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山海拔足有2000米,又浮在天梯上,天风之大吹得帆帷烈烈而动。
空旷的白玉石广场上,风卷残叶,好不肃杀。比劲风更为肃杀的,是落月真人与碧螺的对峙,一正一邪两大高手负手而立,正邪向来不两立,更何况存有百年尘缘,二人之间的矛盾早已演化为正邪两派的矛盾,岂是言语所能调解的?
“尔乃邪魔外道,死不足惜,逃走便罢了,还来空桑挑衅!我要替空桑将你再次封印!”落月真人平素平易近人的神色早已不见,她白袍纷飞、一手放在腰际,一手在胸前竖成兰花状,一朵白光亮如灯火,一股仙气如刀般吹向碧螺。
每一缕风都像一把利刃,她唯有闪躲不及。
碧螺岂可示弱,尽管只有三魂在体,空桑山的仙气又极强,她本该安分守己不与之冲突,就情势看来,这一仗她是不打也得打了。半空中,一道弧形绿光从后背而生,笼罩在她身上,犹如车盖护住了她的身体。仙刃打在绿光上,红火迸溅,这一红一绿相搏煞是好看。
“风之刃!”落月真人右手一挥,原本柔长的拂尘变成了一柄由气体组成的剑,流光飞舞,顿时产生了强大的气流,把她身下的落叶都吹得一干二净,白玉阶上纤尘不染,碧螺有些支撑不住,如一只气球般在空中颠簸,好不容易稳住了步伐,只见落月真人踏着灵虚步,利刃刺向护体的绿光。
“咔”金属开刃的清脆声,碧螺手上平白生出一把金光灿灿的大金剪。这便是她用来对付八岐大蛇相柳的致命武器,当日还剪中了相柳的七寸,给这条痛苦的蛇来了个了断。
“看我夺命剪!”碧螺自侍有绿光护体,也向落月真人冲去,一把大金剪如怪兽的利嘴,要钳杀眼前这位修行了几百年的真人!
“不自量力!”落月真人与之在半空中刀刃相接,乒乒乓乓一阵对峙,落月真人的剑法可谓举世无双,剑招凌厉、攻防得当,每一剑皆非虚招,加上速度极快,锐不可当。
碧螺三五下便居于下风,不断后退,被落月真人的气刃逼到了栏杆边,再往外便是万丈深渊了。她有些害怕,但仍负隅顽抗,落月真人毫无放过的意思,每一招都落在实处,几下便把她一身曲裾都割裂了,露出白嫩的肌肤来;但落月真人对她还是手下留情,否则岂止割破她的衣衫,恐怕早就劈成两半了。
“啊!”碧螺跌出了栏杆外,脚下一慌便忘了御风的本领,直直往下坠。
落月真人降落在栏杆上,望着碧螺下坠的身影越来越远,面色始终严肃凌厉,把她逼下深渊只是便宜她了!
“我若死了,舞阳星魂就没救了!他的灵魂还抵押在我手上呢!哈哈哈……”一阵尖锐、虚空的笑声从崖下传来。
“什么?舞阳家族?”落月真人猛然一惊,舞阳星魂便是她师妹穷其一生都要寻找的后人,若就此放过了龙灵離吻,岂不是害得师妹无法完成遗愿?
一道纯白之影跃下深渊,直直向下追去,终于在半山腰上见到了碧螺护体的绿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碧螺伺机报复、出暗器伤人,便着了她的道。
落月真人并不急于救她,一道白纱从袖口射出,拴住长在绝壁上的古松,自己则站在松树上用另一条白纱下坠,拴住了碧螺的腰身,用一个猛力扯上来。
碧螺嘴角挂着一丝狡黠的浅笑,有惊无险地落在了古松的另一个枝干上,深渊下起了一阵松针雨。
“你不是自诩云荒正派吗?怎么会救我这个邪魔外道?”碧螺讥诮地明知故问。
“舞阳星魂,到底怎么回事?”落月真人直截了当地问道,眼中的肃杀之意不减刚才,仿佛碧螺不老实回答,便会再一次把她打入深渊。
“真人,你果然是姐妹情深,就算她死了,也要为她完成遗愿。”碧螺面上拂过一丝嫉妒,想当初她还是離吻的时候,亲兄弟睚眦竟然斩尽杀绝,不仅废去了他的龙脉、毁了他的七魄,还把他放逐到云荒,阴差阳错之下被空桑派封锁在了食水河。
落月真人凌厉扫了她一眼,并不打算与她废话,只一副正邪不两立的姿势。
“你说出其中缘由便罢了,若不说,我可再送你一程。”落月真人沉默片刻,道。
“不错,海潮便是你师妹寻找多年的扶桑后主,舞阳阙的儿子舞阳星魂,也就是重华真人的侄子。”碧螺白了她一眼,虽受制于人但仍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仿佛任何人都没有资格侵犯她。巴掌小脸激动得有些潮红,比之落月真人的仙风道骨,她自有一番妖娆风味。
“什么?竟是这样。”落月真人有一刹那的失神,终于明白师妹为何宁可自损也要保护他的用心,但旋即质疑道,“可是,舞阳一族凭什么要你来救?你连我都打不过,何况比我厉害百倍的拓雪城!”
