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代语到了院子里,发现许铭悦正在跟许铭书吵架,这姊妹俩最近越来越不和睦了。秦代语有些心烦,但她到底是个会控制情绪的人,一到两人面前,便换上和蔼的笑容,问:“书姨娘,四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死丫头一点都不听话,代语,你快来说说她。”许铭书见她来,马上道。
许铭悦却气得掉眼泪:“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什么为了我好,其实恨不得把我往火坑里推,亏得我叫你一声姐姐,你也不心虚!”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要光顾着吵,总要把话说清楚才行呀。”秦代语朝许铭书打了个眼色,让她们都安静下来。1
许铭悦这才急急地告诉她说:“代语,你是不知道,昨天下午,父亲跟哥哥写了信来,要让我回家去,说是家里给我说了亲事,要我回家准备出嫁。我一问夫家是谁,却说是咱们县里县太爷的长子。那一位,我可是听说过的,家里一早娶妻了,嫡子嫡女也都有了。他们说的好听为了我好,叫我回去,却是给人家做妾的,说不得是收了什么好处,要卖儿卖女呢!”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许铭书很不赞同地分辨道:“你说的的确没错,给人当妾有多悲惨我比你清楚。要是有可能,我也希望你嫁得好,可事实上呢?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几岁了?早过了最好的时候,哪里还能说到好人家当正头娘子!我做姐姐的,也不是不对你好,可你也瞧着了云家的情形,如今云家子弟全都没了,难道你要留在云家,守一辈子寡不成?”
还没过门就守寡?许铭悦当然不愿意。
可真的要回家给人家当妾么?许铭悦这几年也是看着姐姐当妾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想到这种事要落到自己身上,就害怕的要命,所以要让她当妾,那是死也不愿意的。
左也不好,右也不好,许铭悦当真也想不到出路了。
她捂着脸呜呜地哭:“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老天要这样对我!”
许铭书瞧她哭的凄惨,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秦代语见状,对许铭书道:“书姨娘,你先回去吧,四姑娘正心里难受,我在这里劝劝她。”
“那就麻烦你了。”
许铭书叹口气,看了妹妹一眼,便起身走了出去。
秦代语在旁边坐下,也不说话,只叫眉含端了一碟点心来,一个人就着热茶,悠闲地吃点心。
许铭悦哭了半天,终于没眼泪了,一抬头看见她吃的开心,心里很是不满。
“你这丫头当真没心,我在这正愁苦,你却还吃得下去!”
“姑娘心里不好受,哭出来才好,免得郁结于心,留下祸患。我自吃我的,待你哭够了,才轮到我说话呢!”
“哼!那你倒是说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这事儿……的确不好办。”秦代语说:“方才书姨娘说的没错,姑娘你年纪不小了,的确再不能等。可是做妾,也不是个好法子,妾,哪怕是贵妾又能如何?到底要受主母的磋磨,然而你若留在云家,虽能保障地位,却要孤寡一生,到底可怜。”
“那你赶紧替我想想法子呀!”许铭悦催促。
秦代语沉默,她这个法子,到底不好想。
按道理说,许铭悦的婚事,应当由她的父母长辈做主,只要家人爱惜,还是能替她找个差不多的人家把她嫁过去的。然而许善喜父子,却是个见钱眼开的,虽与云家算是亲戚,却丝毫没有沾染到一丁点儿的斯文气儿,反而越加喜爱钱财。
许铭书许铭悦这一对姐妹,被他们娇娇贵贵地养大,却是打着卖个好价钱的主意。然而这姊妹俩,偏偏都是时运不济的,婚事上总也不能如意。许善喜父子无奈,这才准备贱卖,直接拿闺女换银子算了。毕竟,继续养着她,那花销,也是不小的。
许铭悦敏锐地察觉到了父亲跟哥哥的打算,这才哭闹着不肯回家。然而秦代语到底是个丫鬟,她能出主意,但当真能帮上的忙,却很有限。
而且,让秦代语帮忙,总要于她有利她才愿意花心思的。
于是在许铭悦的催促之下,沉思良久的秦代语才终于提醒她道:“四姑娘,您是千金小姐,婚姻大事,自有您的父母做主。我一个做丫鬟的,到底帮不上什么忙。然而你我到底主仆一场,我也不希望姑娘落得个狼狈下场,所以我这里有一个万不得已的法子,想说出来,却又怕害了姑娘。”
“什么法子?你快说呀!”
