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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珩一声令下,几个人戴上口罩墨镜,凶狠而沉默的冲进了饭店。加油站的经理看势头就感觉不对,颤巍巍的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伙计噤声。

    一行人冲到3号包间门口,丁珩深吸一气,递个眼色,旁边一人拔出枪,狠狠一脚把门踢开!

    数把枪对着狭窄的包间,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喝斥惊慌,甚至……没有一个活人。

    丁珩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剧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简陋的包间变成了停尸间。昔日威名赫赫的球哥,就仰面靠在一张高脚椅上,身上几个血洞,浑圆的眼睛瞪得极大,死不瞑目。他那几个彪悍威武的手下,同样饮弹倒在椅子上或者地上。

    手下一人推开旁边的包间门,也是一怔,低声道:“大哥,看来球哥带来的人死光了。”

    丁珩过去一看,果然另外的包间也是尸横遍野的惨状。

    丁珩又走回3号包间,静默了片刻。

    “怎么办?”刚才那名手下问。

    丁珩心头冒出阵阵冷意。

    他带人追上来,并不是为了大动干戈,而是于情于理,也要问清楚。以前湖南帮和吕氏争夺毒品市场就有过纠葛,现在出了事,不能让湖南帮就这么离开。

    可对方这招太狠了。

    先杀吕兆言,再杀球哥。不管内里有多少隐情,死无对阵,两派都不会再善罢甘休。吕家一定会和湖南帮斗个你死我活。

    两蚌相争渔翁得利。可陈北尧明明已经病危,据说周亚泽整天忙着全国为他找专家会诊,全无异样。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是吕氏毒品生意上的其他竞争对手?

    还是陈北尧的“兵败如山倒”根本是假象?

    想到这里,丁珩掏出枪,朝球哥的尸体又开了三枪。还温热着的身体痉挛般原地颤了三下,血流得更多。

    手下们略有些不解,之前那名手下忽然道:“大哥杀了球哥,大哥为吕老板报仇了!”

    其他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掏出枪,朝几个房间内的尸体开枪。

    之后一行人迅离开加油站,跳上车,驶回了霖市。

    丁珩在第二天晚上,见到吕兆言唯一的妹妹。

    丁珩枪杀湖南帮,为吕老板报仇的消息,很快在霖市黑道中流传,令所有人赞叹佩服。这多少令吕氏几位原本不太看得起他的大佬,遇到他都客客气气。

    丁珩知道,自己走的这步棋,利大于弊。

    但他没料到,会得到吕夏的全力支持。

    丁珩刚在吕家书房坐下,门就被轻轻推开,吕夏走了进来。

    丁珩微微一笑。

    这是个很普通的姑娘。相貌寻常、气质也不出众。往人堆里一放,根本找不出来。只听说学习不错,正在念大四,已经拿到普林斯顿的全额奖学金。

    丁珩察觉到,吕夏抬头看见他,脸色略略一红。许多女人第一次看到他时,都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令他对于控制两人的对话,更有信心。

    “吕小姐,节哀顺变。”丁珩柔声道。

    吕夏点头,低声道:“其实我早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丁珩微微一怔。

    然而吕夏接下来却语出惊人。

    “丁大哥,我可以把大哥的家业都给你。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说这话时,她还是平时老老实实的样子,像块木头。唯有红肿的眼眶,透露出她的悲痛泪水。

    丁珩有点刮目相看。

    “吕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有觊觎吕家产业。”

    吕夏苦涩的笑笑:“丁大哥,现在大哥死了。叔叔、舅舅、表哥,还有几个结拜兄弟,大概都想争老大的位置。这几天,已经有八个人跑来,说支持我当老大了。只有你,没有来邀功,也没有来哄我当那个老大。以前我大哥就说,你是个重情义的人。”

    丁珩微微一震,笑了:“你能说这一番话,就挺适合当老大,我也愿意支持。不过你一个女孩,我更支持你继续出国深造。”

    吕夏点头:“嗯,你们那些生意我不感兴趣,要是真的做了老大,要么是傀儡,要么跟我哥一个下场。那是条死路,我为什么要走?我只相信知足常乐。丁大哥,请你帮帮我。你只需要留给我、我妈、嫂子一笔钱,其他的我愿意支持你。”

    丁珩沉默片刻:“但即使你支持,要让其他人服气,也很困难。”

    吕夏白净的脸终于透出一丝微红:“丁大哥,你可能需要……咳……跟我订婚。”

    丁珩长眉一挑,笑了,有些玩味的看着她。

    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大胆的提议,令他不得不把她当成一个女人,而不是孩子。

    “好,我愿意娶你。”丁珩目光灼灼望着她。

    她却连忙摆手:“不,只订婚,等你坐稳位置后,就解除婚约。”她抬头,迎上丁珩略显诧异的目光,“丁大哥,我不愿意为了利益葬送婚姻和幸福,相信你也是一样。”

    丁珩一怔,失笑:“吕夏,你怎么知道跟我结婚不会幸福?”

    吕夏笑笑,神色豁达:“我听大哥说过慕小姐……我知道你之前就拒绝了联姻。这令我更加相信你。因为我也觉得,人在感情上不该委屈自己。”

    如果说,之前还存了哄哄吕夏获得她支持的心思,此刻丁珩完完全全对这个小姑娘另眼相看。

    他甚至觉得,这个聪颖通透的姑娘如果做了新老大,也许真有点意思。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太纯洁了,不适合黑色。

    对着吕夏期待的目光,丁珩郑重的点头:“好,我丁珩誓,有生之年,待你吕夏如同亲生妹妹。”

    吕夏神色动容,坚毅点头。

    丁珩与吕夏迅订婚的消息传遍霖市时,慕善正将车停在陈北尧的别墅里。

    她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联姻,丁珩不过是吕兆言左右手;现在,他能得到整个吕氏。

    她走到主卧门口,一怔。

    门是开着的。阳光将足足五十平米的房间照得通透明亮。陈北尧安静的躺着。他的脸在阳光下有一种清透的苍白,细长深邃的眸全不似昨夜的疲惫和温柔。

    那眸色极冷。

    这样神色的陈北尧,慕善只见过一次——丁默言和曼殊被杀那天,那个熟练杀人的陈北尧,就是这样冷酷。

    或者,这才是他人前的样子?

    周亚泽站在床尾,手里拿了把乌黑埕亮的枪,抬手比了个瞄准的姿势,嘴角泛起一丝笑。陈北尧看完他的动作,也笑了,笑得冰冷无情。

    他们之前在说什么呢?笑得那么意味深长,那么势在必得。

    仿佛一切早有预谋。

    慕善心中暗惊。

    之前因为伤痛欲绝,她根本不去想太多,也不关心谁死谁活,眼里只有个奄奄一息的陈北尧。

    可陈北尧醒来的同时,混沌迷茫的她,仿佛同时被一只冰冷的棍子狠狠敲醒。

    吕兆言死了,据说吕氏跟湖南帮也结仇,丁珩更要亲赴湖南谈判。

    陈北尧就在这时“奇迹”般的苏醒;仇人既死,他又没嫌疑;生意什么的还可以重新振兴——

    一切完美得像上天眷顾。

    可她见过他如何对待丁氏父子,手法如此酷似。

    她有些艰难的看一眼陈北尧。

    他也正望过来,眸色微暖,仿佛之前的冷酷是另一个人。

    她愈肯定的想,会不会,在那么多个令她柔肠寸断的夜里,在霖市风云动荡的这些天,这个男人,就闭着眼躺在病床上,旁观她的情动,遥控复仇和杀戮?干干净净,毫无嫌疑?

    她深吸一口气,也许真的该离开了。

    她走进去,周亚泽含着笑意喊了声“嫂子”,离开了房间。

    四目相对。

    他的眸色比阳光还要温柔,仿佛查知她内心的动荡,他沙哑开口:“善善,你心里有我。”

    直中要害。

    慕善心头一震。

    是啊,她对他的情意,这些天谁都看在眼里,包括他。

    可那又怎么样呢?

    没等她拒绝,他又极虚弱、极平静的道:“善善,我爱你,留在我身边。”

    慕善的心像是一片湖,他的话就是一块尖锐的巨石,重重投下去,穿破她的阵阵心防,一头扎入她的心窝里,激荡出控制不住的涟漪,却最终归于无形。

    她抬起头。

    “陈北尧,你是哪天醒的?”

    他眉目不动,容颜苍白。

    “吕兆言和湖南老大是不是你杀的?”

    他沉默。

    她长长吐了口气。明知应该冷若冰霜,她却只能很慢、很用力的说:“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应该停止爱你。”

    陈北尧的眼眸像是凝了冰雪,一片氤氲。

    “希望我们都不再为过去的感情困扰。我们不要再见了,行吗?”

    陈北尧眼眸微垂,神色极静。仿佛没听到她的决绝,也没有半点伤心动容。他看着病床上方,那里空无一物,慕善不知道他在看哪里。

    过了一会儿,跟那天一样,他淡淡答道:“好。”

    他闭上眼,好像极累,又像再也不想见到她。

    可这孤冷的容颜,只令慕善心头钝痛如刀割。她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他刚才近乎空洞的冷漠眼神,一遍遍刻入脑海,将她的思绪凌迟。

    她深深的看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周亚泽探头进来看了看,本想打趣,却见陈北尧睁开眼望着窗外阴冷的天色,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周亚泽没敢吭声,又退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周亚泽接了个电话,开车直接到了陈北尧家里。

    陈北尧正躺在床上看书,周亚泽往边上一坐:“嫂子一个人去了机场。现在应该落地了。”

    陈北尧眼神微微一暗。

    周亚泽又道:“江娜早就传来消息,说她要回北京。你受伤这么多天,她怎么伺候你也见着了。我还以为这回能成,结果她还是走了。怎么办?”

