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杰微微咳嗽了一下,所有人才悚然惊觉,再次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效果达到了,唐人杰心里信心更足了,他沉痛地说:“刚才,法庭已经展示了被告行凶的证物,被告也对犯罪事实表示供认不讳,作为辩护律师,我的心情也和你们一样,对被告的行为表示震惊和谴责!”
唐人杰向全场深深地低头,表示心中的沉痛,这时张兵已经摆脱了他的心术控制,愤愤地说:“既然都清楚了,哪你还为他辩护什么,直接判那狗日的坐牢就行了!”
“肃静!肃静!请辩护律师继续。”赵君九敲了一下法槌。
“诚如刚才控诉方所述,被告残忍地伤害了一个八岁的女孩,这可是花一样的年龄,每一个人都不会忍心下得了手,被告人黄大志,他也是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他的妻子张文静,很快孩子就会出生……”
唐人杰用手往旁听席最后一排一指,张文静挺着大肚子,满眼是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代黄大志向孩子,向张老板夫妇道歉!”
“我们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道歉,我们要判黄二狗……”张兵还没说完,站在他身边的王建法低声对他说了一句什么,截住了他。
“那么,我(们大家想过没有,人之初,性本善,何况是一个即将做父亲的人,为何偏偏要对一个孩子下此狠手呢?”
唐人杰再次用眼睛扫视全场,全场一阵鸦雀无声,似乎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反对,被告律师说的这些与本案无关?”一秒钟的停顿后,王建法想起自己的职责,不能任唐人杰再这样胡说非语了。
“不,法律审判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惩治罪恶,而更应该警戒来者,挖掘罪恶发生的源头,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唐人杰语调铿锵地说,然后目光炯炯地望着主审法官赵君九。
“反对无效,请辩护律师继续。”赵君九女婿得了唐人杰借的十万元,今天已经去买房了,他自然要给唐人杰表演的机会,再加上唐人杰施展控心术,他内心更加偏向唐人杰了。
当然,这也不过就是个空头人情,如果唐人杰没有上佳的表演,是不可能改变结局的,还不如让唐人杰继续表演,就当听一场精彩的演讲好了。
唐人杰微笑着看了一眼王建法,王建法心里也马上动了一下,心想,好吧,我看你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明摆着的事情,我们都是义务帮忙,何必大动周章呢?
唐人杰继续陈述:“这是因为,一个要做父亲的人,却连婚礼都无钱操办,而一时鬼迷心窍,向孩子痛下毒手。因此,造成这起悲惨事件发生的根源,在于孩子父亲,就是法庭上的原告张兵,恶意拖欠被告工资,五个月工资,一分不发,让被告陷入绝境,最终做出让我们每个人都痛彻心脾的行为!”
“你胡说,就因为我拖欠他工资,他就要伤害我孩子,哪工程方拖欠我工程款,我又去伤害谁呢?”张兵情绪激动,跳了起来,“你这个坏蛋律师,就是你在后面挑拨,助纣为虐,才造成我孩子被伤害,我要告你!”
唐人杰叹了口气:“你是孩子的父亲,我完全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对于被告黄大志,我没有否认他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我也对他这种行为表示了谴责。我只是在这此分析根源,希望你稍安勿躁,也给黄大志,给我们自己——万一我们以后也象他一样,都有一个申辩的机会!”
唐人杰转向法官,主审法官赵君九向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另外两个审判员则有些不解地望着赵君九,不明白他为何允许唐人杰这样在法庭上畅所欲言,这些虽然富有煽动性,但和本案却切切实实没多大关系呀。
“拖欠民工工资,不管你有其他什么理由,温中堂早有指示,绝不允许!”唐人杰从包里掏出一张文件扬了扬,大家不用说都知道是温中堂那前无古人的指示,是农民工的护身符,张兵自然也清楚,但他心里也委屈,虽然大家都知道要执行文件,但他们这些小老板,更清楚执行之难,索要工程款,就如雏鸡刨米,要一粒一粒的刨,如果先支付民工工资,那他们的工程就无法维持下去,可这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打破牙齿往肚里咽。
“而且,据我了解,张兵拖欠民工工资,绝不止黄大志一人,在我们旁听席上,就有一位,刘浪……”
“到!”从旁听席站了一个人起来,张兵一看怒骂道:“你狗-日的刘浪吃胀了撑的,无事来凑合什么热闹!”
“你才狗-日的,拖欠我三个月工资,我砸你琉璃,你还让派出所抓我关了五天,如果黄二狗不割你女儿耳朵,老子也要割——不过老子不割孩子,要割就割你的!”刘浪愤怒地说。
张兵一阵颤抖,手哆嗦着指着刘浪:“你……你……”
王建法重重地看了唐人杰一眼,那意思,你家伙差不多了,不要越扯越远,小心法官训斥你!