许铭悦一听她说有办法,自然而然就把其他的屏蔽了,只催促她说出自己的办法。
秦代语朝眉含看了一眼,眉含识趣地出去守着了。
这时候,秦代语才小声告诉许铭悦道:“姑娘您当真大意了,要说嫁,那自然是云家子弟最好,可惜现在云家无人了,姑娘的希望也就落空了。可是大少爷给您说的那门亲事,却也是说不准的。姑娘您不晓得,自爷们儿们出了事之后,这云家上下,一个个都疯魔了。
大太太脑子不清醒,如今还在屋子里关着呢,您那位准婆婆,两个儿子全都没了,如今疯疯癫癫,只守着一个孙女,却硬要说孙女是孙子。若在此时,您跟家里人到她面前提起要解除婚约另嫁,那必然是撞到云家这些遗孀们的心尖尖上了。待她们反应过来,别说嫁人,你连文山都下不去。她们一定会把你娶过来给儿子守一辈子,说不得跟当年那位杨家奶奶一样,一把锁锁在宅子里,从十八岁锁道五十八岁,到死了才处出得门来。”
“天呀!她们怎么敢!”许铭悦惊得叫起来:“代语,多亏了你,我光顾着生爹爹的气了,却没有想到这一茬儿。”说着她又红了眼睛:“好代语,我不要一辈子都被锁在屋子里,你快救救我。”
“救你?我一个丫鬟,哪有那本事?”秦代语叹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屋里那一位,现在疯疯癫癫的了,却也还在计算着让两位少奶奶守贞立牌坊呢!”
许铭悦当真是急的哭出来了,她抓着秦代语的手,求道:“好代语,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只要能让我躲过这一劫,以后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此事到底有风险,只怕到时候救不成你,反而害你丢了性命。”
“到底是什么法子,你快说呀!”
秦代语这才生出一个手指头,朝行宫方向指了一知。
许铭悦惊得嚯一下站起来:“你说皇……皇上?”
秦代语点点头,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今云家上下都憋着气呢,要是你想退婚,少不得闹得满城风雨。她们算是破罐子破摔,没什么指望了。然而要是那一位看上你,她们却是无可奈何的,这就是命。”
许铭悦愣愣地,站在原处不知道作何反应。她知道秦代语说的没错,要是皇上看上她,她就有路了,一切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然而她居然害怕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那可是皇上啊!是真命天子,是九五之尊。她怎么敢?怎么可能呢?而且那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又如何能看上她这样的……这样出身平凡,又是蒲柳之姿的女子呢?
这是不可能的!
许铭悦颤颤地说:“这不行!我不敢,万万不敢的,若是惹了皇上发怒,便是……便是我要丢了性命,父亲跟母亲,也要被牵连的。”
许铭悦怕极了,怕得对说出这种话来的秦代语都生出一种恐惧感。
她无法理解,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是的,秦代语很聪明,也有一些小才华,可即便这样,她也只是一个丫鬟而已。
这样的一个丫鬟,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轻而易举说出这些话,把主意打到了皇帝身上?
这太可怕了!
这一刻,许铭悦看秦代语这个一直让她有些依赖的丫鬟,突然却像看到鬼魅一般。她脸色苍白全身冷汗,连话也说不通顺了。
她这个样子,秦代语哪里还不明白。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一句话就吓成了这样,还能又什么指望?