    陈北尧眼睛还停在书上,那是慕善留下的。洁白的页面晕开一小片微黄的淡痕,像是她掉落的一滴眼泪。

    他不由得想起昨天。想起她聪慧敏锐的洞悉了他精心布置的杀局;想起她努力显得冷漠,悲伤双眼却写满清澈而深沉爱意;

    也想起她神色恍惚的说,会停止对他的爱。

    他的手拂过那滴泪痕:“我有安排……她会回来。”

    周亚泽笑:“舍得下狠手?”

    陈北尧把书往床边一丢,微微一笑。

    “哄了这么久,也不肯心甘情愿,那我也不等了。”

    2o、嫂子你好

    窗外灰蒙蒙的,零星传来鸟雀清脆的叫声。整齐的跑步声穿透大雾远远传来,年轻军人们在晨光中齐声喊着:“一、二、三、四……”

    慕善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寂静的大院。

    她回到北京已经半个月,通过朋友帮忙,在6军军事指挥学院租住了一套房子。这里房源很难得,进出有哨兵岗亭。

    她想办法住进来,还是怀着防备陈北尧的心思。虽然他对她一直温柔有礼,可毕竟已不是当年单纯少年。

    不过目前看来,大概是不需要了,因为他再没联系过她。

    想想也是,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在感情上强人所难?他从来没让她为难过,不管当年的惨烈分手,还是现在的两次拒绝。他只会默默远离。

    尽管每一次,她也许比他还心痛。

    她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让热度偎贴自己的掌心,心情平静。

    电话响起,是公司助理江娜。她向慕善报告公司近况一切顺利,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慕善答再过几天。

    那是她的心血,她没了陈北尧,更不能放弃事业。

    晚上,大学时的舍友请慕善吃饭。坐在城北一家整洁安静的酒店顶层,慕善心神有些恍惚。

    北京的感觉与霖市完全不同。

    年轻人忙碌工作、供房子、养车子,摩天大厦、灯红酒绿。城市治安很好,看不到混混,更不可能看到黑道。

    这是慕善过去七年来熟悉的环境和生活,而近一年来在霖市的生活,像一场光怪6离的梦。

    这令慕善越决定自己的决定正确。

    两人聊了半个晚上,离开饭店时,半天也没打到车。好友笑着说北京的地铁现在也很方便,拉着她往地铁走。

    因为临近十一点,街上行人已经很少。两人上了天桥,慕善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一眼,现后面不远不近跟了个男人。男人个子不高,瘦巴巴的。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头垂得很低。双手插在裤兜里,上半身好像努力缩着。

    慕善拉拉好友,她也有点紧张,压低声音道:“听说最近这附近有人抢劫……”

    话音刚落,身后男人像是一道急彪行的影子,突然从两人身旁冲过。慕善只觉得手中一紧——那男人在抓她的包!钥匙、钱包、身份证明……还有项链都在包里,她条件反射抓得更紧!

    好友一声尖叫,慕善就见那男人手中亮光一闪——是刀!慕善一惊,松手。那人停都没停一下,一把将好友的包也抓过去,转身跑了。

    慕善和好友无奈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又惊又怕又沮丧。

    “嘭——”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慕善和好友瞪大眼。

    紧接着是几声拳头击打**的声音。一个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站在天桥下,一手拿一个包,脚下踩着刚才的抢劫犯。

    慕善和好友忙走过去,接过包道谢。男人大半张脸隐在阴暗中,点点头道:“我把他送去警察局。”然后揪着那抢劫犯走了。

    好友惊喜道:“太幸运了!”

    慕善拿着包,有些走神。

    是幸运吗?

    她上次被警察带走,就知道陈北尧有派保镖在她身边。陈北尧中枪那段时间,周亚泽怕仇家报复,也派人保护她。

    现在想来,那样混乱的环境下,周亚泽怎么会想到她的死活,当时一定是陈北尧早就醒了,秘密授意。

    可今天这个路见不平的男人,出现太突兀,言行举止也不像常人。

    难道……他还派人暗中保护着她?

    慕善心里一酸,面对还在激动中的好友,忍了忍,若无其事的笑了。

    可慕善没料到,平静的生活,会在几天后,以一种剧烈而震撼的方式结束。

    这天下午,她刚回到住处,便接到母亲电话。

    母亲的声音又焦急又绝望:“善善!出事了!出大事了!”

    慕善心里重重一沉。

    母亲痛苦的声音像在申诉:“你爸被县纪委带走了,被人检举偷设小金库,已经两天没回来了!”

    慕善有点难以置信道:“这是真的?我不是说过,让爸不要做违法的事吗?”

    母亲嘶吼道:“违法?怎么是违法?善善,哪个单位领导班子没有小金库,一共才几十万,你爸没拿多少,怎么就被人检举了呢!他们都说,是有人要整你爸!不然明摆着的事,不会单查他。善善,你在霖市认识的人多,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慕善沉默。

    母亲说得也是,官场风气,大势所趋,父亲在副校长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可父亲行事一向中规中矩,谁会整他呢?

    “妈,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不做副校长,我去想办法活动。”她沉声道。

    母亲嚅喏两声,哭腔更重:“善善,等你爸没事了,妈妈就去死!妈妈跟人炒期货,亏了三千多万……投资公司的人每天上门,还跟邻居借了钱。他们说三天之内不填平,就去派出所报案!我快要被逼死了,我……”

    慕善大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期货……三千万!?

    她定了定神,握紧话筒道:“妈……你冷静下来。这些事我会处理,爸爸会没事,你也会没事。别担心。都交给我,没事,你别慌。”

    母亲又哭了:“你处理,你怎么处理?三千多万啊……”

    慕善手都在抖,语气却镇定:“妈,到底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说给我听。”

    父亲清高,母亲老实,慕家在本地算不上富裕。慕善知道母亲一向勤俭,但也因为勤俭得辛苦,看到周围有人投机取巧了大财,也令母亲心有不甘。

    母亲偶尔跟风,头脑不清干点投资投机的事,慕善能理解,也默许。可亏损三千万之巨?实在太蹊跷。

    费了很大的劲,慕善才哄得母亲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单位的一个同事,听儿子的话,炒期货赚了两百多万,一时之间在邻里间极为风光。母亲和几个邻居在同事撺掇下,也买了期货。一开始小试身手,结果其他人都亏了,反倒是母亲第一次就赚了二十万。

    在母亲五十年的平淡生命中,从来没尝过这么大的甜头。上次她跟慕善借钱,就是要追加投资。这两个月赔赔赚赚,一直是赚多输少。邻居们觉得母亲运气好,都跟着她一起买。

    结果这一次,明明是那家投资公司看好的期货,跟她打包票不会赔,却输得极为惨烈。除去赚来的几百万成本,杠杆作用下,她亏了三千多万!

    慕善听得心灰意冷。这么听来,完全是母亲大意投资,运气不好。可母亲怎么敢玩得这么大?

    她快心算了一下,把自己手上所有资金、能用的人脉算上,顶多就能凑五百万。

    怎么办?

    还有父亲,至今还被扣在纪委。

    她徒劳的安抚了母亲一会儿,挂了电话,她先打给叶微侬。然而即使是叶微侬,也有些为难。

    “慕善,我自己顶多凑一百万给你。但伯父的事,老荀来霖市才一年,不好越级插手县里的事。”

    慕善有些沮丧,又打给董宣城。董宣城满口答应借钱后,又迟疑道:“慕善,辰县不归霖市管,荀市长是空降部队,根基不稳,当然不能帮忙。可陈北尧不是在你们辰县投资过吗?也许能说上话。你要不要找找他?”

    慕善心中陡然升起希望。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具体是什么,她一时说不上来。

    钱还是不够,远远不够。

    但冷静下来后,这一点她反而不太担心,她打算去跟对方投资公司去谈。她想,商场中人,求的都是利益。告到派出所,顶多让母亲坐牢,对方也拿不到一分钱。她去跟对方谈谈,也许可以分期偿还。

    想好对策,她心定了些。快收拾行李,打车到了机场。买好下一班去霖市的机票后,她给母亲打电话。

    “那家投资公司?叫‘嘉达’。好像是霖市的企业家开的。”母亲想了想道。

    “嘉达投资?”慕善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对了。”母亲又道,“那家公司的老总好像姓周,是个小伙子。”

    慕善一下子想起来:“姓周?周亚泽?”

    陈氏投资新成立的期货投资公司,不正是嘉达?

    “……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挂了电话,慕善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处境。

    怎么一夜之间,父母全部出事?她突然走投无路,而唯一的活路,都指向陈北尧一个人?

    究竟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如果真的是人为,要布这个局,花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谁会有这个耐心,来算计她与世无争的一家人?

    她心头忽然涌起阵阵寒意,她无法相信自己心底升起的那个猜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逼她?怎么可能对她父母下手?

    他不是……温柔而隐忍的,同意让她离开了吗?不是答应,再也不找她了吗?

    坐在候机室里,她先拨通周亚泽的电话,三遍,无人接听。

    她又打陈北尧电话,还是没人接。“嘟嘟”的空响,慕善额头沁出细细密密一层汗。

    原本想好对策、准备好与投资公司措辞的她,突然间没了底气。她坐在飞机上,看着机翼划过厚厚云层,只觉得即将再次抵达的霖市,变得危险而陌生,变得迷雾重重。

    她只能用这点安慰自己——如果真的是陈北尧,父母一定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飞机降落在停机坪的时候,慕善听到前排的旅客们低声议论。她从小窗望出去,看到微湿的停机坪,一辆黑色宝马静静等待着。流线轮廓如同巨石打磨而成,厚重而不失锐利。在微微的日光中,反射出冷硬却华丽的光泽。

    能把车停在这里,在霖市是什么背景?

