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姜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仿佛是听到了这么多年从未再听到过的好笑的笑话,姜豪笑了一声后消停了片刻又笑出了声,而这一次是长长的笑声,似是连气都不需要喘一样。
冯慈明知道姜豪是为了什么而笑,却又不能反驳什么,扶在胡荀双臂的手只好收紧了一些。
“回家?”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姜豪不确信的看着在发怔的胡荀,语气中满是讥讽的笑意:“你说你们是来带她回家的?家?你们带她回家?”
冯慈明没有接话。
“谁不知道她当初最想回家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你不知道?你们都不知道?”
姜豪笑意一敛,怒意勃然的瞪着不敢与自己对视的冯慈明,冷笑一声:“现在只剩下一副不会再有呼吸的躯体,你们却说要带她回家?冯夫人,冯少爷,难不成你们过去只是为了省一副碗筷的饭钱吗?这个时候接她回去还有什么用?认祖归宗?不,过了当初最期盼的那段时间,她已经没有家了,她甚至连称得上是亲人的人都没有。你们以为你们现在的关系稍微缓和了一些就有资格带她走了?她没有家,当初不属于你们冯家,现在也不属于!离开邺城后,她就属于宇文家了,认祖归宗这种事情她已经不屑了!现在还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必要吗?还能够补救什么吗?你们以为现在带走她,她九泉之下知道了就会放心吗?”
“你在这里逞嘴皮子有什么用呢?”
胡荀站在冯慈明和姜豪的中间,明明说的事情是和她有着极大的关系的,可她的样子却像是他们两个人只是在说无关的旁人的事情一样。她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僵持不下的气氛,目光僵硬的望着地面,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才重新抬头看向姜豪:“我知道你是谁。你说的,我都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些是我当年做过的事情,纵然我没有真的对她们母女做过什么事情,但她们的遭遇却是因为而起。你说得对,当年的她才是最想要有家的人,只不过我还记得她问过我,说能不能让她的母亲有名分。也许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她,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特别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对她母亲来说肯定是没有必要的。而且现在子琮已经不在人世了,若我贸然这么做,冯家那边我还要一个一个去应付去交代,我不想。可是她不一样,我算是她的母亲,即便当初的我没有让她真正地回到家,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应该亲自为她下葬。”
“你的好意,我不敢替她领,也不想领。”
姜豪高高的仰着头,胡荀的指责对他没有半丝影响,反而让他更觉得理直气壮了一些:“你说你是她的母亲,这句话也许不懂事的外人会认可你,但有一个人肯定是不会认可你的。当年你不同意她光明正大的跟着冯大人姓‘冯’,她才会在自己的母亲死后去了妙胜寺,在那里她有了一个比你更有存在的意义的母亲。”
“李祖娥?”胡荀不解的皱起眉头:“你这个时候说起李祖娥做什么?对,我知道她当初是个非常有身份的人,我姐姐也因为她吃了不少的委屈。可是就算她当初再如何,这个时候提起她有什么用呢?她不是早就和小怜撇清关系了吗?难不成你还等着她赶到长安来为她下葬?”
“你错了。”
姜豪摇了摇头,嘲弄的睨着胡荀:“小怜曾经说过,她要随一把火离开,就像是她这些年背负在身上的东西统统都被燃尽。其实小怜真的是没有家的,若说有这样意义的地方,除了当年兰陵王在邺城购置的私宅,还有代王曾经的那座私宅,就只剩下妙胜寺了。而对她有意义的人其实也不多,尤其是在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她更是变得像是天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我会遵照她当初说过的话,让她随一把火离开,只不过……她若是能去赵郡,必然也是不错的。”
赵郡和邺城长安都不一样,正因为从未去过充满了陌生,对小怜来说反而是一个崭新的境界。
邺城和长安在她人生中制造的光景都称不上是完完全全能值得去回忆的,而赵郡那样一个能够培育人才的地方,也许才是最适合她那样的女子的。姜豪当初送李祖娥回赵郡的时候,宇文达曾经就让他给李祖娥带一句话,说若是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尽量将小怜带回赵郡,带到一个对她来说是全新的地方。现在虽然和当初宇文达说的情况有些出入,但赵郡对于小怜来说仍旧是一个崭新的地方,也是一个值得去见见走走的地方。
胡荀被堵得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姜豪也不打算再和她继续谈论这个问题,转身就重新往房内走去。
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许青就已经出发前往赵郡去通知李祖娥了。李祖娥是当初宇文邕亲自赦免的人,而当初在赵郡也是位不可多得的女子,父亲更是在赵郡受人恩待,她回到赵郡后日子也并不能过,虽然比不上像少女时期那样的天真快乐,却比在邺城的时候要开心得多。
姜豪也知道李祖娥当初阻止小怜和高俨在一起的事情。当初他很生气,但是时过境迁,到了现在他却能够感觉到李祖娥当初的想法是什么,更能够感觉到李祖娥当初备受煎熬的内心有多么的压抑沉重。他知道李祖娥在心中肯定也是舍弃不下小怜的,即便当初他们两个人在那件事情后就恍若陌生人一般的存在,互不来往,但高肃也说过李祖娥在妙胜寺的时候常常会问下山的比丘尼关于小怜的传闻,若是听到了一些不实的事情,她还会生气……
只是这些事情,如今有个人再也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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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郡。
哐啷——
“小姐!”
守在一旁的侍女听到瓷碗碰撞的声音,大惊失色的拧过了头,看到本来在喝着糖水的人现在正出神的发呆,提汤勺的手也僵在半空中,更担忧的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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