她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果然是她太乐观了。
本来瞧她平日行事张扬,以为是个大胆的,哪里料到其实是个草包,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这么一来,她也用不上她了,免得到时候害她受牵连。
看来,她还是要另谋出路了。
想到此处,秦代语轻咳一声,道:“看吧,我就说,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也不敢说的。想一想那位,到底不是寻常人能高攀的,所以这事还是算了,姑娘当我没说。至于亲事一事,姑娘还是安下心来,多与父母兄姐商量,他们到底是您的血脉亲人,总比旁人要可靠一些。”
“你……你说的有道理。”
“那好,姑娘早些休息。我那里还有事,要先走了。”
“好吧,你……你自便。”
许铭悦结结巴巴送走了秦代语,等屋里只剩余她一人,方才失力地坐下来。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没旁人。丫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屋子院子都灰扑扑的一副败落之相,与京城云府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让她无比怀念在京城云府住着的日子。
可是要不了多久,她却很可能连现的日子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发慌,继而又想起了秦代语的话来。
这个丫鬟,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然而那一位……
许铭悦想到若自己留在云家,或者准婆婆得知她想要退婚另嫁的下场,就忍不住打一个冷战。
秦代语说起的那位杨家奶奶,那是很有名的。她记得小时候听人说过,那位奶奶十六岁就嫁入婆家,不过只过了一年多,丈夫就出意外死了。
她娘家想把人接回去,可她婆家哪里肯?最后竟然拿了一大笔银子与亲家说好了,让杨奶奶替儿子守寡。
要知道,这一位杨奶奶,正是青春年华,生得也是美貌如花。这样的媳妇,便是让她守寡,公公婆婆也不放心的。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她住的屋子全部锁了,外面坠上大石头,整整在屋子里锁了四五十年。
从青春年华的少妇人,到垂暮之年的老女人,这中间被囚禁在方寸之地,那日子到底是如何过的,没有人可以想象。
记忆中,身边人提起这位杨奶奶,都是赞口不绝,只因她替夫守寡,得了贞节牌坊,便成了天下女子的榜样。
然而作为女人,谁一想到那囚禁的几十年,不吓得发抖?
许铭悦不敢,她不觉得要一座贞节牌坊有什么用,她只知道自己想要风风光光成亲嫁人,而后与丈夫琴瑟和鸣,生儿育女。
然而如何是好呢?
父亲跟哥哥喜爱钱财,母亲在家里说不上话。他们虽说要让自己去给人做妾,但到时候准婆婆不同意要留人,想来拿出一笔银子,爹爹也就同意了。
秦代语可真聪明,之前自己光顾着不想做妾了,却没有想到这里,要不是她提起,她当真就忘了这一茬。
但是,想到她的办法……
那一位。
那可是九五之尊啊!
尽管听说他要禅位了,但禅位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她却是不懂的。她只知道那位是真龙天子,他既是天子,便是天底下顶顶尊贵的男人了。
要是他能看上自己,往后他生的孩子,便也是龙子龙孙。
她便要住进皇宫,享受天下女人的羡慕……
不晓得为何,她分明很害怕,却忍不住去想。越是想,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越是要想。
从前秦代语告诉她,要勾引云起才能过上好日子,那时候她也想过嫁给云起之后该有多风光,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让她激动难耐。
到最后,她恍惚地觉得,自己当真就要成为那风光无限的皇妃了。
然而如何才能被皇上看中呢?
许铭悦是不清楚的,然而她知道,秦代语最是聪明不过,她既然提起了,就一定有法子帮她吸引皇上。至于失败了会如何?她想好了,到那时就实话实说,是秦代语撺掇她的,并不是她的错。
于是又想到那本该高高在上,本该住在皇宫大殿里的皇帝,如今却到了文山,就与她近在咫尺,难道这分明……不就是她的缘分?
想来老天爷也是这个意思。
难怪,难怪她的亲事一直不顺,难怪未婚夫在皇上来接她之前正好就死了。
许铭悦越想越觉得,一切皆是天意。此时此刻,她已经以为,自己与皇帝乃是天定的良缘前世的造化了。
所以说,一个女人,她愿意相信什么,根本不需要别人多说。只需要一点点的提醒,她们就能为自己找出很多很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这一点,在许铭悦身上,验证的淋漓尽致,此时的她,早已陷入自己的幻想中无可自拔了。
所以她当然不知道,她心中的军师秦代语,在看到她的反应之后立刻就放弃了她,已经转而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而这新的目标是谁呢?