    她在人流最后下机。宝马车下来个男人,冲她笑笑。她不认得他的相貌,衣服和身材却眼熟——正是前几天在北京路见不平那个男人。

    “嫂子。”他态度恭敬,“老板在别墅等你。”

    慕善点点头,弯腰坐进车里。

    市区的别墅,闹中取静、精致典雅。慕善却只觉到空旷——那个男人,连她什么时候回来,都尽在掌握,甚至毫不掩饰自己就是幕后操纵者。

    她看到自己放在双膝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的确遵守承诺,没有再来找她了。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俊孤傲的少年。

    他悄无声息的布好了局,逼她回头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并没有丑化慕善父母的意思。其实他父亲完全算不上贪,说到底小金库只是灰色地带,除非有人要整你,才会拿这个大家心知肚明默认的东西开刀;

    2、慕善母亲行差踏错,但也是正常人反应。她的视野、阅历,根本不是陈北尧手下的对手。她的出点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总希望让这个家的人都出人头地。可悲又可叹。

    21、他的方式

    书房门前,慕善脚步一顿。

    陈北尧的心腹们都在。暮光照进初秋微凉的房间,也照亮他们的脸。那些容颜明明五官迥异、年纪不同,可眼神中偶尔闪过的精明冷漠,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北尧,是那个模子吗?

    “嫂子!”李诚最先看到她,立刻起身。其他男人也纷纷站起,一口一个“嫂子”此起彼伏。周亚泽甚至还笑嘻嘻的明知故问:“约!嫂子舍得从北京回来啦?”

    只有陈北尧静静坐在单人沙里没动,浅蓝细纹白衬衣,身影清冷料峭。因为没痊愈,他的脸还很苍白,神色很平静,在阳光下有一种脆透的病态的俊美。

    慕善站在原地,只觉得十指指尖,微微凉。

    他看起来这样静好,明明与这些男人都不同。他怎么会是最坏最狠那一个呢?

    陈北尧也抬头看着她,有片刻的沉默。

    他对她最后一幕记忆,停留在她离开那天。那时她因为多日照顾伤重的他,几乎都有些蓬头垢面,容颜悲伤憔悴,黑眼圈深得像只可怜的熊猫。

    可离开他的半个月,这个女人明显把自己调整得很好。此刻俏生生站在那里,细瓷般净白的脸,恢复水一样嫩滑的光泽。墨玉般的大眼睛澄澈透亮,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他心神舒畅,愈想要把这些鲜活的颜色,统统纳为己用。

    他已经等了太久。

    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被她热烈的爱着的十八岁那年,是他最快活的日子。没有母亲的哀愁,没有父亲的遗忘,也没有这些年近乎麻木的血腥和风口浪尖的惊心动魄。

    只有她娇艳得令人迷醉的容颜、她甜糯柔软的温言细语、她充满爱慕的羞怯凝望,像一场能融化他身心的迷梦,多年来,令他流连忘返。

    所以重逢那一天,他坐在宝马上,看到她安安静静站在一堆混混中,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定——

    他要重新得到她。重新得到那些热烈的、温柔的、赤诚的爱意。

    他要心甘情愿,他要两情相悦。

    于是忍了又忍,等了又等。

    百般手段都放弃不用,有时实在忍不了,就在黑夜里抱着她的娇躯,逼自己浅尝即止。

    他告诉自己,既然想要最好的,理应付出耐心。

    可她明明蜷在他身旁,温柔而委屈的喊他“北尧哥哥”;她明明吻得比他还要不舍和火热。

    她明明爱着他,却固执的想要停止。

    她想停止?

    也许是他太纵容,是他退让太久,才令她觉得,她可以决定他们的爱情?

    好吧,既然他的女人倔强正直,那他只能换一种方式。

    他原本就更加擅长的方式。

    想到这里,他看着她,唇角微弯,笑意淡如水纹。

    “过来。”

    慕善长眸清亮盯着他。

    过来?

    简洁的两个字,却透着陌生的强硬。

    他以为他是谁?

    以往她在陈北尧面前,总是轻易失去方寸。可这一次,一股极坚定的力量支持着她——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强烈意志——保护父母,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哪怕是陈北尧。

    于是她不慌不忙走过去,低头看着他,淡淡的笑:“陈北尧,你可真阴啊。口口声声说爱我,转身把我父母往绝路逼。他们五六十岁了,你也下得了手?谁的命在你眼里都跟草似的吧?”

    清脆利落的声音,又甜又狠。

    李诚看她一眼,没做声;周亚泽一挑眉,颇有兴趣的看着她。其他几个男人,个个神色不动。慕善就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她心头有火,逮住一点机会就想报复。

    陈北尧也不生气,淡笑着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坐。”

    慕善的目光扫过他的手,落在他身上。

    单人沙被他高大颀长的身躯占据大半,只留下巴掌大块空地。

    他要让她在众目睽睽下坐到他怀里?

    他没听到她刚才的嘲讽吗?

    她皱眉,人还没动,手上猛的传来一股大力!

    恍惚间,似乎看到他眼中掠过隐隐笑意。紧接着她一个趔趄,半个身子跌坐在他大腿上。

    熟悉的坚实温热的触感,令她心头一颤。这耻辱的颤栗感愈加深了她对他的怒意。

    她立刻往边上一挪,滑下他的大腿,坐到沙上。

    所有人都沉默。她不想在众人面前与他撕扯,沉着脸,并没有急着挣脱站起来。

    陈北尧却没看她。

    他目视前方,微微抬起的侧脸俊美安静,沉黑双眸有浅浅的笑意。

    慕善腰上忽然一麻。

    是他的手,悄无声息搭上来,将她柔软的腰线稳稳握住。慕善只觉得一股凉意“嗖”的从腰间,一直蹿到后背,激起阵阵颤栗。

    她竟然……她竟然有点怕这样的他,不动声色的他,势在必得的他。

    可转念想到父母,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老板,要不下次再议?”李诚清咳两声,率先开口。

    “说完。”陈北尧偏头看一眼怀里的慕善,目光微沉。

    李诚清咳两声道:“柯五几个已经到了深圳,我让他们躲个半年再回来。湖南帮绝对查不到。”

    慕善心头微冷。

    周亚泽又笑道:“丁珩从湖南回来了,好像还跟湖南帮谈妥。要不要干掉他?”

    却听陈北尧淡道:“不行。最近死的人太多。”

    李诚点头赞同:“上个星期,荀市长的秘书还给我电话,说生意平平稳稳就好。最近风头很紧,低调点好。”

    正听着,慕善忽然感到侧额被什么柔韧的东西压住,轻轻的蹭着。

    那是他的侧脸,贴上她的长。

    慕善全身麻,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石化。

    紧接着,一缕微热的气息,羽毛般拂过她的脸颊耳际。她感觉到,是他埋在她长间,深深嗅了嗅。

    然后,他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满足叹息。那种感觉,像是极渴的人终于觅得水源,又惬意又欢喜。

    只叹得慕善毛骨悚然,心头毛。

    她没看到,身旁的陈北尧察觉到她的僵硬,脸上笑意更深。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阵,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事,甚至还包括上次杀丁默言的几件善后小事。慕善完全明白,陈北尧就是要让她听这些机密。

    终于,男人们起身告辞,书房门被周亚泽顺手关上。

    两人并肩而坐,同时静默。

    慕善斟酌半瞬,刚要开口,他却忽然低头,埋在她脖子上。

    一阵湿热酥麻传来,那是他的吻,自顾自细细密密的流连。

    慕善心头再次毛:“你干什么!”

    他又狠狠吸了一口,看着她肩头一片深深红痕,才缓缓抬头。清俊容颜在灯光下璀璨如玉,乌黑的眉眼笑意吟吟。饶是慕善看惯了他的英俊,也没见过他笑得如此舒心,心头微震失神。

    就在这时!

    慕善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压上肩头,后背被迫重重撞上沙!她眼前一花天旋地转,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紧接着,一个重重的温热身躯压了上来。

    再定睛一看时,他的一双黑眸竟已无比贴近的停在面前。

    不,还不止。

    大概刚才的动作牵动了伤势,他微喘着气,双臂却紧压着她的,将她的上半身扣在沙上。双腿跪在她身侧,身躯几乎是完全贴近。

    暧昧亲昵,势在必得。

    饶是慕善心中早有筹谋,此时也被他的突然难惊呆了。她不能动,也根本忘了动。

    他近在咫尺的望着她,眼神清冷、笃定,隐隐含着笑意。

    他径自闭上双眼,一低头,冰冷的唇就狠狠压了上来。

    22、三年之约

    这个吻一改往日温柔,极为热烈凶狠。他的舌上像是有一股压不住的火,只有她的气息,才是救火的甘泉。所以他要将她每一寸都啃咬干净。

    他的舌长驱直入,无所不在,禁锢着她、纠缠着她、诱惑着她,令她无路可退,令她心神震荡。

    慕善拼命推他,他纹丝不动,唇舌愈深入,像要把她吃下去。

    她咬紧牙关逼他出去,他腾出手在她下巴轻轻一按,她吃痛,嘴唇不由得张开,被迫迎接他更加猛烈的肆虐。

    过了很久,久到慕善晕眩,久到她捶打在他胸口的手也放弃了抵抗,他才缓缓将唇移开,细长的眸暗沉一片,写满意犹未尽。

    “放过我爸妈。”慕善喘着气,脸色通红、眼神愤怒。

    “好。”他肩膀一沉,压住她的胳膊,腾出一只手,沿着她的锁骨向下缓缓滑动,声音极为柔和,“你知道我要什么。”

    慕善不吭声。

    他盯着她,黑眸中似有氤氲雾气。手却无声的滑到她的衬衣纽扣上,一颗一颗开始脱。

    “住手!”她怒喝。

    他抬眸望着她,笑意温和:“不愿意?那我凭什么帮你?”

