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广晟的心宛如天边风筝,轻轻巧巧的得意飞扬在天上——即使过去那么多磨难,眼前宜喜宜嗔的少女,却已经给了他如水般的慰藉。
小古先是羞恼,却也渐渐垂眸而笑,原本古井无波的心头,却也有涟漪不断颤动,涌向最深、最暗的心湖中央——这十多年来,刀头上舔血,游走于阴阳光暗之间,随时可能不测身亡,眼前却有人爱护、珍视她如珠似宝!
就算只是镜花水月,就算她终究要回绝,就算只是这短暂一瞬,却也足够快慰平生了。
只是,在被他握紧手掌,十指紧扣的这一瞬,她的心头,也莫名闪过另一道清秀儒雅的面容——那一身蓝衣儒袍,风神隽秀的青年。
景语,那个曾经被她唤作景大哥的人。
她闭上了眼,黑亮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宛如缠困在树梢的蝴蝶羽翼,迷茫而懵懂,忧悒而痛苦。
那个人,曾经是她幼时、少女时唯一的心灵寄托,那般纯净而旖旎的情思缠绕、庚帖订亲……
但也是这个人,给了她太多的伤痛、失望,以及决裂,他宛如游走在正邪光暗间的魔魅,成为了她一生难解的冤孽。
景大哥,终究与她渐行渐远。
她咬唇不语,再睁开时,眼前那道身影已经模糊散去——而眼前的绝色男子,却被夕阳光泽化为金色神祗一般。
“少爷……”
她喃喃低语,心中有隐约的甜蜜,却更有纠结矛盾。
他的手指抬起了她的下颌,温暖而干净,带着好闻的男子气息,那般轻轻摩挲着,亲昵却又见风流,她的脸慢慢红了,又叫了一声少爷。却听广晟低声笑道:“私下相处,别叫我少爷了,叫我的字成嘉吧。”
小古愣住了,这才发现。她竟然从不知道少爷有字!
这个字,也不知道是谁给他起的,却是雅意而华贵,颇能拿得出手。
“成嘉……”
她轻轻喊了一声,却总觉得有些别扭,他看着她脸上的红霞,好是很有趣似的,低声笑了,凑在她耳边道:“我也不知道你真正的闺名。”
她的闺名……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多年前,也有个少年站在内院的高墙之下。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
“如郡,我的名字,叫做如郡……“
不自觉的,她说出了口。心中这才惊觉,暗暗后悔之下,脸色瞬间一白。
竟然就这么说出来口!
由于逆着光源,广晟并未发现她脸色变化,却是反复咀嚼着这两字,笑道:“果然端庄大气,一听就知道是名门淑女。”
端庄大气、名门淑女?
小古心中暗暗自嘲:那个恨透自己母女的亲爹。不知是哪门子抽疯了,才会给自己起这个名字——也或许,是疼爱母亲、执意迎娶的祖母逝前所起?
广晟拉着她的小手,甜言蜜语反复无师自通一般,凑在她耳边正要继续,却听外面有人小心敲了敲门。“大人。”
广晟双眉一轩,似要发火,却终究叹了口气——这是随身小厮的声音,若不是紧要,想必也不会来吵扰他。
他意犹未尽的起身。却又出其不意的夺走小古手上的帕子,端详着上面的兰草花纹,唇角弧度高扬翘起,“这个送我,聊解相思。”
“少爷你——”
小古又好气又好笑,随即又有些隐忧:那上面绣的是金兰会的兰花纹样,这样给他拿走实在有些不妥,她伸手去夺,却反而被他一把揽住,狠狠的抱了一下,对着润泽红唇就要亲下,却终究不舍得她脸色宛如火烧般羞赧,叹了一声,放开了她。
“等下次见面,给我一个惊喜吧。”
他所谓的惊喜,简直不问可知。
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映入他眼中却是娇俏妩媚、清新可人,恨不能把人揉进怀里再好好亲昵一番,广晟蓦然发现:自己的色心和色胆都越来越大了!
“再住一阵好好养伤,若是闷了要回来,只管让人给我送信。”
他恋恋不舍的跟她道别,心中却也觉得她最近住在庄子上更加妥当——这庄子远在郊外,京城那些风云诡变也影响不到这里,虽然之前有王氏的人来搅闹,但只要给她派些侍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又吩咐了沈安去传唤府里的侍卫到此守卫,吩咐道:“告诉他们,要是想攀高枝跟府里的哪位勾结,就准备全家去交趾充军吧。”
这话足够严重,让沈安也唯唯称是——交趾那边偏远又穷困,大明官兵虽然在那屡次大捷,但因为辎重粮草缺乏,因此需要大量的民夫和充军犯人作为苦力,那日子简直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他叮嘱完小古万事小心,又吩咐蓝宁好好照顾她,正要上马离开,却被小古唤住了,“等等,还有个物件请少爷帮我带给如瑶姑娘。”
广晟本以为是女子之间的绣件针线,没想到却是一个大铁箱,上面还上了锁,他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小姑凑到他耳边悄悄道:“这是张夫人留给如瑶小姐的嫁妆。”
广晟立刻明白了,想起嫡母王氏的下作狠毒,冷哼一声道:“我明白了,再留在这,只怕那只母黄鼠狼又不死心,再闹出些幺蛾子。”
小古噗嗤一声笑了,广晟见她梨涡浅笑,顿时只觉得美不胜收,连那平凡的麦色面庞都变得熠熠生辉,他只怕自己再多看两眼,就要彻底留下不走了。
铁箱被运上了马车,连同带给如瑶的信件,随着广晟的身影而逐渐远去,小古目送着这一队人马,唇边露出微笑来。
东西被广晟带走,她很放心,等再过几天,她也要回到侯府去,那时候两人提个小包袱,也不用担心有人来抢什么木盒了。
“看你这么沉醉,真是恋恋不舍啊!”
蓝宁打趣她,小古回过身来,却是毫不羞怯,似笑非笑道:“他既如此绝色,我正该多看两眼。”
蓝宁被她的厚脸皮折服了,眨了眨眼也没说出什么来,只得换了个话题,“你居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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