楚燕阳跟皇后两人,她很是拿不定主意。
其实秦代语最看好的还是皇太后,然而根据她的观察,那位太后娘娘城府太深,自己在她面前,恐怕只有被利用的份儿,她的那些小手段,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晒。
利用一个比自己更聪明的人,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她不能冒这个险,所以她根本没考虑太后,而是把目光凡在了皇后跟楚燕阳身上。
这两个人,身份千差万别,却各有长处。
楚燕阳,好控制,而且出自楚家,很容易利用她接近楚阳娿。但她有一个很打的缺点,那就是不受宠。就算回宫了,在皇帝,皇太后面前都没有任何话语权,跟楚阳娿的关系,更是十分冷淡,这对她行事不太有利。
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膝下有皇子皇女,背后有王家做靠山,气势很足。然而这女人就不那么好控制了,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形看来,皇帝跟太后,恐怕不想让她活着。一个死人,当然没什么用处,最怕的还是她为了皇帝跟儿子心甘情愿去死。
秦代语左右为难,十分纠结地等待着适当的机会。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就在她被许铭悦缠得无可奈何,准备直接投靠楚燕阳时,王家的人,终于到了文山。
“这楚氏,当真说服了皇后?可见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不甘心去死的。”秦代语满意了,连对大何氏,都有耐心继续哄着了。
然而王家人的到来,将对文山产生不小的影响,秦代语自忖作为一个小人物,她不应该在此时此刻凑上前去吸引注意力,趁着这个机会,到可以把该处置的人抓紧时间处置了。
“大太太,大少奶奶跟秦少奶奶那里,我都去劝了,可惜她们真是铁了心,都说要回娘家去。”
大少奶奶小许氏,就是大何氏的长媳。秦少奶奶,便是二房嫡次子云中的妻子,她的姓氏在云家比较少,比直接按排行叫来的清楚,所以直接就叫秦少奶奶了。
就在天之前,这两人突然前后脚表示,自己要回娘家去。把大何氏给气个半死。
大何氏被云起关在屋子里不能出门,却关不住她探听外面的消息能耐,从这一点来说,新近提升为她的贴身丫鬟秦代语,的确起了不小的作用。
不过大何氏的心情还是很不好的,小许氏可是她的外甥女儿啊!她没有想到,云家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儿子才走了没多久呢,作为媳妇的她就要回娘家准备再嫁了。
不仅如此,她还是伙同着二房云中的媳妇准备一起离开云山。这让其他媳妇怎么想?真要让她们走了,下面那些媳妇子,可不得争先恐后全都离开云家?
当真是墙倒众人推啊!大何氏哪里肯咽下这口气!
“秦氏,必定是秦氏撺掇的!”大何氏气得双眼发红,斩钉截铁道:“果然,娶了个商户女进门,就是乱家祸害的根源啊!当初我说什么来着?下贱人就是下贱人,礼义廉耻是一点都没有,如今自己不愿意守着也就罢了,竟然还撺掇着我的儿媳妇回娘家?简直岂有此理!我儿子没了,孙子却还在呢。便是为着孙子,我那媳妇也要好好守着的,这不要脸的秦氏,竟然撺掇她回娘家。”
秦代语沈着脸,没说话。
大许氏更加说不得话了,秦氏虽是她的二媳妇,按道理她才更该激动生气才对。但自从云培西上吊之后,大许氏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也卧病在床,多日不成起来了。家里的事,她好像一直充耳不闻。
大何氏抱怨完了之后,方才吩咐秦代语:“你,语丫头,你传我的话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们入了我云家的门,便没有离开的道理。她们活着是云家的人,死了就是云家的鬼。敢回娘家二嫁,我除非我死,要么她们死,死了再让娘家抬着尸身回去,那时候爱嫁爱埋随他们的便。”
秦代语终于抿了抿唇,道:“太太的话,代语明白了,代语这就过去,再好生劝劝她们。”
“哎!你是个好的,快去吧!”