    这话只令慕善心里凉透,身躯僵直,一时艰涩难言。

    见她一动不动,神色中竟有几分厌恶,陈北尧淡淡笑了笑。

    他大手一探,一把扯掉她的内衣!饱满的雪峰红蕊,颤巍巍就贴着他的脸颊。

    不等她反抗,他已张口极熟练的含住一侧轻咬舔舐。另一只手握住另一侧,开始毫不留情的揉捏。

    慕善哪里料到他二话不说就这样对待自己?一时震惊莫名。他简直就像饥渴很久的猛兽,已经忍到极限,终于爆,势不可挡。

    久未经人事的身体敏感得像浇了汽油的草地,他的唇舌就是引子,瞬间燎原。极端的刺激从尖端传来,慕善的脸“腾”一下火辣辣的热了。

    这样的陈北尧,实在太陌生。浑身上下散着成年男人才会有的火热情/欲。

    她忍无可忍。

    “啪!”

    清脆响亮。

    陈北尧的动作终于一顿,吐出红蕊,沉默抬头,黑眸清亮逼人。

    白皙的脸颊立刻浮现几道浅浅的红痕。

    “你打我?”他缓缓的问,声音又低又危险。

    “陈北尧!我回来不是要卖身给你!我回来是因为不信你会这么对我!你怎么能给我爸妈设套?”她怒道。

    他笑:“他们杀了我们第一个孩子。这是一点警告。”

    慕善一怔,不得不深呼吸两口,才缓过来。

    “陈北尧!爸妈是为我好!那时候是我们错了!”

    他眼神极冷:“我去过那间诊所。你这么聪明,知不知道,我站在那个地方,想起当年的你,是什么心情?”

    你知不知道,我站在你受苦受罪的地方,是什么心情?

    想象我视若珍宝的女人,在这里打掉我的孩子,我是什么心情?

    慕善脑子一空,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只有他在胸口的肆虐,那越来越刺激酥麻的战栗感,令她愈愤怒、痛苦和羞愧。

    “陈北尧……”她声音哽咽,语气愈冷酷,“来之前我已经留下书面材料给了朋友。如果你不放了我们一家,明天你杀丁默言和温曼殊的供词,就会送到省公安厅。”

    “哪个朋友?北京的大学同学,还是董宣城?”他连眉都没皱一下,几乎脉脉含笑道,“要不要跟他们通话?”

    慕善全身僵硬,他竟然……

    这哪里还是昔日的陈北尧,他分明又深沉又危险又狡猾,像一匹阴冷的狼。要令她除了他的怀抱,走投无路!

    “其实真要我死,你只需要给叶微侬。”他仿佛洞悉了她内心全部想法,“可你舍不得。”

    慕善心头剧震——的确,把材料给叶微侬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被她毫不犹豫的否决……

    她恨死他了!

    “滚!疯子!”她一声尖叫,拼了命挣扎,终于挣开他的桎梏,一脚踢在他胸口!他微蹙长眉,伸手想再次摁住她的腿。她怎么会给他机会,一拳重重朝他胸口砸去!

    他没有防备,身子晃了晃,清咳两声,手上力道锐减。慕善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起身就往门口冲。

    “第一次是为父母前途……”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终于再无半点笑意,“第二次是所谓的道德正义?呵……我的女人,却从没为我妥协过。”

    慕善身形定住。

    “这次……我替你决定。”他的声音冷得像寒冰,“百善孝为先,要他们活吗?那就不许踏出这房门半步!”

    平静的语调,彻底的威胁。

    “陈北尧你混蛋——”慕善愤然转头,却在看到他时,声音嘎然而止。

    他背光站着,微驼着背,整个人显得苍白而黯淡。

    两处暗红的血迹,正沿着他的肩头和胸口,藤蔓般缓缓侵染。他的伤口崩裂了,他开始咳嗽,一声一声,沙哑沉闷。

    可清黑的眸,却始终盯着她,又冷又狠的牢牢将她锁定。

    约莫是咳嗽声太过密集,门口传来李诚迟疑的声音:“老大!”

    “出去!”陈北尧看都没看他一眼。

    慕善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虚弱又阴冷。已经有血顺着他的手臂缓缓滑落,最后滴在他脚下的阴影里,就像滴在她干涸的心上。

    他走到她面前,却先拿起沙上的一件外套,为衣衫凌乱的她披上。

    她的眼泪忽然大滴大滴掉下来。说不清是怨恨、委屈还是失望。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已经耗尽。

    “你再逼我,我就去死。”

    陈北尧看着她的泪水,一滴滴晶莹剔透。

    她说再逼她,她就去死。

    半晌后,他开口:“三年,为我生个孩子。”

    “不可能。”慕善脸色铁青。

    他极虚弱却极冷的笑笑:“慕善,这是我的底线。”

    慕善看着他,眼泪掉得更狠。

    她的泪水,再没令他有半点心软妥协。他冷着脸看向门口:“李诚。”

    李诚走了进来,大惊失色:“我马上叫医生。”

    他摆了摆手,寒眸盯着慕善。

    近乎温柔的声音,温柔到阴森:“想好就告诉李诚,让爸妈早点安心。”

    说完也不等慕善回答,转身让李诚扶着,缓缓走出了房间。

    夜灯初上的时候,慕善安抚好喜极而泣的母亲,挂了电话,推开主卧的门,走了进去。

    只有一盏夜灯,陈北尧就坐在床头,静静的吸着烟。

    上身赤着,密密缠了几处雪白的绷带,像一只蛰伏的隐忍的兽。清秀绝伦的侧脸,笼着一层暗光,仿佛已经出神很久,等了很久。

    等待猎物心甘情愿的献祭。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过来,伸手把烟戳熄。

    黑眸紧盯着她,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暗涌聚集。

    慕善垂眸走到床边。

    手却被他突然一拉,她脚步不稳倒在他怀里。

    夜灯下,他的脸半明半暗,比任何人都清秀,也比任何人阴冷。宽阔而精瘦的胸膛,丝毫不觉得单薄,反而像一堵结实的墙,将她包围。

    他紧盯着她的脸,有力的大手,却从身后悄然抚上她起伏的曲线,开始无声而强势的流连。

    慕善整个人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脸贴着他温热柔韧的胸膛。

    周围很静,唯有他灼灼逼人的视线和逐渐深入的抚摸,令她微微颤抖,令她差点喘息出声。

    “陈北尧,我们彻底完了!”她终于忍不住喘息一声,狠狠的怒吼。

    “不,我们刚刚开始。”他的声音很平静,翻身将她平放在床上,高大清瘦的身躯,重重覆了上来。

    23、癖好

    灯光昏暗,比灯光更暗的是他的双眼。再无昔日的温柔似水,只有浓烈固执的占有**。

    与刚才在书房的急切强硬不同,他变得极有耐性,也极温柔。触摸着慕善略显僵硬的身躯,他先用手和舌,一点点抚摸亲吻。缓缓的,一路蜿蜒向下。

    她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可身躯已经不受控制的软化。白净的脸也涌起阵阵红潮。等他吻到脚踝时,她全身衣物已被他自然而然脱得干干净净。光洁如玉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他的视线里,抑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在细滑的脚踝处流连,仿佛刻意要令她想起那日在榕泰的偷吻。慕善被吻得心头纷乱,忍不住要挣脱。

    他却在雪白的大腿内侧轻轻一咬,酥麻难当,令她忘了挣脱,下意识的并拢双腿。

    尽管早已做好准备,可真的当两人即将再次生关系时,慕善依然忍不住紧紧抓住身下床单,想要闭上双眼,又不敢闭上双眼。

    可他却没有直接攻击,反而起身下床,打开了灯。

    视野大亮,她抬手挡着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怕光,还是不想看着他。

    “喝水?”他从床头柜上拿起瓶水,递给她。

    “不用。”虽然其实她口干舌燥。

    似乎察觉她的违心拒绝,他笑了笑,拧开水瓶,喝了一口,便俯身上来。

    肩膀再次被他压住,他的脸俯下来,灼热气息喷在她脸上。微凉的唇精准的覆盖住她,一股清亮的液体,灌进她嘴里。

    她被呛得连声咳嗽,他的唇才离开,黑眸深沉、语调温柔:“要我继续喂?”

    慕善起身,从他手里夺过水瓶,喝了小半瓶,他这才满意。

    “躺下。”他的唇沾着水,在灯光下润泽一片。

    慕善觉得耻辱,依言躺下,闭上眼道:“陈北尧,这样有意思吗?”

    他没答。

    她不知道,他早不是当年只会横冲直撞的少年,大手握着她纤细的脚踝,向上一推,将她两条大腿弯成“m”型。

    她有些害怕的睁开眼,正好看到他双手抓着她的大腿根部,清隽白皙的脸慢慢埋下。

    他在吻她,虔诚痴迷如当年少年,力道却霸道强势许多。

    慕善只觉得好像有千百只手,从她湿漉漉的密谷,一直挠到她心里,令她又羞又窘。那筷感从弱变强,从慢到快,竟然只是转念瞬间。她很快就开始喘气,喘得很急。

    终于,崩溃那一刻,她忽然感觉到脑子里什么东西,也随着她的战栗,崩掉了。

    那是她的理智和冷漠。

    她原以为自己会僵硬如同死尸,才是对他的强取豪夺的无声嘲讽。

    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么想要他。

    她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爱他吧!爱他吧!哪管他杀人放火!他是你最爱的人啊!他做这么多,他心黑手黑又哄又逼,只是为了爱你!

    她甚至有些自私的想,就算她现在爱他,享尽这三年的柔情蜜意又怎么样?是他拿父母逼她,她是孝女、忍辱负重,她甚至是伟大的,谁还能指责她的动摇她的堕落?

    可还是不行,不行。

    无辜的生命不该成为垫脚石。她怎么能躺在他的身旁,看他无恶不作,看他道德沦丧?然后在未来某一天,看着他冰冷的尸体躺在她面前?

