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八娘真正得了青山城全境,本该欣喜异常的,但是她虽然被感动了一回,却没有当初得到盐城时那样欢喜至极。如何搞好青山城的建设,她心中早有规划,实行起来并不难,所以这么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在王府里就平静地渡过去了。
只是内心的感触,是无法描绘的。当年卢八娘为了保障自己的权力,设计讨要封地,现在司马十七郎是主动给她,这之间的差异翻天覆地,却不足为他人道。
由此,卢八娘心里又滋生一个新想法,司马十七郎从前殿回来后便与他商量道:“两个儿子都不小了,也该学些经营管理,将来大了也不至于看不懂人口税收的册子。我想拿出两个县城给他们一人一个做食邑,教他们如何治理。”
孩子们从就应该学学理财,怎么合理地用零花钱、记帐。而卢八娘对自己的两个生在帝王家的儿子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要教他们管理自己的封地。
这次担心的是司马十七郎,“他们是不是小了些。”
“没关系,有我呢。”卢八娘毫无疑问已经想好了,“当然不可能直接让他们上手,我先带他们一点点接触。”
“青山城都是给王妃的,要么从平北城给他们划出两个县吧,距离也近。”司马十七郎同意了,只是想从属于自己的平北城分给儿子食邑。
“只两个县不算什么,而且我不比你太忙,有时间教导他们。”卢八娘不以为意地说。她之所以选在青山城,就是要把自己一些先进经济理论教给他们。
“趁淮北最终的区划没有定下来,我再给青山城加一个郡。”司马十七郎总是想得很长远,“将来我们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总得提前准备出来足够的土地。”
一个郡通常有十几个县,卢八娘看了一眼司马十七郎,他是觉得自己会有十几个孩子吗?她看似随意地说:“两个儿子现在都小,所以先每人一个县,再大些能力增加花用也大了,可以给他们增加封地。”
司马十七郎没想到卢八娘的小心思,倒是嘟囔了一句,“这几年我们怎么没有孩子出来呢?我是不是不够努力呀!”
卢八娘一直在想办法避孕,闻言赶紧转换话题,“今晚厨房做了烤肉,我们到秋爽居中用餐吧,那里的枫叶已经红了,正可以观赏。”
“是用胡人的方法烤的肉吗?”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点头马上兴致勃勃地与卢八娘去了秋爽居。
从北面传来的新烤肉方法很有趣,一只羊肚子里放上一只鹅,鹅肚子里放上一只鸡,中间的空隙处塞满各种调料和水果等等,用专门的炉子火烤上大半天,香气四溢,肉质鲜嫩,现在在淮北特别流行。
时间略早了一些,虽然特别的香气已经从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了,但是肉还没有完全熟。不过秋爽居已经人声鼎沸了,今天学堂放假,旭儿和捷儿已经先来看热闹了,当然还有陪读的不少孩子们。桃花出了月子也回到平北城,她背着新出生的儿子在一旁极其热情地参与着烤羊的活动,“转一下,我觉得应该再转一下了!”
见淮北王夫妻到了,她更加着急了,“王爷和王妃也来了呢,不如切下来一块尝尝是不是火侯已经正好了。”
平安终于忍不住了,“尝什么尝!这是最有名的烤肉奴隶,专门给羯人的高官烤肉的。是不是烤好了他当然知道!你就是馋了吧!”
“你才馋了呢!”桃花确实很馋,可她当然不会承认,“我就是见王爷和王妃来了才着急的!”
对于他们的纠纷,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熟视无睹,拣了个座位对坐下来,今天是菊花宴,烤肉只是一个主菜,这时早有人送上热热的菊花酒,和一桌子菊花菜肴。司马十七郎端起杯子,向卢八娘道:“我们先饮一杯。”
旭儿一向是最稳重的,他礼貌地带着弟弟和一群孩子向父王和母妃请安,然后并不急着吃东西,又重新回到一座假山旁率领孩子们玩起了打仗的游戏。
捷儿跑开了一会儿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束菊花,使人送来一个雨过天晴的美人瓶插好捧过来,“父王母妃,你们看是不是漂亮极了?”