碧螺狡黠一笑,若有所思地道:“别忘了,扶桑国已亡国百年有余,天狼国国主拓雪城虽暴虐,但举国上下还是治理得紧紧有条,国土也开阔了不少,能想起扶桑国的人已不多了。”
“你胡说!扶桑国舞阳一家何其圣明,以仁孝治天下,岂是当今国主的铁血之治可以匹敌的?”落月真人蓦然抬头,一道凌厉的目光几欲刺穿她的心肺,仿佛在说:你若不说出一个救你上山的理由,我一定会再次封印你!
“不必这么看着我!”碧螺白了她一眼,对她审犯人般的态度感到厌烦,但眼下最主要的任务是脱离这松树,回到安全的山上去,空桑断崖下有什么,她和粟离最清楚。
“扶桑国已然式微,若要复国需与我们水之国协作,相依相携,我能复我的水之国,他能复他的扶桑国,岂不一举两得?”碧螺得意道。
“哼,云荒邻国众多,需要你们狭小的水之国支援?笑话!”落月真人从鼻尖发出一声冷哼,不以为然地道。
“所谓合纵连横,实乃兵家常计;空桑若不扶持我,我自然另投他国,空桑等于失去了一个盟友,多了一个敌人。我看舞阳星魂很尊敬你这个长辈,才与你多费唇舌,不合作便罢!”碧螺面色一冷,脸上的神色不似刚才轻松。
落月真人依然无动于衷,犹豫着是否要救这个邪恶的海皇。
“看来星魂并无把他的往事向空桑透露半分,我实话告诉你吧,舞阳星魂只有5年阳寿了,他若找不到剩下的七魄,一定会烟消云散的。而我,是能帮他找到七魄的唯一人选!”
碧螺终于说出了实话,面前这位剑术高强的女子倔强得很,若不然她知道知道其中的厉害,后患无穷。再说,海潮待她如师尊一般,若说服了她,那海潮就不成问题了。
“嗦”碧螺还未看清落月真人的神色,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条丝带扯着飞离了松树,一路飞到了白玉广场。
二人还未落地,便见广场上站着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冷峻的男子,正是海潮,不,从今日起他应该叫舞阳星魂。
忽然不见了二人,他有些着急地来殿外寻找,利用潜音术,刚才碧螺与落月真人的谈话,他都听的一清二楚。震惊、落魄和压力如同三座大山,压在他后背上喘不过气来。
他仿佛未看见二人各怀鬼胎的神色,但可感到的是来自二人异样、内疚和疼惜的目光。
他冲上前握着碧螺的两根藕臂,盯着她清澈得能看透人世的眸子,怔怔道:“我……我是舞阳阙的儿子,你,你骗人!”
二人均为注意他竟然跟到广场了,有些不自然地举步便走,碧螺的手臂却被牢牢箍住,舞阳星魂激动地道:“你早就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了!”
碧螺缓缓拉下他的手,火上浇油道:“岂知知道,我知道你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件事,哪怕是琐事小事!”
“你……你!”海潮举起一只拳头,抬到她额边,却被一个声音打住。
“星魂,既然如此,你便前去你师尊的灵位前,告诉她这个真相吧,她一定会很感动的。”落月真人柔声道。
星魂有些迷茫地望着她,嘴角一阵抽动,母亲离世时的惨状再次浮现在脑海。
“你说过,为了你的身世和明月,已把灵魂抵押在我这了,若有食言,休想知道后面的真相!”碧螺长袖一拂,傲倨地瞥了二人一眼,扔下一句话便拂袖而去。
天色已晚,夜幕越来越深了,如黑绸子般再也找不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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