    可她没有精力去挣扎了。

    筷感冲击了她的思绪,冲乱了她的心。她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只知道全身都像被火点燃,无法控制的空虚感,重重侵袭全身。

    身体的直觉取代了一切,她无奈而羞愧——她竟然这么想要他。

    他却在这时将唇舌退了出来。

    她只觉得离开的不是他,而是她的全部生气。她不得不睁眼,一眼便望见,他的身躯如同精瘦的野豹,清俊的脸却眉目如画。

    似乎察觉到她的失落,他嘴角轻轻一勾,轻而易举扛起她的双腿,低头,黑眸极亮,将幽谷一览无遗。

    慕善听到他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只觉得脸如火烧,又耻辱又难过又暗暗期待。这复杂的情绪令她的大脑越晕沉,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他摆布。

    他挺身便在谷口摩挲试探起来。

    刺痛感令慕善低呼出声,人也清醒了几分,挣扎着便要抗拒。可他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抗,双手紧扣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只能承受。他的动作缓下来,却也不肯退步,俯身在她耳边温柔哄着:“看着我……善善,很快就好……看着我……”

    他的声音像是带了蛊惑,她睁眼看着他。清俊绝伦的脸上黑眸深沉,仿佛已经看了她千百年。暗涌的**,像要将她撕成碎片吞噬干净。

    慕善脑中最后一丝理智清明,终于不知道丢去了哪里。

    艰涩终于过去,慕善忍不住双手抓着他结实的胳膊,全身开始颤抖。两人八年前不过寥寥几次,都已契合无比;此时陈北尧更是察觉到她的情动迷离,长眉微挑,终不用再忍,腰身一挺,快伐挞起来。

    慕善气息越来越急,双腿忍不住缠上他的腰。他越快,她越难耐。只觉得每一下怎么就恰好撞在那**蚀骨的地方,令她痛苦得想死,舒服得想死。

    她什么也顾不了了。

    心中隐忍许久的痛苦、**和失落,加剧了身体的敏感,带来从未有过的激烈感觉。她出一声撩人的哀叹,双腿一缩,身子不受控的颤抖。可他竟在这时再接再厉。她实在难耐,挣扎着想推开他,低声喘息、大声呵斥,只想叫他停下。可他恍若未闻,细长眸中是灼烈似火的暗色。

    第二天清晨,陈北尧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小声说了句:“等下。”低头看一眼被自己箍在臂弯中沉睡的慕善,小心翼翼将她移开。

    他起身下床,来到外间的书房。

    是周亚泽的电话,跟他汇报了eet最新传来的消息。末了又问:“嫂子昨天脸色不太好,没跟你闹吧。”

    陈北尧无声笑了,语气平淡:“没事,她还在睡。”

    周亚泽明显惊讶的沉默了,过了几秒种才笑了:“哈……她不会再回北京了吧?”

    陈北尧看一眼里间的床,淡道:“不会。”

    挂了电话,陈北尧回床上坐下,点了根烟,低头看着睡颜静好的女人。

    慕善觉得喉咙特别的干,这干涸感令她睁开眼,终于醒来。

    陈北尧就坐在边上,光裸的身体在晨光中像一座静美雕塑。上身缠绕的绷带,是雕像厚重的残缺。而那层层白布后,似乎已隐隐有血色渗出来。

    他似乎并未察觉,透过袅袅烟雾,静静望着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昨夜意乱情迷激烈纠缠,就像一场梦。此刻两人赤身相对,慕善几乎是立刻往被子深处缩了缩,冷着脸看着他。

    这动作令他微微一笑。

    她不看他,喉咙干得很,抬手拿床头柜上那瓶水。

    陈北尧将她的腰一搂,低声笑道:“过夜了,去拿瓶新的。”

    慕善再次醒来时是中午,窗外的天却阴得像深夜,狂风疾雨重重拍打着窗棂。

    刚才被他抱着,他伤势未愈,她筋疲力尽,两人都睡着了。不过此刻身边空荡荡的,不知他去了哪里。

    慕善身体潮湿酸痛,掀开被子一看,手腕、胸前、腰间、大腿,处处都是他的吻痕——他毫不掩饰压抑多年的热烈。

    得到释放的不止他一个。慕善只觉得骨头都是软的,她只想躺着,一动不动。

    她有些茫然的想,怎么就被他禁锢在身边了呢?她一向自诩还算精明敏感,就算他滴水不漏,她若早点防备,也不至于到今天,被他逼着上床,进退两难、如履薄冰?

    为什么呢?她对谁都留了戒心,周亚泽、丁珩,甚至叶微侬!可为什么唯独对他不设防?

    她不由得想起重逢那天,他在榕泰顶层,沉默的弹一曲《天空之城》。即使清冷疏离,即使与曼殊暧昧,可就是从那时候起,给了她错误的信号。

    她觉得他隐忍温柔,认为他一往情深。哪怕后来目睹他杀人,她也以为,他对她是不同的;以为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痴情少年。

    还有,在车上的固执牵手,在赌船上落空一吻,他对她没有半点为难;

    他长途跋涉,为她送上礼物;他红着脸说“我在重新追你”……

    还有,被她两次拒绝,他都只是站在原地,从不强迫,从不怒。让她潜意识认为,他一直敬她爱她,如当年他心尖上唯一的少女。

    他一直在误导她,想要令她爱上他的痴情守候,想要她心甘情愿。

    所以失败后,他就退而求其次,陡然难,她才会措手不及。

    在温润清隽的外表下,他分明是匹狼,隐忍城府、掠夺成性、心狠手辣。

    现在她要怎样?

    三千万的借条,冠冕堂皇、合法合规的“私人助理”聘用协议,巨额的违约条件,她这三年几乎要跟他寸步不离。

    可三年后呢?

    那只是他的缓兵之计,想要跟她朝夕相处,想要血脉相连。他只是想用三年消磨她的意志,他笃定能让她不舍。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头一片灰暗艰涩。

    这个男人,对她用尽一切手段,可恨又可怜。

    她曾经坚毅如铁。可昨晚,她对他身体的渴求,就出了她的预期——她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

    她永远不会认同他的所作所为。可将来某一天,她会不会屈服于爱情、亲情和**,留在他身边?

    就像他说的,她不必做选择。“为父母”、“为儿女”,她的良心已经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

    然后呢?

    然后一辈子站在他身后,假装看不到过去的血腥?真的像个教父的女人,每天做无用的祈祷,痛苦的期盼着为他赎罪?

    这就是他们的将来?

    二楼还有个独立的开放客厅。慕善走过去时,厅里一片阴暗。哗哗雨声中,只有电视机开着很小的声音,画面闪烁。

    那个略显削瘦的沉默身影,就安安静静坐在黑色皮沙里,坐在一室嘈杂而黯淡的光影中。

    一点红光幽幽,慕善看清他的脸。

    寒光胜雪的脸上,乌黑长眉像两道黑色新月,沉寂清冷。黑眸盯着电视屏幕,眸光却像是覆了层冰,疏离冷酷。

    任谁见了,都会不寒而栗,都会觉得难以靠近。

    这才是真正的陈北尧,终于在她面前袒露所有的陈北尧。

    他听到脚步声,含着烟望过来,眸色变得幽深难测。搭在沙上的手臂微微一动,仿佛在等她去他的怀抱。

    慕善在他对面沙坐下。

    “过来。”他熄了烟,坐直,微眯着眼。

    慕善沉着脸,不动。虽然明知是徒劳,可她不想靠近他。她心里恨着他,恨他让她这么痛苦为难。

    陈北尧亦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幽暗光影中,她的衣服昨天早破了,只能穿着他的t恤,黑如瀑、长腿如玉。清艳干净的容颜,映入他眼里,是雨声中一弯幽静动人的睡莲,暗暗绽放。

    可这枝睡莲,还不肯开在他的臂弯里。

    他起身,缓缓走近她。高大身躯瞬间将她笼罩。

    她还冷着脸,很镇定的样子。可眸中却闪过几分羞怒、难堪和慌乱。

    陈北尧在她身旁坐下,抬手就扣住她的腰。

    “陈北尧你别太过!”她眼眶微红,在他怀里猛烈挣扎,手肘即将碰到他胸部伤口时

    23、v章 ...

    ,却生生僵住。

    陈北尧将她的动作看得分明,眸中升起淡淡的笑意。他低头吻住她暗红的唇。不等她喘息,他一把将她抱起平放在沙上,俯身压了上去。

    24、荀彧

    “慕总最近不同嗳,气色真好。”助理江娜把文件放在桌上,一脸笑意。

    旁边另一个年轻姑娘笑道:“一定是因为……恋爱滋润呗!慕总,什么时候让那位开宝马的男朋友请小的们吃饭啊!”

