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昏睡在床榻上的赵德芳,在迷迷瞪瞪中,隐隐约约听到了房间外的敲门声。并且,每敲击两下房门,还伴随着一声紧随其后的轻唤声:“秦王殿下,您在里面么?”
这敲门声和紧随其后的轻唤声都是时断时续,在处于昏昏沉沉中的赵德芳看来,是颇为吵闹的,当即,便条件反射一般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紧闭着双眼,冲着不远处的房门处,颇为不耐烦地大喝了一声:“是谁,在外边如此吵闹,昨儿个夜里,我不是说过下不为例么,你们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治你们这些个胆大妄为的御前侍卫的罪吗?”
待他的话音一落,方才还萦绕在他耳畔的敲门声喝轻唤声,便就随之消失了。登时,房门外一片静寂无声。
见到自己说了这一番怒气冲冲的话,外边不再有人敢叽叽喳喳如鸟雀一般聒噪了,登时,他的心情便好了大半。既然世界已经如此清静,而他又还未从睡意中醒来,便就在停顿了片刻后,又一头倒在了床榻上,准备继续睡下去。
可是好景不长,还未躺倒在床榻上的赵德芳凝聚全身的睡意,便突然听到房门外,响起了一个听着颇为陌生而有有些熟悉的大嗓门发出的声音:“回,回禀秦王殿下,这次,真的是属下和属下的弟兄们[ 冤枉啊。我等在房门外守护了秦王殿下整整一个晚上,一宿都没有合眼。自打昨个儿夜里,王爷您训斥了我等一番后,我等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再也没有生出任何的事端。方才不是我等在敲门和唤王爷你呐,还请王爷你明察秋毫,我等是大大的冤枉呐。”
起初,赵德芳还有些听不出来这说话声来自何人。不过,在那房门外的大嗓门说到一半的时候,贵人多忘事的他这才想起来,此时正在扯着大嗓门向他诉苦鸣冤的不就是昨个儿夜里的那个大胡子张班头么。
至于张班头所说的这一番鸣冤叫屈的话,在意识渐渐清醒过来的赵德芳想来,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能够是将信将疑了。毕竟,在他看来,昨个儿夜里虽然他端出自己秦王的架子来对他们大声训斥了一番,而他们平日里又都是自己父皇赵官家所颇为信赖的御前侍卫,深得赵官家的信赖。不然的话,赵官家也不会派遣他们这些人前来保户自己。
之所以赵德芳会这么想,是因为依他最近这一个多月来与自己的父皇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后,给他的第一感觉是自己的这个父皇对他还是颇为宠爱和信赖的。
赵官家如今遇到了颇为棘手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都不在找他的胞弟晋王赵光义和二子魏王赵德昭来商议了,几乎每一次遇到了麻烦,都会唤来他这个四皇子赵德芳前来商议。
要知道赵德芳才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如此年纪轻轻,却能够得到赵官家如此的信任和器重。那么,既然要派人护他周全,自然是要派遣他最得力的御前侍卫了。
、若是派几个酒囊饭袋的话,这绝对不是赵官家一代明君办得出来的事。
既然,以张班头为首的这十个御前侍卫被赵官家派遣来护赵德芳的安全,自然是从上百名伸手不凡的御前侍卫高手中选拔出来的了。那么,也说不定他们会以为得到赵官家的圣恩持才傲物,不把如今已是秦王的赵德芳放在眼里。
自然,对于赵德芳来说,他对张班头方才说的话是有些保留余地的。因此,一时之间,让他有些难以抉择起来了。
“门外方才答话的可是御前带刀侍卫张猛张班头?”赵德芳这一番思忖下来后,意识便清醒了大半,当即问询道。
“回王爷的话,在下正是御前侍卫张猛,还请王爷明示。”站在门外一脸苦色的大胡子张猛,赶紧躬身施礼,答道。
“张班头,本王问你。方才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和你手下的弟兄吵闹把本王给吵醒的。你和你手下的弟兄既然深受我父皇所托前来护本王的周全,而你们又俱都站在房门外寸步不离。那么,既然,你们不是其中的人所为,那本王倒是要听一听,你来回答,方才那敲房门和唤本王之人,是何人所为呐?”赵德芳在思忖了片刻后,便就追问道。
“回,回王爷的话,属,属下不敢说。”那侯在房门外低着头弓着身子,拱手施礼的张猛,缓缓地往上抬了抬头,偏过头去,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前的一个身穿宫装默不作声的女子后,旋即又垂下了头去,拱了拱手,嗫嚅着回答道。
虽然张猛先前是福宁宫的御前侍卫班头,平日里忠于职守,很少在宫中闲走,那后宫更是他们这些个没有阉割侍卫们的禁地,是不能够擅自闯入的。一旦被发现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自然,他认识的宫女除了福宁宫的几个相熟的之外,其他后宫之中的宫女他便是一个也不识得了。
