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阳就算再不愿意,也不能否认朱骜已经住在自己旁边这件事。这家伙仿佛突然之间开了窍,原本都是矜持的,相互有距离的,如今却全然不同。
第二天早上他又提着早饭跑了来,贺阳这次打定了主意不开门,一个人在洗手间里磨磨蹭蹭刮胡子,这家伙摁了得有五六分钟门铃,最终铩羽而归,彻底安静了下来。那一刻,贺阳的心情有种,类似于坐过山车爽翻了的感觉。
他溜达溜达穿上了早已烫好的衬衫,拿着包慢慢的开了门,结果,就瞧见朱骜矗立在自己门口,手中拎着两个塑料袋一个保温桶,正蔫不拉几的站着,一瞧见他出来了,就跟打了激素似得,一下子精神了。朱骜也不提刚刚摁门铃的事儿,反而说,“真巧,我正要给你送过来呢,早饭,老张家的蒸饺和小米稀饭,还热着呢,正好吃。”
贺阳就说,“不用了,我要出门了。”
朱骜却跟没听见似的,直接向前,又靠着身高体重优势,从门口杀了进来,钻进厨房忙活去了。贺阳站在那儿愣了两秒,低头瞧了瞧自己相比来说有些薄弱的小身板,这回不觉得过山车爽了,他觉得八成有点晕车,犯头疼。
朱骜很快从厨房里出来,一个盘子装着漂亮的,热气腾腾的蒸饺,下面还铺着荷叶,闻着就有股不去吃就要死的香气。然后又端出了两碗熬得都有米油的小米粥,放在了餐桌上,他放好筷子和小味碟后,就冲着贺阳一笑,“过来吃吧,你自己出去吃还要排队呢。”
贺阳觉得自己真该直接出门,反正他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他和朱骜毕竟还算合作伙伴,翻脸总是不好,他拿着细白的指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定要彻底根除这个情况,但现在,他只能坐了下来。
朱骜今天有点话多,一会儿问贺阳要不要点醋,一会儿问贺阳味道怎么样,贺阳本着反正是最后一次的想法,都答了,“不要”“还好”。
他还指着小米稀饭说,“昨天你说那时候一天吃那么多汉堡包,我看你现在习惯也没改,经常午饭拖到半下午,一顿饥一顿饱的,就算短时间看不出来,但肯定对胃不好。这家的小米粥熬得挺好,我打了一保温桶,你等会多喝碗。”
贺阳就有些怔然,他这人其实挺要脸面,朱骜这么为他着想,他纵然不想跟他接触,但也不能忽视人家的好意,他就很客气的说,“好,谢谢。”朱骜于是挺高兴,等着贺阳盛了第二碗粥后,再接再厉地说,“等会儿载我一程吧,我车送厂去修了,今天还没拿回来呢。”
昨天贺阳载他就不高兴,那一路上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后来到了公司,还把陈艺文叫去问了一下,严禁他为朱骜提供方便。另外,还没到下班点,贺阳就先跑了,让他扑了个空。所以,朱骜以为今天这事儿有点难。但他还得迎头上,所以内心难免有点忐忑,连喝粥的动作动慢了下来。
贺阳就觉得眼前这碗粥有点堵,不过还是嘎嘣脆的吐出两个字,“好的。”
朱骜显然是惊大于喜,直接把饭碗放下了,八成是想问点啥,只是贺阳那眼角瞥他一眼,他又闭嘴了。这货目前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待见,有些事,达到目的就行,问多了反而麻烦——贺阳那性子,他略微听了听廖鲁川的事迹,觉得跟着他学得,也有点难猜。
朱骜快速吃完收拾干净,然后就跟着贺阳一起下了楼,车上贺阳这回学乖了没有开广播,而是放起了音乐,听抒情的,倒是没了昨天的尴尬。朱骜试图跟贺阳说了几句话,贺阳都挺简短的回应了,一路就到了公司。
分开前,他又扎着翅膀问了贺阳一句,“明早吃什么?”