    如果是从前,慕善一定大方的跟两位小姑娘开玩笑。可现在,慕善只是淡淡一笑:“胡说八道,快去做事。”

    慕善刚拿起文件,手机响了。

    是陈北尧清朗温和的声音:“我在楼下。”

    在同事们羡艳而狭促的目光中,慕善离开办公室。刚走出大堂,便看到熟悉的轿车停在楼门口。

    每天如此。

    刚刚重掌霖市黑白两道、理应千头万绪的男人,竟然空闲到每天按时接送。

    走到车前,司机为她开门。一低头,便看到陈北尧一身笔挺清隽的墨色西装,手搭在膝盖上,盯着她,清冷的眸似有暖意。

    慕善就像没看到,径直坐上去,拿出文件翻阅。

    过了几秒种,他抬手放在她肩膀上。

    “高兴点。”

    慕善的容颜沉默如冰封。

    五天了。

    她的所有行李被搬到他家,正式成为他的女人。而他更是食髓知味,即使伤未痊愈,每晚把她往**的深沼里拖,让慕善真正见识到,一个压抑多年的男人的深沉**。

    白天他却信守承诺,从不影响她的工作、生活。只是每天有鲜花送到办公室;时不时有精心挑选的礼物放在车后座。

    就像真的只是谈一场恋爱,温柔宠爱。

    慕善对着他,始终沉默。

    只有在床上,她偶尔狠厮咬他纠缠他,他低声失笑动作更狠。

    他正在一点点磨她的棱角。

    这家会所地处最繁华的酒吧街后,身处闹市却格外僻静。朱瓦青墙雕檐的仿古建筑前,只有垂柳在月色中昏昏暗暗。

    进了会所,走道里也很静。除了带路的服务生,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慕善随陈北尧走到最深处的包间门口,服务生推开素雅的纱格木门。

    人还没到,包间里静悄悄的。一张墨色矮几放在日式榻榻米上,摆了几道精致小吃。后面一道水墨山水屏风。

    陈北尧牵着慕善,绕到屏风后,推开另一扇木门,却别有洞天。

    是一间画廊。

    墙上挂满了精致的画卷,有山水,有抽象。雪一样干净的墙壁曲折来回,像是找不到尽头风景幽谷。

    两人走到窗边。

    落地玻璃外,植物在夜色中郁郁葱葱,像一条绿色的静止的瀑布。在画与树的背景里,视线里只有一盏鹅黄的灯,高高垂在一角。

    一架漆黑如墨的钢琴,静静矗立在灯下。

    陈北尧松开慕善,径直走过去,在琴前坐下。

    琴声如泉水舒缓幽深,他弹的是《卡农》。

    慕善原本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头看过来。

    他并没有看她,他弹得极为专注。

    他双眸微阖,白皙清秀的脸庞,在灯下宛如美玉、光华流转。只消望上一眼,就令人移不开目光。

    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安详和松弛,天使般静谧美好。唯有双手像是有了生命,于琴键起伏跳跃。

    与夜晚近乎痴迷的强取豪夺,与昔日笑里藏刀阴森城府,判若两人。

    琴声轻灵而悲伤,她仿佛看到白云蔼蔼,夜色凄迷。只有他孤身站在那里,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此时此地,这个男人温柔赤诚,纯净通透。

    慕善心头酸楚。纵然又恨又怒,听着他缠绵的琴声,看着他清朗无双的容颜,她竟然只希望这一瞬能够永远。

    一曲终了,他抬头看着她,若有所思,一动不动。慕善双手抓住自己裙摆,在他灼灼目光中,一时竟不能移动。

    痴痴沉默对视,直到身后传来掌声。

    “慕善、北尧。”

    叶微侬就娉婷站在墙边蜿蜒的画卷下。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负手安静站在她身后,含笑朝两人点了点头。

    慕善心头微震。

    男人不过三十五六岁,容颜硬朗而英俊。可深邃双眸极为内敛柔和,瞬间令原本凌厉的五官软化很多。

    只是简单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平和而安定的力量。

    正出神,肩膀已被人轻轻一揽,带着走到他们面前。

    “这是我家老荀。”叶微侬浅笑,又对慕善二人道,“你们叫他老荀就好。”

    “你的琴弹得很好。”老荀明亮的目光看着陈北尧,“荀彧。”

    陈北尧微笑伸手,与他稳稳一握:“陈北尧。”

    四人回到包间落座。寒暄了几句,叶微侬笑着对老荀道:“你不是说,琴声、画作,这些艺术的东西,最能反映人的胸襟情操吗?今天听了小陈弹琴,有什么感触?”

    慕善闻言心中一动。看似很客套的话题,其实牵扯到老荀对陈北尧的感官。

    未料老荀淡笑,四两拨千斤:“琴如其人。”

    似有深意,却捉摸不定。

    陈北尧笑笑,向老荀敬了杯酒。

    放下酒杯,老荀却看向慕善:“听微侬说,小慕也是h大毕业?”

    慕善点头,笑了:“竟然这么巧?”

    老荀点头赞赏:“放弃外企高薪,回家乡艰苦创业,实在难得。今后公司经营上有什么难处,可以给我秘书打电话。”

    慕善心下感激,举起酒杯,却被陈北尧从手里取走。他笑着对她道:“还不叫师兄?我替你敬师兄。”

    大概很少有人敢在老荀面前挡酒,叶微侬笑道:“她可是千杯不倒,陈北尧你也太护着她了。”

    陈北尧一饮而尽,笑道:“打算要孩子,不让她喝酒。”

    不卑不亢的声音,自然而然的温柔。只怕任何人听到,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慕善一口茶呛在喉咙里。

    叶微侬惊讶的看着慕善;老荀眸光则柔和了几分,看向陈北尧,点头道:“你找了个好女孩,这是福气。”

    尽管只有“琴如其人”这个虚得不能再虚的评价,可老荀明显对陈北尧印象不错。两人聊了大半个晚上,谈及霖市大多数中小型企业经济转型困难,竟几次令老荀蹙眉沉吟,或是愉悦微笑。

    叶微侬则拉着慕善,在一旁沙坐下。

    慕善之前跟她说,自己改变了心意,想跟陈北尧在一起。她和陈北尧的事,剪不断理还乱。叶微侬也不容易,她不想扔给她一个烫手山芋。

    当时叶微侬竟然叹了口气说,也好,其实我现在更希望你跟他在一起。至少不像前几天那么失魂落魄。

    此刻,她盯着慕善半晌,笑了:“还真是不同。”

    慕善这下奇怪了:“什么不同?”

    她捏捏慕善柔嫩清净的脸庞,笑道:“娇嫩欲滴。”

    见慕善尴尬脸红,她又低声叹息:“刚才看到他对着你弹琴,我都很感动。慕善,我看你样子还有点不痛快。可人生就这一辈子,就这一个爱人。虽然陈北尧的公司跟周亚泽的黑帮有瓜葛,但毕竟没做大的违法的事,否则老荀今天也不会来见他。”

    慕善没吭声。

    叶微侬并未察觉到她的情绪,叹息道:“想不到陈北尧这么冷的男人,竟然口口声声提孩子。你要是不跟他在一起,他也怪可怜的。”

    慕善岔开话题:“你们呢?什么时候生孩子?他遇到你时不是单身吗?”

    叶微侬笑笑:“北京那边逼着他再娶,他不肯。我们没办法结婚的,但是我知足了。”

    十点多的时候,老荀和叶微侬先乘车离开。陈北尧送了幅外公的字,令老荀颇感意外,欣然接受。

    刚坐回车上,陈北尧一身酒气的低头靠近。

    “谢谢。”他眸色清明。

    慕善淡道:“不是为了你。三年后,我的公司还要在霖市立足。”

    无视她的冷漠,他笑笑,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一根根轻轻吻着。慕善又痒又麻,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真的再无半点昔日温柔、沉默、隐忍。只要他想要的,总是直接、狠厉的掠夺。

    大概是今晚很顺利,所以他的心情明显很好。

    今晚,慕善又见识到他的另一面,不得不佩服他的长袖善舞。

    荀市长那样家庭背景的人,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女人——这几年身边只跟了个叶微侬。从北京外派到霖市,过不了几年肯定提拔离开。

    那什么样的人,能打动荀市长,成为朋友呢?

    君子之交。

    一曲忧伤卡农,气质高洁纯净,任谁看到当时的陈北尧,都会被他清高孤傲的姿容折服;

    他的女人是h大高材生,干净正直的小师妹,亦是在荀市长面前的加分项;他对爱人温柔呵护、深情顾家,更与荀市长对叶微侬的专一,异曲同工;

    他对霖市经济展见地独特,对荀市长侃侃道来,一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做派。

    处处投其所好,却又自然而然。

    就算他日荀市长将他引为知己,慕善都不会觉得意外。这个男人,做什么事都有城府预谋。只是不知道他结识荀市长,是为了守成,还是进取?

    似乎察觉到她的沉默疑惑,陈北尧嘴角微勾:“想问就问,你是我的女人,我不会瞒你。”

    慕善不想和他多说,可荀市长牵连叶微侬,她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淡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不答,望着她含笑不语。

    答案不言自明。

    这视线令慕善有点受不住,转头直接问:“结识荀市长之后,还有什么进一步计划?”

    他笑笑,伸手摸烟,看到她却又收手。

    “善善,别想太多。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我是这个正经商人。”

    慕善不吭声。

    他话锋一转:“赵副省长被提拔进京,省委空出一个名额。听说要从霖市选人。你更看好谁?”

    慕善一怔。他说的“更”,指的自然是荀市长和温副市长。

    她沉思片刻道:“听说荀彧是荀家不受重用的小儿子,才配到霖市。不过温敝珍多年来充当丁默言的保护伞,我不觉得他清清白白。比起他,我宁愿投荀市长一票。”

    见她难得没板着脸,陈北尧忽然低头,捏住她的脸,沿着唇线一点点耐心的舔起来。

    “嗯,我们投他一票。”

    那天陈北尧跟荀市长只聊经济大势,半点没谈私事私密。之后许多天,陈北尧也再没让慕善作陪,他与市长间,仿佛真正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可半个月后,一件轰动霖市乃至全省的丑闻,像一场暴风雨,狠狠袭向霖市向来平稳的官场。

    25、甜甜

    照片和视频拍得很清晰,也很巧妙。

    光线很亮,女人白嫩、饱满、匀称的身躯,被折叠弯曲成各种诡异的姿势,与中年男子激烈交/合;

    女人面部有模糊的马赛克,可依然能看清娇艳红唇紧紧抿着,令人不得不遐想,她当时是多么痛并快乐着;

    还有最后几张,是一些慕善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工具,被男人加诸在女人纯洁无暇的躯体上,反复折磨……

    任何人看到这些香艳重口的画面,听到男子和少女极度沉溺的呻吟喘息,只怕都会心猿意马、又暗自鄙夷。

    慕善关掉电脑,喝了一大口水,沉思。

    数天前,一个痛诉官员圈养女大学生禁脔的帖子,忽然出现在网络上,图文并茂、惊世骇俗。

    帖人的字里行间,无不暗示男人就是温副市长,而女人,是被他强迫玩/弄的清纯女大学生。

    高官、性/虐待、贫寒的美女大学生……这些因素关联在一起,足以挑战每个人蠢蠢欲动的神经。帖子一出来,就在网络疯狂流传转载。

    虽然不出半天,帖子被全面封杀,再找不到半点痕迹。但这事实在影响太大,据说女主角已经退学。而霖大学生群情激奋,上书市委要求严惩幕后黑手。

    慕善得知这些消息后,第一个念头是:出了这事,温敝珍还能进省里吗?

