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议事厅中,面南的主座上坐了两个人。居右的是一位中年男人,一身黑衣,剑眉高挑,显得十分威武。居左的是一个胖子,他面无胡须,肤色白中透红,一张胖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他俩就是齐家,白家的族长。居右的是齐家族长,齐长夜的父亲齐传武,居左的是白广有,白落雪的父亲白安邦。
虽然白家和齐家是世交,两家的族长也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但是像这样正式坐下来,族长在一起商量的时候还真是少之又少。因为这种情况的出现,往往代表着商议关乎两家兴衰存亡的大事。
“咳咳。”齐传武先是和白安邦交换了一下眼色,又看了看分坐在左右两侧的苏秋水,沐宇瑭二人,作为主人的他率先出声道,“明人不说暗话。二位仙长,仙子说要带我们两家的年轻子弟修习仙术,这是我们两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这个当族长的先在这里谢过二位。”
齐传武给白安邦使了个眼色,后者接着说:“我作为白家的族长,也在这里谢过二位。只是不知二位师承何处?”
“二位族长关心的应该不是在下的师门,而是我们的身份吧。”沐宇瑭笑了笑,“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确是修仙之人无异,而且我们云中仙居是海外第一大派,也是天下第一大剑修门派。”
被人拆穿了意图,两位族长不禁老脸一红,尴尬的笑了笑。但是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也为了家族的兴盛,齐传武厚着脸皮道:“不知仙长能否施展一两手仙术,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见识见识。”
沐宇瑭笑了笑,只是端起茶杯静静品茶,并没有回答。旁边的苏秋水亦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沐宇瑭,没有一丝回答二位族长的意思。
气氛有些僵。两位族长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白安邦刚想出面缓和一下气氛,两人的面色就是一僵。
只见两位族长面前的茶杯的盖子自己打开,里面的茶水冒着腾腾的热气,从中飘了出来,缓缓在空中组成了一个“仙”字。
“让齐长夜和白广有准备准备吧,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至于白落雪,我只能说失礼了,毕竟我们修仙门派也是有规矩的,不可能乱收徒弟。”沐宇瑭放下茶杯,转身离开,“即使只教他们三年。”
屋里,齐传武和白安邦对视一眼,相互苦笑。
“看了,我们的仙长被我们弄得有些不耐烦了。”齐传武道。
“是啊。希望他们不要迁怒广有他们。”白安邦叹道。
“好了,你这个胖子,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还不快去看看你的宝贝儿子。”齐传武大袖一挥,转身离开,“这一去就是三年啊。”
“是你自己想看看儿子吧。”白安邦嘴上这么说,身手却不慢,匆匆离开了齐府。
是夜,齐家祠堂。
“夜儿,跪下。”齐传武先是给祖宗烧了三炷香,跪在祖宗牌位面前,向齐长夜道。
齐长夜上前一步,跪在了齐传武的左侧。
“列祖列宗在上,齐家第一百三十一任族长齐传武,同犬子齐长夜拜见各位祖宗,求祖宗保佑。”说完,齐传武领着齐长夜在祖宗牌位前磕了三个响头。
“夜儿,知道我们齐家的家训吗。”齐传武面向着祖宗的牌位,问自己身后的齐长夜。
“诗书继久,忠厚传长。修文尚武,遗德流芳。”齐长夜答道,“咱家的辈分也是按家训排的。”
“很好。”齐传武道,“我们齐家虽然是武道世家,但是历来重德明理。这一点和白家一样,这次你跟仙长外出求习仙术,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首先要坚守自己的德行。唯有自己的心对得起苍天,对得起厚土,才是真正对得起自己。也唯有如此,做事才能问心无愧。”
说到这里,齐传武顿了顿,转过身来,拍拍齐长夜的肩膀道:“夜儿,要先学会做人,才能学会做事。你这次如若修习仙术小有所成,一定要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
“是,孩儿谨记。”齐长夜应道,“爹,临走之前,我能看看不悔刀吗。”
“你小子。”齐传武笑骂道,“也罢,看族里的情形,这把刀迟早是要传给你的,今天就破例让你看一看吧。随我来。”
齐传武带着齐长夜来到了自己的练功房中。他走到最里面的墙边,伸手摘下一柄刀。
这是一柄修长的战刀,刀身有二尺半长,三指宽,整个刀身呈血红色,在昏暗的屋子里散发着幽幽荧光。
“夜儿,我今晚舞一次刀,为你壮行。”齐传武脱掉宽大的外衣,走到练功房中央站好。
“人间自有英雄在,鹰击长空翔云外。”齐传武爆喝一声,手中的血色战刀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随后高高跃起,像一只正在展翅翱翔的苍鹰。接着战刀一舞,一种英雄出关山的气势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鲲鹏一去千万里,长风破浪向沧海。”齐传武一落地,身子便向前一倾,双腿一发力,整个身体便弹了出去。他把刀举在面前,身体旋转着向前飞,就好比一只真正的鲲鹏,驾着六月的风,飞向南溟。向前冲出一段距离后,齐传武再次落地,战刀一收,便护在自己的前胸。
