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荣坐在床侧,看向床内歪歪斜斜躺着的女子,轻轻叹道:“对不住,现在才将你救出来。”
那女子轻轻笑了笑没有答话,眼神亦是恹恹的,抬起的手臂竟是带着斑驳的伤痕,右手轻飘飘搭上冬荣的脸庞,比起重逢更像是生死决别。
冬荣就她的手轻轻摩挲,眼底却染上了两分疲累,面上却仍旧攒出几分笑意。
阿芦默然站在床前不远处,凉凉看着这一切,最后冷冰冰吐出一句话:“不对。”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重复一句,又摇首拔高了声音尖叫:“你们不是很相爱吗?十年未见的两人为何不开心?你们倒是开心啊!”
冬荣脸上的最后一抹笑意也消散了,他一把甩开床上女子的手站起身来,闭了闭眼睛道:“阿芦,我累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做你的爹爹。早知今日,我宁可不要这长生。”
阿芦站立不动,眼睛直直盯着冬荣语气却是软下来:“是因为……她死了吗?”
冬荣笑了笑:“对。”约莫顿了一顿开口:“以前我不晓得,到今日方晓得已然晚了。我恨不能即刻去陪她。”
阿芦依旧没动,她摇摇晃晃朝床侧奔去,又手忙脚乱地抓住那干瘦女子的双手,语气依旧冷冷的:“娘亲,你看,我们两个都输了。她活着,你比不过她。她终于死了,却更没有人比得过她了。这样,我们也死掉好不好,说不定也会有人比不过我们了……哈,就让爹爹一个人守着长生不老活下去吧!”
天上云仙儿拍着卿一辰的后背慢慢开口:“再低一些,我就要摸到了。”
卿一辰低了低。
云仙儿苦着脸伸手,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修长,不觉仰天长叹。
卿一辰微微垂首,尖尖的喙轻而易举啄到了地面,他喃喃道:“仙仙,这地上残留着的是她的散魂。我无法将其捡起来。”云仙儿蹙蹙眉,握了握手中的黑龙珏,忽然自卿一辰背上一跃而下,径直扑向了地上那团金灿灿的光亮。
与此同时,黑龙珏化出一把纸伞,慢悠悠飘到云仙儿头顶,眼前忽然有些强光照进来,她不觉闭上眼睛,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绷着脸往她面前冲的卿一辰。
朦胧中耳边有两声呼唤,一声“仙仙”定是卿一辰,另一声“小仙儿”是何人唤的?
有人这样叫她吗?
不对,卿一辰是何人……仙仙又是谁……她又是谁?
“小仙儿……小仙儿……”
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云仙儿猛然睁眼,眼前温雅的笑容很是眼熟,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就更是眼熟。然而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那人又是一笑:“修行的如何了?师父带你下山好不好。”
师父……师父!
她慢慢张口:“善生?”
那人微抬讶然的眉,抬手敲敲她的额头道:“什么善生善死的,快些随为师走。”
对了,善生是谁?为何会吐出这样一个名字呢?这里又是何处,她原来有个这么年轻的师父吗?
那男子回转头看她,上前忽然抱起来腾了一朵云飞身而起,空出的手将她搂了搂:“息梧,此次离开后便是百年,你且记得,不可妄动情念,不然为师都救不了你。”
她迷迷糊糊窝在他怀中,慢慢嗯了一声。
“原来我叫息梧啊。”她继续抬起眼眸好奇道:“师父叫什么啊,我怎么记不得?”
男子垂下头看她:“莫闹,息梧,记得若是有了危险,要唤为师,为师会用黑龙珏赶至你身边。”
黑龙珏……
她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只是一瞬,忽觉身体不停下坠,她听见自己遥遥喊了声:“师父,我该怎么喊你啊,我不记得你的名儿了了了……”
气流卷起的凉风扫过她的唇舌,将她还未说完的话刮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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