侍从将她的棺椁运至西山别院,选了个向阳的山坡。
丽姬下葬之后,李承运下令将这方园里许单独圈起来,闲杂人等不得踏入。他要在这片地上种草种花,搭起帐篷。一切都仿照着文笙先前画的那幅画来。
秦和泽赶了这个时候,来山庄要见二老,惹得李承运甚不耐烦,连见都未见他。只派了个手下去,告诉秦和泽,二老受伤很重。太医正在抢救,叫他等人好了再来。
忙完了这件大事。距离过年还有好几天,李承运振作精神,看着与从前没什么两样。
文笙来见他的时候,发现国公府气氛有些古怪,李承运竟是准备在正月里纳妾,还一纳就是两位。
这叫文笙颇感意外,她觉着李承运应该没那么快忘记丽姬。
“国公爷,您这是……”
李承运正站在窗前,拿着剪刀好整以暇地修剪花枝,闻言淡淡一笑:“人都言有了新人忘旧人,府里添两个新人,多点喜庆,也好叫圣上和我娘放心。”
文笙明白了李承运的意思,事到如今,他越表现的对丽姬念念不忘,对丽姬的身后之名越没有什么好处,自古以来,哪怕贵为天子,有时也不得不将自己的喜好藏起来,不敢示人,何况李承运。
只是国公爷,您是有妇之夫,有心装相,好好和国公夫人过日子就是了,也可叫延国公对自己少些敌意,何必又折腾着纳妾?文笙暗自腹诽。
李承运道:“我按你说的,找人查了一下大皇子那栋私宅的歌姬。短短几日,先前的歌姬不见了大半,换上的都是些新面孔。”说话间手里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根长枝,“我也不查了,左右这件事有几个人脱不了干系。丽姬出府的时间、走的路,知道的寥寥无几,有胆子做这事的,就更少了。”
这是说丽姬出事,李承运的岳父延国公也牵扯其中?
文笙有些无奈,只是这都是李承运的私事,文笙也相信此番他因为丽姬吃了教训,以后做事会更加谨慎,而且有长公主看着,他也不会贸然报复延国公、大皇子和二皇子这些人。
文笙便将李承运纳妾的事放在了一旁,转而向他借钱,又提出想把那马场收拾布置一下,过年的时候将二老接过去住。
李承运痛快应了,又送了她一些下人奴仆,免得到时没有人使唤,并将山庄的护卫借她先用着。
马场不单纯就是养马的地方,李承运之前常带了一帮权贵过去游玩,兴之所至,会在那里留宿,除了养着几十匹骏马,有一片很大的跑马场,其它与山庄别院也差不多,若非如此,也不会引得一帮权贵垂涎。
地方归了文笙之后,她养不起那些好马,除了那块金贵地方,其他不管人还是马,都退了回去。
故而这个年,文笙他们是在西山马场过的。
那二老听说文笙竟然参悟了《希声谱》的两支曲子,既好奇又代她欣喜。
只可惜文笙伤了手,只能演示《行船》的一小段散音,而《希声谱》的妙处又非是语言可以形容。
戚琴心痒难熬,和王昔将三张曲谱反复研究,最后无奈地得出结论,同一支曲子,自文笙手里弹出来,和旁人所弹韵味就是大不相同,这种东西,是《希声谱》所特有的,学不到,模仿不来。
对戚琴而言。与其不切实际地望《希声谱》兴叹,还不如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医好手指,恢复昔日水准才是正途。
三十晚上,文笙亲自操持,指挥着丫鬟下人忙了一大桌团圆饭,请王昔、戚琴坐了上座,她和云鹭陪着。
四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若不是换了地方。环境不同,简直就好像回到了青泥山一样。
只是对于以后,大家都有意避而不谈。
那二老经此劫难。有些心灰意冷,尤其是王昔,身体受到重创,以后无法独立生活。虽然文笙一早就表示不用担心,一切有她。老爷子仍是提不起精神来。
文笙则是存了改天换地的决心,眼下还不敢对人言。
正月里文笙应邀赴了几回宴,有符家两位小少爷做东的,定在孤云坊。专门为庆祝她得了状元,满满都是显摆炫耀之意。
还有项嘉荣请她和另几个同窗聚了聚,玄音阁正月十六开学。他们已经打听到正月里是给新人适应的时间,学生们会在这半个月找好自己的师父。拜到阁里某一位乐师门下,以后遇到不会的也好有人指点。
谭令蕙又请了她一次,席上认识了几位女学的闺阁小姐,这回人多,文笙颇为低调,没有说什么叫人侧目的话,加上杨蓉和鲁雪芝对她表现出熟识来,明显不是初见,其他人看文笙也顶多是透着好奇,并没有人上来为难。
到是鲁雪芝觑了个空问她知不知道程国公这两天要纳妾,文笙装了糊涂。
除此之外,还有李曹的送别宴。
李曹返回离水,文笙犹豫了一番,还是写了封报平安的书信,请他帮忙捎去李家。
如此忙忙碌碌,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玄音阁开学了。
此次玄音阁收徒,共计收取“甲等”一百二十人,“乙等”九十六人,“特选”五十四人。
这二百七十人不会集中在一起上课,对这些新人而言,进阁第一件事就是拜师。
玄音阁内部除了当摆设的女学,分为南北两院,北院的院长是谭大先生谭睿博,谭大先生为人严谨方正,北院的乐师对他都是既敬又畏,而南院的院长谭二先生谭睿德温和宽厚,南院便聚集了很多因兴趣而成为乐师的世家子弟。
两院教学风格大相径庭,南院宽松而北院严苛,谭老国师的五个儿子三个在南院两个在北院,两边实力相差无几。
玄音阁每年的春秋比试以及三年一次的大比,其实都是南北两院的较量,从结果上看近几年个人战南院占着优势,但团战无一例外每次都是北院获胜。
阁里的规矩是拜了哪个院的师父,以后就属于哪个院的人。
玄音阁建阁这么多年,唯一的例外只有谭锦华,他自幼跟父亲谭大先生学琴,成为乐师之后却自称已经被父亲逐出门墙,投奔了二叔的南院。
文笙上来便遇见了这么一件叫她犯难的事。
她需要在阁里认一位师父。
正常而言,不要说入学的状元,就是乙等、特选的学徒,认准了哪一位乐师要拜入门下,都不会遭到拒绝。
乐师们都知道这是壮大本院和自身的好机会,就算日后成不了材,谁还在乎多一个没出息的学生呢。
但文笙却不同。
因为她是女子,加上凤嵩川的刁难,使得乐师们都敬而远之,唯恐招惹上这个大麻烦。
摆在文笙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通过谭瑶华在谭家拜一位师父,要么请李承运帮忙,拜到南院的米景焕门下。
不过这两条路都不是文笙想要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旦拜谭家人为师,来日必然要为之束缚住手脚,她做不到钟天政那般绝情,到时候师父说一句叫她忠于建昭帝父子,她听还是不听?
至于米景焕,文笙直觉认为他不会想要收自己。
师徒这等事一定要你情我愿,勉强就没意思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其他学徒都开始跟着师父学习了,她不禁暗暗着急。
若是到下个月她还拜不到师父,就只好去女学上课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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