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深沉,但街面上,却不平静,一大队军户们手中拿着火把,跑步跟在为首的几名骑马的锦衣校尉身后,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这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从官道上行过,到了城郊,很快就上了山道,最后停留在山上那处别院门前。
然后为首的人手一挥,这些兵丁们乱哄哄散开,还是将这山庄前后门围了起来,院墙外也没有放过。
“大人,这里面的教匪们可能已经得知咱们到了,却不开门投降,反而从院墙里抛石头,伤了咱们几个兵士。”
“既然这教匪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束手就擒,反而敢伤兵丁,来人,破门,敢违抗者,一律就地格杀。”
“遵命!”
“杀进去。”那名锦衣卫总旗得命手一挥道。
这道命令下了之后,以锦衣校尉为首,每个人带着一队兵丁搬来长梯,还有撞门工具,而是破院而入。
虽然当地的卫所的兵丁质量不咋地,可有锦衣卫这些杀神在旁边看着,这些兵丁也不敢后退,反而呈现出了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
嘭!地一声,山庄的大门应声而破,门前的兵士们顺势冲入,提刀砍杀起来,一时之间,惨叫声,逃窜声,不绝于耳。
山庄里面的人自知就算现在束手就擒,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抗也很激烈,赵百户此次奉自家千户大人从当地卫所借调的兵士伤亡也不小,可见,当地卫所的战斗力实在不咋地。
但最终剿匪的效果秦韵却不是那么满意,虽说这一行剿匪的官兵在半个时辰内就彻底解决了战斗,可原本据说来到本地的白莲圣女还有白莲教中的一些骨干却没有被抓到,这些人走脱,竟然是在他们到达山庄前两刻钟前失去了踪迹。
如此凑巧,不得不让秦韵怀疑,自个的这次剿匪行动事先准备的多么缜密,还是走漏了风声,只是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去的,内奸又是何人,会是自己身边的人吗?
不过,此次剿匪行动,倒是得来了一些意外之财,除了在这山庄的密室内搜出了一些白莲教的教中重要典籍和资料外,还发现了大量没有及时运送走的金银珠宝,数量折合下来的价值不少于一百万两。
而大明朝此时一年的赋税也不过才几百万两而已。可见白莲教敛财的能力有多强,只是那些被蛊惑了的百姓,自己勤奋耕作劳作一年也得不了几个钱,却都全给这些教匪们上供了香油钱,哎!不知该说他们可怜还是可恨呢!
不过,就算有众多供奉,此处分堂却有这么一大笔财富,说明这暗中一定是有人资助这些教匪的。
可对逃走了白莲圣女,秦韵还是不满意,不过想到那位白莲教的右护法,她就知道,现在依照自己的能力根本就无法彻底剿灭这个邪教,就算这次抓住了白莲圣女,再不知内奸是谁的情形下,能不能安然运送到京城去都是个未知数,像白莲圣女这种大人物,她是没有权利和资格就地格杀的,这次走了也好,终有一日,她会集中自己的所有力量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次,秦韵下江南,在围剿这些教匪的过程中,处处占了先机,她正疑惑东厂那边怎么毫无动静时,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原来,东厂这次带队的裆头在酒楼吃酒时,竟然得了不明人士围攻,死伤五六人,东厂档头也受了重伤。
秦韵闻言,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虽说弘治朝,东厂和锦衣卫一向看对方不顺眼,随时也有冲突,可她知道,这次东厂档头的遇刺,与锦衣卫毫无关系,那么,动手的是什么人,这些刺客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伤亡的同伴,莫非,是白莲教匪的反扑,要报一箭之仇。
可虽说自己这一行人的踪迹比较隐蔽,但也不是全无痕迹,依照白莲教在民间的眼线,要刺杀自己至少也有五分成算的。为何急巴巴地去刺杀东厂的人。
不过,秦韵一向不喜欢超出自己控制范围的事情,而锦衣卫的权责职能也决定了她不能视而不见。
不过,比起这些来,早日将柳折眉掳劫事件弄个水落石出,更为重要,因为连带弘治帝的密旨同行的还有内阁的旨意。
柳折眉这次被掳劫,之所以引起朝堂关注,那是因为柳折眉是堂堂的进士及第状元郎,大明朝的政权机关是靠这些文臣们运转起来的,将来许多文臣都有外放的资格与资历,如果下个地方,就被掳劫了,生死不明,那么,以后还有谁愿意去下面当官,管理地方,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文臣们自然不会再无动于衷下去。
所以,秦韵这次下江南,关于柳折眉,必须要有个明确的结论,给弘治帝和那些朝中大臣一个交代才能回转京城。
好在她这次带在身边的人也不全是草包,围绕她划定的范围展开搜索之后,其中有一小队,在苏州城外发现了柳折眉与她私下里约定的联络信息。
因为这种联络信息是她特意设定的,确信这时代不是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有人能够仿制出来,所以,柳折眉的具体动向终于有了眉目了,还是他自己亲自发出的联络信息。
她一直觉得,依照柳折眉的智商和能力就算落入贼匪手中,不至于没机会留下联络信息来,除非他自己另有打算,他倒是好,折腾的自己这一干人和当地官府的这些人一个头比两个大,都想早点寻出他的踪迹来,好早对朝廷有个交代。
现在柳折眉终于将他的踪迹透露给了自己,是不是意味着本次掳劫事件该落幕了,而他现在既然是落到了那些世家势力手中,必然也有了一个最终的较量结果。