“直教艺成再归来,却话真情人间**。”齐传武的刀势一缓,把刀在空中挽成一个花,最后又把刀横在自己的胸前,吐气,收刀。
“小子,看明白了吗。”齐传武道。
“明白了,爹你是不是说,这次我回来,你就要向白家提亲。”齐长夜嬉皮笑脸地道,“直教艺成再归来,却话真情人间**。这不是说我只要艺成归来,就是成亲的时候嘛。”
“滚吧,兔崽子。我可没这么说。”齐传武笑骂道,“快去见见你娘吧,别让她等急了。”
“爹,我先去了。”齐长夜道。
“好了,快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吧。”齐传武道。
齐长夜转身,出了房门。他身后,齐传武眼眶微红,抚摸着修长的不悔刀,发出一声轻叹。
齐传武跑到自己母亲的房间时,里面早就熄灯了。
“娘她睡了吗?”齐长夜问站在门旁的丫鬟道。
“回少爷,夫人早就睡下了。”丫鬟答道。
“哦,那就不打扰她了。”齐长夜道,“你先下去,我在屋外守着。
“是,少爷。”丫鬟向齐长夜行了一礼,退下了。
齐长夜靠在门前的柱子上,闭上了双眼,静静回想自己和娘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蹒跚学步时,搀扶自己的那双手;生病卧床时,关心**护自己的那个眼神;调皮捣蛋时,护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
一切的一切,仿佛那样遥远,却又触手可及。那一幕幕的记忆,从未被忘却,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身影,从未远走。只是,她随着自己的成长,却渐渐苍老了。
“啪。”一滴眼泪从齐长夜的脸颊上滴落。他没有去擦,而是任由眼泪从禁闭的双眼中肆意流淌,划过脸颊,滴落在脚边。
就这样过了一夜,东边泛起了鱼肚白,晨曦冲破夜幕,洒在齐长夜的脸上。他睁开通红的双眼,擦干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腿一弯,跪倒在门前。
“娘。”齐长夜忍住双眼涌上的眼泪,哽咽道,“孩儿走了。娘你要保重啊。”
齐长夜在门前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站起身,一甩衣袖,大步离去。
然而,刚刚他跪倒的地方,已经被泪打湿了。
“吱呀。”
就在齐长夜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时,禁闭的门开了。一位妇人探出头来,怔怔地望着齐长夜消失的地方发呆。
这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妇人,只是她没有梳洗,双眼凹陷,面容憔悴。但是脸型可以依稀看出她年轻时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人。
她望着齐长夜离去的走廊,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但是眼中瞬间涌上的眼泪,却说明了此刻她的心情。
东方的太阳,越升越高了……
“好了,娘。你快回去吧。”白广有不断地催促着一个微胖的妇人,“你看,别人都看我的笑话了。”
“好了,娘这就走。”微胖妇人恋恋不舍地道,“娘叮嘱你的事,你都记下了吗?”
白广有不耐烦地点点头,转过身。
另一边,齐长夜和白落雪在道别。
“你会想我吗?”白落雪用春水一般的眸子望着齐长夜。
“会,我会天天想你的。”齐长夜用力地点点头。
“我们说好的,你不准骗我。”白落雪抹了抹眼角的泪滴。
“雪儿,看这个。”齐长夜从怀中掏出一个用黑线系好的玉环,放到白落雪的手中,“这是我用咱们在落鹰涧捡到的玉石雕的,一共一对,你一个,我一个。”
白落雪接过玉环,呆呆的望着,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另一个人的体温。
忽然,齐长夜张开双臂,把白落雪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等我。”
“走了,老白。”齐长夜推开白落雪道,“不要让仙长等急了。”
远处,苏秋水问站在前方的沐宇瑭:“师兄,你为何不把那个叫白落雪的姑娘一起带走呢?”
沐宇瑭淡淡的道:“这只是偿一段因果罢了。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自己也会恢复过来的。毕竟这鹰妖的攻击都被斩妖剑反弹回去了。下次,一定不会弄得这样狼狈,也不会让鹰妖再次从我手中逃脱。”
“可是,看着他们的分离……”
“师妹,不要动摇心境。修仙之人,不能被俗情所困扰。”沐宇瑭的声音有些低沉,好像想到了一些心事。这些话,与其说是在说服苏秋水,不如说是说服他自己。
“知道了,师兄。”苏秋水道。
笑着摇了摇头,沐宇瑭道:“不用这么失落。这两个小子可是很有趣的人呢。”
“哇哇,老白。你的眼里是什么啊。不会是眼泪吧。你哭了,哈哈哈,你一个七尺男儿竟然哭了。”
“滚。姓齐的,你抱着我妹妹的时候别说你没哭。你偷偷抹眼泪,我可都看到了。”
“你胡说八道。”
“你还信口雌黄呢……”
风吹过苍茫的天,带走了这一行人的笑声。远处的天,闪过一只灰黄色的老鹰。一声鹰鸣,嘹亮而凄苦,像是衬托着离人凄苦的心情……
《魔刀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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