妈的,怪的是,竟然没有一个法官出言制止,更别说驳斥了。
不过唐人杰看在心头,他也只需要刘浪出来露面就好,可不想节外生枝,枝叶伸得太长,只有起反作用。他把手往下一压,刘浪就乖乖的坐下了,但这时听众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原来,主要还是张兵恶意拖欠被告工资,才导致惹火烧身,殃及自己的女儿!
看来,张兵才是罪魁祸首,他自己的女儿和被告都是受害者!
听众已经开始同情被告了。
张兵脸色很难看,形如筛糠,已经坐不住了。这时,他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很多人对他表示唾弃,表示愤恨!而旁听席上的秋菊和张文静,两人都是掩面而泣,悲痛不已。
“我之所以还找到这个被张兵拖欠工资的民工,是想说明,一、张兵恶意拖欠工资,已经是一个普遍的事实;二、如果张兵不解决拖欠工资的问题,即使黄大志不伤害张燕妮,也许还会有另外一个人施加伤害,也即伤害是必然,只是谁来施加伤害,什么时间伤害,倒成了偶然。”
唐人杰顿了一下,见赵君九和王建法都有开口说话的打算,便用手压了一下胸部揣着的真经,他也觉得扯得远了些,接着说:“当然,就算有天大的根源,也不能否认被告伤害张燕妮的事实,我只希望法官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明白这一点,恶行不可恕,事出必有因,被告是伤害者,也是被害者,因为自己的罪行,他将在牢狱里度过应该承受的刑期,而他的即将出生的孩子,一出生就看不到自己的父亲,在其成长过程中,还要承载父亲是罪犯的心理压力和阴影。因此,我请求法官考虑这些因素,同时,被告在事发两天后,也认清自己的罪恶,主动到公安部门自首。能够给被告在法律允许的前提下,适度减刑!我的话完了,谢谢大家!”
其实唐人杰还想说,孩子母亲也有责任,明明知道被告和自己老公已经积怨了,却还要让黄二狗去帮忙接孩子,这不是间接给伤害发生提供便利吗?但鉴于秋菊和他倒明不白的关系,想着她也正是痛悔莫及之中,便住口不说了。
唐人杰说完后,法庭又陷入了好长时间的沉默,也许是他说的话题太沉重了,所有人都在思考,是呀,以后,怎么让这类罪恶不再发生!
赵君九扭头和另外两个审判员交流着什么,下面也开始低声议论。
“是呀,这个辩护律师说得对,伤害孩子不对,但大人也有责任啊!”
“就是,这些老板,专门坑民工,很多人干了活,如果熬不过抵押期限,就等于白干!”
……
稍息,赵君九问黄二狗:“被告,你还要为自己辩护吗?”
唐人杰看着他,心想探监的时候已经叮嘱他要认罪伏法,痛悔前非,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唐律师已经提到了,是因为张兵欠我工资,我才割他娃的耳朵。”黄二狗大声说,最后,他在原来声音的基础上加码,对着张兵高喊,“你说,你欠不欠我的钱?我干了活,凭什么赖我工资?”
黄二狗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深表悔恨,他应当像在看守所里唐人杰见到的那样痛哭流涕,以请求法庭的宽恕,但他没有,他的表现让唐人杰意外,也异乎于所有唐人杰见过的被告人。
坏了,怎么控心术对他无用了!唐人杰暗自着急,这家伙,仇恨太深了,妈的,也就是拖欠工资,用得着这么仇恨吗?
“安静,安静。”赵君九拼命敲着法槌维持着法庭纪律,本来他已经够给唐人杰面子的了,但黄二狗的表现实在让他忍不住愤怒了。
“被告人黄二狗,你说的拖欠工资和本案不是一个法律关系,你可以另案起诉,本案将择期宣判,现在休庭。”
“啪——”随着法槌的一声落下,庭审结束了。
黄二狗被法警带了出去,唐人杰脱下律师袍,拎着包穿过旁听席上长长的走廊向法庭外走去。
法庭外,随着川流的人群,唐人杰听见几个学生在辩论,其激烈程度不亚于法庭,但是没有规则。
“他是个法盲。”
“他不应该割小孩的耳朵,割她爸爸的耳朵。”
“总之,我们不能让陌生人接送,不能跟陌生人走,必须得爸爸妈妈亲自来接。不,连和陌生人也不能说话。”后面这句显然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法庭外的雾正在一点点散去,唐人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视天空,原来苍白的太阳逐渐明亮,很快就变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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