二儿子有着不凡的审美,卢八娘随手调整了几朵花和叶子的位置,点头道:“不错,闲了你可以画一画这瓶花。”捷儿兴之所至马上拿了笔在一旁画了起来。
卢八娘与司马十七郎对饮了几杯,烤肉就送了上来,杨萍亲手将一盘切好的肉端给舅舅舅母。她正在官学读书,休息时便住在王府,此时便也在宴上。卢八娘向她笑道:“过来与我们坐在一起,让小孩子们自己吃吧。”
杨萍其实不过比旭儿大三岁,但是她却比同龄的孩子成熟多了,看起来就是大姑娘。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天资还非常聪颖,深得卢八娘的喜爱。
杨萍得体地为舅舅和舅母布了菜,然后乖巧地说:“谢谢舅母了,我跟着桃花姑姑一起吃就行了。”
杨萍早已经成功地让桃花姑姑喜欢自己,所以当桃花听到小姑娘的话,马上在自己身边给杨萍挪出一个座位,“萍儿过来,桃花姑姑给你切肉。”说着给杨萍切下一块又大又好的烤肉。
卢八娘一笑,十岁出头的姑娘处事竟如此周到,可真是个人精。
烤肉宴后没多久,卢八娘就又有了身孕,翌年六月她生下了三子——司马遂意,小名顺儿。已经是第三个了,虽然是计划之外的,但是卢八娘非常淡定,整个生育的过程也正如顺儿的名字一样非常顺利。带着小儿子,卢八娘越发地宅,她与外界的接触少多了。
而淮北一统后,司马十七郎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他厉精图治,劝课农桑,发展贸易,雍州晋地人口锐增,新淮北一片兴旺。
与此同时,淮北王更加重视练兵,他当年驻足黄河南岸,功亏一篑,伤好后心中一直不甘。重新准备两年多,他心中充满信心,只待一举北渡黄河恢复故国。
这天司马十七郎从军营回来,看到正哄着小儿子玩的王妃笑道:“三个儿子里顺儿最淘气,我看他在屋子里坐一小会儿就不耐烦,好在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你多带他出去走走。”
卢八娘无奈地一笑,“我们刚从花园里回来。”
“去花园!去花园!”顺儿听父王说到花园,马上从榻上跳下来拉着卢八娘的手就要走。
卢八娘一笑,“母妃累了,让桃花姑姑带你去吧。”
桃花是天生精力无限的人,欣然领命,“三郎君,我们一起去玩吧。”
“这孩子只要醒着,就没有一刻能安静的。”司马十七郎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儿子,笑着在他的头上拍了一下,“去玩吧!”
卢八娘点头一笑,给司马十七郎倒了一杯热茶,“你也不要太拼命了,北伐并不是急于一时的事。”
“怎么不急,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司马十七郎喝着茶说:“羯人以为我们必在黄河封冻时过河,我偏偏要在黄河开化后乘船过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在这个时代,北渡黄河本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滔滔的黄河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所以每当冬天黄河面冰封时最容易过河的时候,当然这个季节羯人也会全力以赴地监视着河面。
所以在冬天渡河,肯定会在还没站稳脚步时就遇到对方的进攻。而淮北的航运在淮北王妃的一力支持下迅速发展,完全能够将大军顺利送过黄河,当然现在还是秘密,只有很少人知道淮北的一支船队去年就已经集结在黄河的支流上,并且训练了几个月。
卢八娘不并担心渡河的问题,她注意的是魏国,“都说魏国的铁骑所向披靡,你攻下了大秦后一定要小心。”
在这个政权林立更替频繁的乱世中,不过几十年间,羯人所建的大秦已经日薄西山,司马十七郎北上攻下大秦并没有多少悬念。但是,在北方新崛起的由鲜卑人建立的魏国却是很可怕的对手。
拓跋氏的几位英主曾彪柄青史,在他们的统治下,魏国启用汉人协助治理国家,在剽悍的游牧民族的基础上建设出一个空前强大的半封建半奴隶制的社会结构,堪比一架精准的战争机械。
他们才是司马十七郎北渡黄河后的真正敌手,也是司马十七郎不断练兵的动力。
“我知道。”司马十七郎道:“但是如果我再不打过去,越来越强大的魏会将大秦吞并了,那时北渡的难处会更多。”
是啊,卢八娘有时会想,上天对司马十七郎是很不公平的。他这样一个非常有雄心和才能的人几乎没有遇到过顺利的事情。从一个没了生母的庶子慢慢爬到了如今的位置,他付出的实在太多。
就是他成了真正的淮北王,还除了有一个正统朝廷的制约,上天还为他在北边安排了无比强大的对手。
历史上,鲜卑人从北部草原跃马南下一直没有遇到对手,直到他们自己分裂了才慢慢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对于这样一支强悍的力量,卢八娘是心存恐惧的。
但是司马十七郎不这样想,他沉稳地说:“魏国的铁骑战斗力确实要强于我们,但他们不懂战术,只会凭着悍勇之气拼杀。我们的军队经过严格的训练,结成大阵,再加上战车和火炮的助力,完全可以克敌至胜!”
卢八娘被司马十七郎的信心鼓舞了,淮北根本是退无可退的,位于朝廷的北部,但却不能得到朝廷的任何支持,甚至还要防止朝廷的暗算,如果再面对南下的魏人,形势会更难,所以还不如趁着魏人政权未稳先发兵北上。
“你打算什么时侯出发?”
“现在黄河还有尚未融化的冰块,会撞漏船只,等到冰块完全消融了,我立即就带兵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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