即便如此,此时,站在张猛身侧的这一个小宫女,他虽然也不认得,却也不敢得罪,因为他看到了她腰际上挂着的腰牌。对于不敢得罪的宫女,他自然是不能够直接说是谁干的,便只好迟疑了片刻功夫后,想要就此搪塞过去。
“呃?张班头,你怕什么。你只要说出来是何人所为便是,本王是不会怪罪于你的。”赵德芳有些疑惑不解起来,在这秦王府内,竟然还有让张猛这个御前侍卫班头不敢得罪的人,他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谁,便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原本张班头以为自己能够就此搪塞过去,可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房间之内的秦王殿下却要来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秦王殿下赦他无罪,便就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冒着得罪人的危险,也要告知秦王殿下了。因为在他看来,若是自己再继续搪塞下去的话,一旦激怒了如今还算心平气和的秦王殿下,那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回,回王爷的话,方,方才是王,王爷您身边的贴身宫女,翠,翠儿一直敲房门,轻声唤你的。属,属下见她是王爷您的贴身宫女,想必也是得到了你的授意,如今,这日头早已经是过了三竿,她来叫王爷您起床,这恐怕也是她的职责所在。
“虽然属下的职责是护全王爷您的安全,王爷您的贴身宫女前来,属下自然是不敢拦住,只能够是任由她来敲门和唤王爷您起床了。属下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王爷您明察秋毫。”大胡子张猛在下定决心向秦王殿下如实相告时,便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他身侧娇嫩身躯有些瑟瑟发抖的宫女翠儿,便狠了狠心,跺了跺脚,尽量委婉地把事情的原委讲清楚,不至于得罪了这个日后说不定能够成为王妃贵妃的貌美如花的小宫女。
很显然,大胡子张猛说的这一番话,真的是粗中有细,听起来已经是十分的委婉了,言谈之间,还不忘为宫女翠儿
开脱罪责,并十分巧妙地把宫女翠儿的敲门和轻唤,说成了她的职责所在,就连张猛自己说完话都不由地暗自佩服起自己能言善辩的口才了。
听了张班头说的这一番话后,如今已经毫无困意的赵德芳,这才想起来,方才轻唤自己的声音让他感觉隐隐约约像个女的,只是当时由于他的意识还处在迷迷糊糊中,因此便就没有多加留意。眼下,在张班头话中有话的提醒下,赵德芳这才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起来。
“翠,翠儿,你,你在门外吗?”赵德芳虽然在心里觉得张班头应该是没有诓骗他,却还是禁不住地问个清楚明白。
“王,王爷,翠,翠儿就站在门外呢。”方才被赵德芳那一番大声呵斥的话给吓得已是惊弓之鸟的宫女翠儿,在赵德芳和张班头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答之间,她一直都是浑身打颤,两腿发抖,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翠儿,那本王来问你。方才张班头说是你今个儿一大早,在本王所就寝的东厢房门外敲门和唤本王起床,此言是真的吗?”赵德芳方才还一副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的样子,在听到宫女翠儿的说话声后,想到自己这一次恐怕十有**是冤枉了张班头他们了,便就没有了十足的底气,继而有些心虚起来,却依然要故作一副虚张声势的样子,问道。
“回王爷的话,方才张班头所言,句句属实。只,只不过……”那吓得已是面如土色的宫女翠儿,在听到从房间里面传来的秦王殿下的问话声,比平日里威严了许多,当即便以为自己惹怒了秦王殿下,便想为自己解释一番,说道。
还未等到宫女翠儿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却被赵德芳给打断了,忙不迭地问道:“只不过怎么样?翠儿,你快些说来。”
“回王爷的话,只不过。翠儿不仅是今个儿一大早赶来唤王爷你起床,就在昨儿个半夜里,翠儿也在房门外唤王爷你快些起床了。还有,王爷,此时,已经是巳时的光景了。翠儿得到皇后娘娘的吩咐,一定要早些把王爷你唤醒起床的。都是翠儿不好,吵闹到王爷你了,请王爷责罚。”宫女翠儿一说到这里,便就感到心里充满了委屈,当即,在眼眶中蓄谋已久的泪珠,“哗啦啦”地纷纷滚落而下,一边轻声哭泣着,一边轻声细语地回答道。