可她知道那些世家势力从来是不好相与的,身体消灭虽不是他们常用的手段,难保也来个身体控制,柳折眉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尽管心中有各种设想,为了保密期间,也为了引开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目光,她此次去苏州虽说也带了一部分人,可并没有将自己手下所能调动的人手全都调走,她还留下一部分人查找此次剿匪事件走漏风声的真相,如果是自己身边这些锦衣校尉中有人走漏了风声,那这样的人,她绝不姑息,她可不希望在自己的身边上演一部明朝版的《潜伏》,如果自己这边没事,那就只能是卫所那边调动兵丁时走漏了风声,对这样的人,她同样不会姑息,更何况,剿匪事件完结后,还涉及一个上朝廷上报功劳的问题。
如果她敌我不分,将来某人出了事,她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宁肯下功夫细细探查,也不打算让对方浑水摸鱼下去。
她能发现的问题,跟在她身边的那些锦衣卫好手也不是傻子,当即有人就提出,先不管功劳不功劳的,应该将此次剿匪事件中所有有嫌疑的,直接投入当地的锦衣卫狱中,倒时还不信抓不住那个内间,这架势颇有某人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架势。
秦韵狠狠地盯视了这说话的人,她现在终于知道,锦衣卫的名声在民间为何那么不好,让人畏之如虎了,确实,这等行事方式恐怕也制造了冤狱无数。
而且她明白,不管是她前世所进行的职业生涯还是这些锦衣卫们,长期行走在黑暗的边缘,长久下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其实身上都是有很强戾气的,这时代又没专门的心理辅导师对这些人进行引导。
看来以后,她要收拢一批忠心耿耿的手下,必须要全方位对对这些人进行教导考核。
不过,这都是后事,不是她现在仅凭一两句话能说的通的,索性这一段日子以来,她在这些人中也建立了相当的威信,她这么一盯视,对方就知道她不赞同这个提议,当即就哑火了,其他人也见风使舵,只恭声道:“全凭大人吩咐。”
秦韵刚进了苏州城门,找了锦衣卫当地的一处据点洗漱休息用餐。
刚用完午餐,这时守在门口的校尉手中拿着一份书信走了进来。
“千户大人,刚才门口有个小孩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千户大人的名讳,请大人过目。”
“属下已经检视过,这信封上面并未涂抹异物。”这校尉接着道。
锦衣卫也负有侦缉办案的功能,所以,他们平日里也会接触到一些投毒案件,尽管这时代对毒药的研究与发展是有限的,很少有后世的那种化学毒药,可秦韵没忘记,柳折眉殿试前后所中的那种毒药,至少这种诡异的毒药不是她能解开急救的。
这个校尉平日本就负责她的衣食起居的安全,对这份来历不明的书信,自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送到她的手中来。
秦韵接过书信,心中却不由地暗自警惕,按理说她此次来到苏州,只是被柳折眉独一无二的联络信息引来的,此次到来,也没有大张旗鼓,反而十分隐秘,她从前又不曾来过苏州,是什么人这么快找上门来了。
至于送错信这种乌龙,她相信,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乌龙,更别说,这信封的封面上明晃晃地写着自己的名讳和官职,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官职不是她锦衣卫中京城内西城千户所千户的官职,而是她在东宫詹事府的官职,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区别,凡是知道她是谁的人,不会只知道她其中之一的官职而不知另一个,这信封上官职的称谓显露了一个隐藏信息,写信之人对锦衣卫应该没有丁点好感,甚至表面功夫也懒得做。
可如果是当地的文官得知自己的到来,他们一般送的是上本的拜帖,而不是这种私人的书信。
那么,这是何人送来的书信呢?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次与掳劫柳折眉事件有关的三方势力,自己这些天的行踪可能就在某些人的眼中,所以,在她刚进到苏州城门时,对方就已经知道她来了。
虽然心中浮想联翩,可她面上还是一如平常的沉静,伸手接过信后,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这信封上的封泥应该没有被再次动过,然后她才撕开封泥,将里面的信纸展开阅读。
信纸上并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她拿着信纸并没有马上放下,旁边的几位锦衣卫早就忍不住,想知道这信纸上写的是什么,可碍于她是上司,这些人也不敢造次,从她手中抢夺,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最后,身边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给赵百户使了一个眼色,赵百户只好认命地开口道:“大人,是何人给您的信?”
秦韵这才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信纸重新叠好道:“我这刚进苏州城,有人就请我吃酒,为我接风洗尘,你们说,我该去不该去?”
“有人请大人吃酒,何人?”赵百户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如此消息灵通。
“不知道,只有地点,没有署名。”秦韵将手边的信纸递了过去,让赵百户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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