    她觉得背后肯定有人推动策划。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没人逼得了温敝珍,无论如何都是他行为不检、自食恶果。而且如果他真的强迫女大学生,慕善更加不齿。

    慕善猜得没错。

    几天后,果然有人自称霖大教授,在网络上帖对这次事件负责——原来数月来,那名女大学生禁脔碍于某些势力,求助无门。一个偶尔机会,教授知道了她的事,非常愤怒震惊。深思熟虑后,他选择在网络曝光,为她求一个公道。

    后来,也有相关部门找了几位霖大教授调查,但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又迫于舆论压力,也就不了了之。

    可慕善没想到,霖市很多人也没想到,事情还没完。

    几天后,董宣城告诉慕善,一封揭温敝珍多年前贪污**的检举信,寄到了市纪委。寄信人实名举报,竟然是温敝珍很久前的一位秘书,多年前犯事配到乡镇当街道文员。

    这件事很有玄机。秘书敢站出来实名,市里竟然还受理了他的举报,风向显而易见。

    果然,数日后,温敝珍被双规了。

    霖市官场,就此风云突变。

    这晚,看到新闻中再无温敝珍的身影,慕善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叹气时,陈北尧和周亚泽刚好走进客厅。周亚泽还得带了个女孩,笑嘻嘻冲慕善道:“嫂子看新闻呢?eet,你也学学嫂子,多掌握资讯,才能帮到男人。”

    今天的周亚泽似乎格外兴奋,慕善忍不住看他一眼。这一看倒是有点吃惊——他怀中女孩格外清纯动人,翦水大眼看着慕善,很乖巧的叫了句:“嫂子。”

    慕善一看她就有好感,笑着点头。

    eet跟周亚泽上了楼,陈北尧靠着慕善坐下,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他低头在她身上嗅了起来,他似乎很喜欢她的气息。

    慕善不理他,继续换台。过了一会儿,却听到身旁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她一回头,陈北尧竟像个大男孩般,耷拉着头,一只手臂搁在沙上,另一只手就放在她大腿旁。

    穿着精良西装的高大身躯,就这么蜷缩着微弓着,静静靠在她身旁。

    像半段黑色的圆弧,隔着一段小心翼翼的距离,将她围在圆心。

    慕善心头微颤。

    他的脸离她很近。黑色短上光泽如流水,仿佛就要淌到她心上。而清秀如画的侧脸,只要她一抬头,就能贴近。

    慕善别过脸,起身,上楼。

    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响动。她一回头,看到那墨色双眼徐徐睁开,定定望着她。

    他也沉默着站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距离往楼上走。尽管已有过多次亲热,可他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反而令她心神不定。

    她加快步伐也不是,放慢也不是。楼梯转角,慕善一侧头,就看到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仿佛笃定,今晚她依旧属于他。

    慕善心中再次徒劳的升起怒火。

    经过一间客卧时,慕善神色一僵。

    尽管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但极有节奏感的撞击声和呻吟声,还是清晰传了出来。毫无疑问周亚泽一定把eet重重压在门上放肆掠夺,才会有这么明显的声音。

    慕善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女大学生艳照,脸上一热,脚步更快。

    陈北尧明显也听到了,经过时直接抬手敲了敲门示意。他们的声响这才轻了许多。

    这些暧昧的声音,愈令慕善心头不宁,又羞又窘。

    慕善刚走进房门,陈北尧已经像影子样跟上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想要吗?”他仿佛能看穿她冷漠的表面下、身体里的无声暗涌。

    “不想!”慕善恨恨道。

    他黑眸氤氲的盯着她:“口是心非。”

    她咬牙转头。

    慕善没想到,很快又见到丁珩。

    只是这一次,她已是陈北尧的女人,而他是吕家小姐的未婚夫。

    这晚,是市政府召开的慈善表彰晚宴,邀请捐助希望工程的企业家参加。因为之前的丑闻,市里对这次慈善活动极为重视,荀市长甚至亲自担任颁奖嘉宾。

    慕善被陈北尧搂着走入会场,看到巨大的液晶屏显示,她略有些吃惊——陈北尧的捐款金额竟然是最高的,名字在第一个。

    交杯换盏、觥筹交错。

    器宇轩昂的荀市长宣布表彰决定。陈北尧在掌声中走上灯火辉煌的舞台,不卑不亢微笑着,身姿挺拔料峭,容颜清俊光华。任谁见到,都要赞一声惊才绝艳。

    之后,他与荀市长握手、合影留念。

    两人身份不同、气质不同,却同样清隽内敛。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只令慕善觉得整个霖市,仿佛都在他们脚下。

    她心头微惊。

    是啊,现在得利最大的,是他们两个吧?这多像陈北尧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啊!可霖市政局,绝不是陈北尧一个人可以撼动的。

    不过,世事已成定局,他们是巧合还是默契,已经不重要了。

    正走神,同桌却有人询问她和陈北尧的婚期。她跟了陈北尧,在霖市商界已不是秘密。慕善笑笑,含糊其辞。

    过了一会儿,陈北尧回到她身边坐下,正好看到她与女眷攀谈,面若桃花、笑容浅浅。他将她的手一拉,把奖牌奖状递给她。

    慕善拿起来看,愣住。

    “……感谢陈北尧先生、慕善女士,捐助五十所‘陈慕希望小学’……”

    一行小字,镌刻在奖牌最下方。

    陈慕希望小学。

    慕善心头百味杂陈。不管他是真心,还是为了名声和讨好官方,终究帮到很多孩子和家庭。

    而且那些小学早已建成,所以他几年前、与她重逢前,就用了“陈慕”这个校名?

    “谢谢。”她忍不住抬头,目光温和的对他笑了。

    陈北尧嘴角一勾,盯着她,端起酒杯自己干了。

    却在这时,掌声再次响起。慕善抬头望去,一名西装笔挺、高大挺拔的男士,揽着位娇小女士,款款走上舞台。

    是丁珩。

    与陈北尧略显清冷的俊美不同,他显得更加风度翩翩、英俊倜傥。站在貌不惊人的吕夏身旁,就像一块清朗光的玉。

    吕夏从荀市长手中接过奖牌——她替亡兄领取表彰。丁珩一直微笑陪着她,那份温柔呵护足以令在场任何女性侧目。合影时,他灼灼目光静静环顾一周,沉默微笑,风采卓然。

    甚至意气风,更胜从前。

    慕善想,整个霖市,大概没人像丁珩这样历经磨难。

    家族企业一夜倒台父亲惨死、他一改公子做派,坚韧的寄人篱下、孤身筹谋;

    原本如日中天的亲舅舅意外下台,任谁都觉得他这个太子爷再没搞头。他却摇身一变成为吕家乘龙快婿,吕家生意尽收囊中,真正东山再起。

    有人觉得他靠女人靠运气,可慕善觉得,吕家出事,谁能在当天就追击湖南帮复仇?谁能在事后亲赴湖南,摆平了这么大的恩怨?

    她早知道,他的胆色不同常人。

    看着他扶着吕小姐下台,慕善心情有些复杂。他那么风流的人,会真心对待那个女孩么?

    慕善因父母被陈北尧威胁时,压根没想过找丁珩帮忙。因为她始终觉得,如果陈北尧是狼,难道丁珩不是虎?

    想到这里,慕善又有点难过——为什么她可以对任何男人冷静疏离,唯独在陈北尧面前,次次失了分寸?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已下定决心,三年后一定走。那时候如果他再拦,她只能狠心揭。

    她不要痛苦一世,这是她郑重的决定,她不会再犹豫。

    这三年呢?她诚然不会原谅他、接纳他。可就像他说的,她也想要他。那是她灵魂深处的渴求,干涸**的**。

    就当饮鸩止渴,就当给自己的一点甜头。

    只是她对他的略带强占,默默的甘之若饴的想法,不能让他知道。

    宴席后是舞会,陈北尧跟慕善跳了两支舞,就被热络的人群围住。慕善难得透气,一个人走出了宴会厅。

    沿着灯火通明的过道,慕善垂眸,一步步数着地毯的花格。陈北尧想让她怀孕,她的确也很想要个跟他的孩子。不过,陈北尧大概以为,有了孩子她肯定舍不得走。可他不知道,有了孩子,她的爱情已经圆满,她再无所求,所以才可以走。

    “慕善。”

    熟悉嗓音,忽然在背后响起。

    慕善身子一顿,微笑转头:“丁珩。”

    灯光下,这个近日来传奇般的男人,正眸色深沉的站在窗边,幽暗夜色愈衬得他长身玉立、姿容俊朗。

    吕夏小姐就站在他身后半步处,看着慕善,挺亲和的笑了笑。

    丁珩转头对未婚妻小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朝慕善走了过来。

    眼见吕夏转身趴在窗口,竟是做出一副悠闲等待的姿态。这让慕善对这位吕小姐,有点刮目相看。

    丁珩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扫过她精致的妆容、坦荡的双眸,眸色愈的深。

    “心甘情愿?”

    慕善当然知道他问什么,不答反问:“你呢?”