方才,那说话不仅嗓门大,语速也比平常人快了许多的张猛,在提到“此时已经过了日上三竿”时,赵德芳有些没大听清楚,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此时,赵德芳对于宫女翠儿语速有些慢的话,听的是仔细和真切。
在赵德芳听到宫女翠儿说到昨个儿半夜时分,宫女翠儿是前来唤过他起床的,看着眼下张班头根本就不敢拦住宫女翠儿的样子,想必昨个儿这张班头也没有拦下宫女翠儿。
定然是昨个儿深更半夜宫女翠儿在自己离开之后才赶过来叫自己起床的,而她站在房门外唤自己起床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答复后,心里头一着急,若是叫上几个侍卫把房门给撬开后,见到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这个原本在房间歇息的秦王殿下不翼而飞了,想必是要出大乱子的。
不仅如此,现在已经是巳时的光景了,早已经过了时辰,也就是说距离午时也越来越近了。要知道,今个儿午时,是赵德芳前去赶往垂拱殿向他的父皇赵官家禀告自己是否想出了契丹人提出的那三个比试科目的应对之策来。心忧至此,让此时此刻的赵德芳心里慌乱不堪,心乱如麻,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赵德芳毕竟在前世是留学米国做过博士的人,虽然是个没有拿到文凭的肄业博士,、怎么着也念过博士的人。在慌乱之中,他慢慢地暗自叮嘱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千万不要慌乱,况且他已经寻找到了应对之策。眼下,最为要紧的就是,要询问一番宫女翠儿她是否在昨个儿自己离开之后进入过房间便是,只要确定了此事便就万事大吉了。
想到这里后,赵德芳先不忘看了一眼挂在他脖颈上的龙形玉佩,见到是龙形玉佩是正面朝前后,昨个儿和衣而睡的他,这才从床榻上一跃而起跳了下来,来不及穿上靴子,就急不可耐地奔向了不远处的房门。
“吱呀”一声,赵德芳从里面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站在房门外低着头娇.躯瑟瑟发抖的宫女翠儿后,便冲着她说道:“翠儿,你快些进来,本王有话要问你。”
“喏。”站在房门外的宫女翠儿,起初在听到房门从里面打开之后,心里头便先是一惊,惊起了她心底一滩鸥鹭。而后,在听到赵德芳的问话后,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便赶紧躬身施礼,轻轻地应了一声道。
“碰”地一声,赵德芳待如履薄冰一般迈着步子的宫女翠儿进入到房间后,便赶紧关闭上了房门,并从里面用门栓给闩上了。由于他关的速度太快,便发出了这干醋利落地关门声。
当房门关上了之后,站在房门外值了一晚上夜班的众御前侍卫们,见到秦王殿下竟然亲自为一个小的宫女开门和关门,在他们看来,这真的是有些不可思议了。一般来说,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这个宫女翠儿跟秦王殿下有一腿了。
毕竟,他们这十个御前侍卫,各个都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一年半载地才被允许回家探望一次,他们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皇宫之中。虽然见的女人很多,但却没有一个女人是属于他们的。在见到干一些苦力活儿上了岁数的宫女,趁着没人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大着胆子调笑一番。而在绝大部分的时间,他们却不敢对皇宫里的女人搭讪半句话。
而今,见到一个花容月貌、身材苗条的宫女,受到了秦王殿下如此之大的礼遇,那里还不会让他们给想歪了呢。
“张班头,你带着你手下的兄弟们离远一些,本王有极为重要的话,要与宫女翠儿说。”光着脚丫子的赵德芳坐在了床榻边上后,扭头冲着房门外吩咐了一番。紧接着,他便目光收回,看了看站在身前低着头两腿发抖的宫女翠儿,颇为严肃地问道:“翠儿,本王下面的问话,你可要如实回答,如果有你一句是哄骗本王的话,本王定绝不轻饶。”
“翠,翠儿,不敢,只,只要翠儿知晓的,定,定然对王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半句的假话。”心里颇为忐忑不安的宫女翠儿,在听到了赵德芳如此严肃认真的问话后,便吓得出了一手的冷汗,嗫嚅着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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