秦代语离开了大何氏所在房间的窗户,转了个身,并没有去见小许氏,而是直接到了二房院子,找秦氏去了。
秦氏院子里冷冷清清,丫鬟仆人们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秦氏窝在床上,满脸青紫。床下是一团一团的棉花,上面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
有人推门进来,不用抬头,都知道来人是谁。
秦代语,一个在大太太跟前谄媚讨好的丫鬟,以前她从未放在眼里。到云家出事,她却突然对自己发难,不仅给她投毒,还将她囚禁在这个院子里,给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院子,原本是用来安置下人的,位置本就偏僻,朝向也很不好。屋里阴森森不说,大白天也见不到什么太阳。
云家祖宅自皇帝跟太后们来了之后,便腾出来给他们当了临时行宫。作为云家女眷,自然要表现得忠心爱国,主动搬进这窄僻的小院子里暂住了。
皇帝亲临,所有人都关注着行宫里的那几位,对于搬到外面来的女眷们,却没多少人在意了。
所以,她被这大胆的丫头这样对待,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秦氏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恨不得用眼光将她杀死。
秦代语关了门,从格子里取出蜡烛来点上,屋子里总算亮堂了一些。
这时她才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
啊!她不仅是衣衫不整,她身边无人伺候,自己又不能行动。这几日过来,衣衫被褥,都开始隐隐发臭了。然而秦代语的心情并不很好,她静静地看了秦氏一会,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哈!”秦氏冷笑:“我的名字,我的名字秦静玥,乃堂堂云家二房少奶奶,你算什么东西?即便知道了我的名字又如何?难不成还敢直呼……”
啪!
秦氏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代语一巴掌扇得闭了嘴。
“我在问你实话,你不说也罢,反正你是谁,我并不关心。一个小小的棋子而已,你的死活,根本无人在意。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就可以了,看在你可怜的份儿上,我可以考虑留你全尸。”
“你……你到底是谁?”秦氏惊恐地盯着秦代语,骇然地问。
秦代语轻笑:“我是谁,你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你是秦……秦静玥?”
“哈!刚才某人,不还在信誓旦旦说自己是秦静玥的么?”
“不!这不可能,他们分明说……说你已经……”
“说我已经死了?”秦代语冷笑:“可惜的很,我秦静玥没有那么容易死。”
发现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秦氏吓得不轻。她一把抓住秦代语的手,哭求道:“我错了,我不该假装是你,还代替了你的身份。可我也是迫不得已呀,爹娘把我往花轿里一塞,再出来就已经到文山了,这不关我的事。呜呜……我已经晓得错了,现在你来了,我离开就是。该是你的还是你的,只要你绕我一命,把我身份还给你……”
“还给我?让我替你当寡妇?想得倒美!”秦代语冷声说:“而且你想差了,我根本不在乎你这云家少奶奶的身份。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当初我,我们家根本就没有答应这门婚事。”
“这不可能!”
“你以为任谁都想你一样眼皮子浅”
当年,秦家的确被云家上门求亲。秦家虽然富有,却因为是商户,在身份上,很有些不被看得起。因此听说文山云家要给二房嫡子求娶秦家长女,秦家上下,是十分高兴的。
然而秦老爹膝下四个儿子,却只有这个一个女儿,因此对这独女还是很宠爱的。虽然对他们来说,云家的确是一门好亲,可文山路远,对方门第又太高,他们很怀疑云家要娶他们家的女儿的真正目的。
于是家里商量之后,并没有马上同意,只道家里老人舍不得孙女远嫁,想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考虑,自然是准备暗中打听一下消息。
秦家虽是商户,但与各世家之间,却是有生意来往的。南北世家宅们内的管事们,交情也是早早就套起来的。云家的消息虽不好打听,却也不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
于是这般,秦老爹就知道了云家二房之所以求娶他家闺女原因,是想要一大笔嫁妆,好填补二爷云培西留下的亏空。还知道了给他们提亲的云中,居然勾搭自家兄弟的未婚妻,其性可恶,实在不是良人。然而更加重要的是,秦家知道云家从来只跟何家许家两家结亲,使得云家内宅,除了何家女人就是许家女人。这些女人们,一早就将家里的孩子们给自己娘家的女孩子们盯着了。
这么畸形的后宅,自家闺女要是嫁过去,那该要咋么过日子?而且二房摆明了是要钱,若女儿嫁过去,他们得了嫁妆,却又对闺女不好,甚至更往坏处想,直接拿了钱又把女儿作弄死,他们又能怎么着?哭都没地方哭去。