贺阳这会子消化了一些,心情好点,冲他回眸一笑,“随便。”
虽然随便号称是家庭主妇最讨厌的一个回答,但就着贺阳那个笑,朱骜显然没觉得讨厌,他反而一上午都高兴的紧,事情处理的飞快,好在他平日里也是一副好脾气模样,别人倒也没看出来。
只是贺阳进了办公室后,其实他没什么事干——事情都有陈艺文他们去做,他其实已经进化到每天喝喝茶就好。他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自己的小助理,让她再去给自己租间公寓——要求马上、提包、入住,小助理立刻应了,不过还是关心的说,“吴总,您其实该买套房子,这租着总是住得不舒坦。”
贺阳一听就笑了,“你不知道吧,房产税刚出了,买房子不合算了。”顺便告诫她,“别把我的住址透露给任何人。”他想了想,加了一句,“包括陈总。”
小助理仿佛一下子发现了所谓的企业高管内斗的序幕,脸色都变了,连连点头,生怕贺阳以为她会出卖他。还拍着胸脯保证说,“您放心好了,打死我都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打死……贺阳一下子就囧了,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助理,觉得她最近八成谍战片看多了,只是也不好指出来,点点头就走了。
小助理虽然脑洞很大,但动作迅速,等着下午已经看好了房子并把现场照片发了过来,贺阳瞧着不错当场就定下了,同时让小助理通知了搬家公司替自己搬家,还顺便将下面刚刚呈上来的一个南城拓展计划给打了回去,责令朱骜带队今天改好明早给他。
于是,贺阳下班的时候,就瞧见埋头苦干的朱骜。而朱骜下班的时候,只看见了贺阳家里黑漆漆的窗户,他看了看腕表,已经凌晨两点了,这时候肯定都睡了,只是在贺阳门口站了片刻,最终回了家,连衣服都没脱,疲惫的倒头就睡。
朱骜将闹钟定在了早上六点,他昨天没脱衣服,手机还在口袋里,大早上叽里呱啦响的时候,朱骜就在床上四处翻滚着找被子盖头,可惜手机就在身上,怎么蒙着也不管用,他只能忍着睡。好在闹铃就响一会儿,他就又睡过去了。
等着那股子迷糊劲儿过去了,他就一掀被子,翻身迷迷糊糊坐在床上,拿手挠了挠鸡窝似得头发,这才回过神来似得,费劲巴拉的把手机从已经皱巴巴的西裤中掏出来瞧瞧,就差点尖叫起来——那那那上面居然已经指着七点半。
朱骜几乎连想都没想,下床趿拉着拖鞋就往外奔——贺阳跟他说吃随便,他这可真随便了,直接放鸽子了。贺阳如今脾气又大,他都能想得到这家伙昂着头不理他的样子。
朱骜就住在贺阳隔壁,共用一堵墙,所以出门右转就到了,他这会儿上去就死摁着门铃,只听见里面一声声的响,却始终没人开门。七八分钟后,对门八成被骚扰的受不了了,打开门往外看了看,瞧见朱骜,八成觉得有些面熟,冲他来了句,“别摁了,昨天不都搬走了吗?”
朱骜就一下子愣那儿了,他有些结结巴巴的问对面,“搬……搬走了?这家吗?”
“对啊,”人家边关门边回答,“昨天晚上搬得,挺利索,两个小时就搞定了,别摁了,我们家还有个孩子呢,吵醒了你给哄啊。”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朱骜就站在那里了。他头发还支棱着,像个鸡窝,身上的衬衫西裤经过一夜的揉搓,已经不像样子,他用最狼狈的样子奔跑出来,心情却像是从天空跌落到峡谷深处,摔得碎成了渣。他又不是傻子,明明不重要的东西,贺阳昨天为什么要让他加班,这不是明显的避开他呢。
这种滋味不是没尝过,十年前贺阳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摔下来的。当然,那次比这次重,那次他觉得两个人是两情相悦,正处于热恋中,所以对贺阳的不告而别觉得受到了背叛。而这次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只是用行动告诉他,你始终都是一个人。
好在,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他也不是十年前的少年了。朱骜站在那儿反应了几分钟,劝自己说,没事没事,这不刚开始吗?你不是早知道这家伙不好搞定吗?最差还能比见不了面差,慢慢来,慢慢来。
他劝着自己,慢慢地把放在门铃摁钮上的手拿回来,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当然,他的腰背在一点点的挺直,等到他进屋洗漱完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笑容灿烂的朱骜了——这十年,成长的不仅仅的贺阳。
他打了辆车去公司,他想着,近水楼台又不仅仅是说住的地方,他俩的办公室,不还在一层上吗?有的是机会。只是没想到,在半路上,就接到了陈艺文的电话,他那边特别急,冲着朱骜说,“陈州出了点事儿,一个销售人员为了提高业绩,跟陈州中心医院的主治医师上床了,正好被医生的老婆抓了个正着,如今人都在派出所呢。医生的老婆还找人砸了咱们那边的办事处,这会儿闹大了。”
朱骜一听就皱了眉头,这事儿不大,可影响太差了,他几乎立刻下了决定,“咱们必须去一个,吴总怎么说。”
陈艺文说,“吴总认为你是执行官,他希望你能去一趟,把影响压到最低。”
朱骜这会子倒是没多想,马上说,“好,你让他们给我定最近的机票,让我的助理带上资料过来,我直接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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