尽管秦老爹对能与云家结亲这件事十分心动,但他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回绝了这门亲事。他是一个商人,总觉得天上没有白掉的馅儿饼,云家这个便宜,还是不好捡。
然而这时候,外面已经被云家放了话出去,都以为两家的亲事早就订好了。为了让女儿避一避风头,秦静玥,也就是现在的秦代语,被送到了江南姑姑家,准备住一段日子再回去。
可谁知道,她才在姑姑家住了不到两个月,正因为偶然的伤寒在乡下卧病时,却突然得了消息,父亲身边最忠心的小厮千里迢迢,带着伤到了姑姑家,告诉他们,她的父母兄弟都出事了。
那小厮刚说完话,不到两日就去了,姑姑姑父连夜赶去金陵,却在半路上出了意外,都没能回来。
秦静玥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所以她养好了病,便悄悄告别了表弟,一个人隐姓埋名回到了金陵。
在她回到金陵的那一天,正好是云家迎亲的日子。
她看到那大红的花轿抬停在她家门前,将‘她’等了出来,迎走了穿着喜服盖着盖头的秦家长女‘秦静玥’。
她的身份被别人偷走了,她突然就变成了无家可归不知是谁的无名氏。
为了以防万一,她随便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秦代语,然后胡乱编了个身世在外面住下来。
她不敢贸然回家更不管你遇到熟人,只能一边躲着,一边静待时机联系父母。
然而至始至终,她都没有联系上他们,她的父母兄弟,好像一夜之间蒸发了一般。
秦家的管事的变成了她的大伯。家里的产业铺子,突然就被远到不知道哪里来的,据说是她家亲戚,但她却从未见过的人继承了。
一问起来,人人都说,原本的秦老爷,他的爹娘兄弟,是因女儿嫁入了高门,怕再经商给女儿脸上抹黑,所以舍弃了偌大的家业去做闲翁去了。
但是她知道不是这样的,她的爹娘知道哪怕是皇帝,也少不得银钱,所以他们不会舍弃秦家奋斗了几代才积攒出来的家业去当什么闲翁。
可是他们去了哪里?
秦代语想方设法,到底没有打听出来。
然而此间,却让她发现了其他端倪。她发现自家的产业,忽然就改变了方向,在偷偷屯银子跟铁器,给某各个不知道的人。
而方向,直指京城。
她找不到爹娘,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当然不死心,不肯相信他们真的死了。再加上不管是想要救他们,还是要为他们复仇,她都要找到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才能得偿所愿。所以她收拾包袱,一个人北上到了京城,好不容易,才搭上了许家那个蠢货。
这些年,她秘密查访,几乎已经确定了爹娘惨死的事实。
那么她就不必忍耐了,她只需要报仇,一个一个,将害她家破人亡,家业被夺,连姓名身份也被偷走了的所有人,所有人。
秦代语静静地看着秦氏,良久。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你若是不说也可以。那样一来,我就不会让你死了,我只会剥了你的脸皮,毁了你这张脸,眼睛也抠出来一只,而后打断你的腿。当然最后你会活着,会活很久,久到你想死也死不成未知。”
“呜呜……不要……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呀,真的!”秦氏嚎哭不止,秦代语已经失去耐心,她拿出一把小刀,哗啦一下,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刀口。
秦氏尖叫一声,痛得从床上跌了下来。
暗红的血撒得到处都是,秦氏披头散发,抱住秦代语的膝盖哭求:“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呀!饶了我。”
“饶了你?可以,坦白交代,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七爷。”
啪!秦代语又扇她一巴掌:“胡说八道,七爷何必害我秦家!”
“我说的都是真的!”秦氏指天发誓:“云家的情境你或者不清楚,七爷以前,在云家毫无地位,因此才……才要抛弃书姨娘这个未婚妻,与安国府的嫡小姐定亲。然而咱们七奶奶,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楚家肯答应七爷的婚事,乃是看在他未来族长的身份上,才同意的。
可是云家上下都不喜欢七爷,这族长之位,说的是要给他,但到底如何,还未可知。七爷铁了心要娶七奶奶,自然要把族长的位子坐稳了,但这运作下来,少不得花银子的地方,偏你家突然又悔婚了……”
秦氏话还没说完,脖子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
她瞪着双眼,像是不明白为何会突然被杀,又像是太过惊恐,只能睁大眼睛,瞪着秦代语,死不瞑目。
“果然是他!”秦代语扔掉了匕首,喃喃道:“看来已经没有必要继续求证了,他果然就是害我全家的凶手。”
云起,楚氏,你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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