    他忽的笑了:“慕善,你总是针锋相对。”

    他上前一步。

    这个距离实在太近,他的身体几乎要贴上她。慕善一惊,立刻后退。可后面就是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他似乎早有预谋,双臂一圈,拦住她的去路。

    而他身后数步的吕小姐,恍若未见,安安静静。

    慕善并不怕他,但隔着一堵墙便是宴会厅,这姿势实在暧昧。她的脸色冷下来:“让开。”

    “别这样。”他紧盯着她。在那片漆黑的深渊里,慕善分明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持。

    “这算什么?你有未婚妻,我也……”慕善顿了顿道,“……有了男朋友,我讨厌暧昧,你让开。”

    “我只想跟你说。”他脸色沉下来,慢慢道,“那个电话……不管是善意还是巧合,我会记住。”

    慕善一愣。

    而丁珩看到怀中女人容颜娇艳、眸光如水,红唇在灯下格外柔润。他自然而然的低下头凑近,那姿态就像又要强吻她。

    “住手!”慕善伸手要挡。

    他却凑到她耳边道:“我不信你是心甘情愿。只要你一句话,我帮你。”

    慕善心念一动,可转念一想,立刻否定了他的建议。

    “丁珩!”女人略显焦急的惊呼忽然传来。

    来不及了。

    一声闷响,丁珩身子一晃、头一偏,竟然松开了她。

    慕善面前光影一闪,手已经被人狠狠抓住,熟悉的气息立刻将她包围。

    她这才看到丁珩被逼退了几步,才在她右侧站稳。他一只手抚上脸,眸光沉静,唇角竟然溢出一丝鲜血。

    可见刚才他挨的一拳有多狠。

    而她左侧,是一身肃黑西装的陈北尧。李诚和几个保镖站在他身后,脸上全有怒意。

    陈北尧面色却很平静,看了看慕善,又看一眼脸颊已经明显有些淤青红肿的丁珩,笑了:“原来是丁少?不好意思,怕她吃亏,下手重了。”

    26、委屈

    丁珩擦干嘴角的血迹,盯着陈北尧,不怒反笑:“陈总下手一向重。”

    陈北尧根本不搭腔,偏头看着慕善,意有所指:“没吓着吧?”

    慕善主动握住他的手:“没事,走吧。”

    陈北尧笑了,将她揽入怀中,不动。

    吕夏已经快步走上来,扶住丁珩。几个年轻男人也从远处走过来,站到丁珩身后。

    吕夏柔和的声音也恰好让所有人听清:“丁珩,我有点醉了,能不能送我回家?”

    慕善觉得她此时开口,非常合适。两个大佬自恃身份,不愿也不会在公共场合闹起来。但刚才毕竟动了手,此时两个女人都开口,他们也正好下台。

    未料陈北尧忽然松开慕善:“丁少,去抽根烟?”

    丁珩抬眸看着他,也轻轻挥开吕夏的手。

    身后的保镖们个个表情肃穆,明显绷得很紧;李诚站到慕善身旁,低声道:“嫂子,别担心。没事。”

    慕善没有担心,只是好奇。

    前方幽静的走道,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各自点了根烟,倚在窗口。他们一个清俊,一个英朗,气质截然不同。可也许是灯光太柔和、夜色太迷离,此刻慕善远远望去,竟看到同样幽暗俊逸的流光剪影。

    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现在只有你死我活。

    他们能聊什么?还是在利益面前,血海深仇都能暂时放在一边?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众人正等得忐忑,宴会厅里忽然走出一个三十余岁、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

    “吴秘书。”李诚率先迎上去。慕善认得他,是荀市长的秘书。

    吴秘书点点头,看一眼陈丁二人方向,笑了:“原来都在这里。李总,老板要走了,说请二位一起去喝茶。”

    他口中的老板,自然是指荀市长,这也是秘书们习惯的叫法。李诚闻言咳嗽两声,缓缓朝陈北尧二人走过去。

    这晚慕善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有人在亲自己的耳朵。她知道是陈北尧刚刚“喝茶”回来。

    她闭着眼一动不动。陈北尧亲了一会儿,停下来,从身后搂住她的腰。

    “不想知道?”清润平和的声音。

    “猜都能猜到。”她淡道。

    “说说看。”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慕善把头往枕头中埋得更深:“荀市长真正掌控全局,你们也要休养生息。”

    很显然,霖市会有很长时间的平静。

    “你看得透彻。”他忽的抬手,将她身子转过来面朝自己。

    “过来帮我管生意。”他盯着她,“投资公司、房地产,这些都干干净净。”

    慕善想都不用想,直接拒绝:“没兴趣,我的公司也很忙。”

    “你的人一起过来。”陈北尧仿佛没听到她的拒绝,“我现在缺职业经理人,就算聘请你的公司做常年顾问。”

    慕善深吸一口气,他的公司会缺职业经理人?

    “你又在算计什么?”

    这态度大概令陈北尧不悦,长眉微蹙。

    她到哪里,自然有他的人跟着。今晚在宴会厅里,听到异常,他第一时间走出宴会厅。

    却看到她被丁珩扣在怀里,脸蛋绯红、眸光流转。尽管她脸上有怒意,可对着丁珩,却没有对着他时,那种从骨子里散出的冷漠和决绝。

    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三年后会离开他。

    这令他心头微怒。

    将她抓回怀中时,他忍不住想起当日榕泰顶层,晕倒的丁珩嘴角残留的口红痕迹;想起躲在柜子里的她,粉红柔嫩的唇色;

    他也想起手下送来的视频,灯光音乐中,她被丁珩紧紧拥着,翩翩起舞。丁珩闭着眼吻她,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真正像一对坠入爱河的佳人才子。

    她曾经不止一次拒绝了他,却被丁珩吻过。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另一个男人狠狠吻了两次。

    想到这里,他幽深目光盯着她水光清艳的红唇。

    “别乱想,没有算计。”

    只是想让你的一切,都在我控制中。

    慕善不吭声。

    他的声音很柔和,与平时的清冷疏离有些不同。可慕善知道,他一旦这样柔声细语,往往动了怒,下手更加凶狠。

    是什么令他生气了?连她的公司都想圈禁?

    当然是丁珩。

    “我跟丁珩没事。”她淡道。

    不是要跟他解释,而是不想卷入他跟丁珩那堆破事儿中。

    他点点头,眸色含了笑意。

    这一晚的前奏,比以往漫长许多。

    或者应该说,对陈北尧算是前奏,对慕善已经进入正题。他的手和口,格外耐心的流连,令她眸色迷离、面色绯红。要不是还下意识努力压抑忍耐,她早已连声尖叫。

    可她的克制并不能瞒过陈北尧。他的眸色平和而深沉,仔细察看她的神情,她每一处的敏感反应;他的动作很柔和,轻轻的抚摸,温柔的拥抱,小心翼翼得仿佛她是他的奇世珍宝。可一旦他的先锋进入她的身体里面——哪怕只是一根手指,都像换了个人,不动声色的沉默凶狠。

    等她终于软绵绵的平躺在沙上,他才在她几乎不知所措的眼神中,一挺而入。他有时不急不缓,有时风驰电掣,但每一下,都要跟她毫无缝隙的贯穿在一起。他的额上蒙上细汗,而她丝早已湿热凌乱,粘在她水嫩红透的脸颊上。

    最后,他把她抱起来,让她的双腿只能缠着他的腰。在她几次抓紧他的胳膊,紧闭着眼、抿着唇,神色紧张、痛苦、愉悦时,他却不肯马上给她,哑着嗓子,凑近她耳边哄道:“善善,叫我……叫我……”

    “你!陈北尧你……”

    “叫我。”

    “……北、北尧哥哥、北尧哥哥……”

    过了很久,陈北尧抱着她靠在床上。这是一天中她难得温顺的时刻,疲惫的伏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却听他忽然道:“不是想回家一趟吗?我陪你一起。”

    慕善吓了一跳:“干什么?”

    他看着她明显僵硬紧张的神色,言简意赅:“见面。”

    “没必要。”慕善漠然道,“反正三年后会分开,他们不必知道。”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乌黑紧蹙的眉:“你害怕了。”

    慕善是怕,不吭声。

    过去,她设想过无数次与陈北尧重逢、再次相爱。但在她的幻想中,从来都会绕过父母——因为陈北尧一直是她和父母间禁忌隐痛。

    而现在,她更加不想让陈北尧重新出现在父母面前。

    哪怕他现在的条件,完全出父母的择婿要求很多倍,甚至可能得到父母的原谅。

    他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淡道:“我不会再让你委屈。”

    “你想干什么?”慕善惊怒,“你敢再碰我父母一下?”

    陈北尧笑了:“别乱想,我去负荆请罪。”

    尽管慕善依然不同意,但是第二天下午四点,她还是被车送到自家楼下。

    陈北尧让她先回家,自己在酒楼设宴。她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面对父母,也不知道父母会有什么反应。既然已经回来,她只能静观其变。

    保镖打开车门,慕善下了黑色奔驰。抬头便看到母亲站在单元门口。

    “妈!”看着母亲明显有些憔悴,慕善心头一痛。

    “善善!”慕母抱住女儿,仔细看了看。大概是见她气色不错,高兴的笑了。这才看向花坛边的车和保镖,“这是……你朋友的?”

    慕善顿了顿:“嗯,进去说。”

    约莫是霖市车牌的豪车有些张扬,两母女刚走上楼,就有邻居打开门寒暄:“小善回来啦!你养了个好女儿啊,又漂亮又能干!”

    母亲面露喜色:“这孩子是听话!”

    在家中坐定,母亲拉着慕善的手坐下:“你爸还在开会。今天怎么有空回来了?”

    慕善有些心疼的看着她。

    母亲个头不高,身材瘦弱。瓜子脸上虽已有不少皱纹雀斑,依旧看得出年轻时俏丽的轮廓。

    因为慕家在本地并不算富裕,在慕善记忆中,母亲温婉的容颜上,总带着几分愁容。慕善能理解那份哀愁。随着经济展,小县城越来越多富人阶层。而母亲一辈子老实挣工资,那份哀愁,就是她对另一个阶层生活的毕生向往。

    慕善并不觉得有问题,这是人之常情。而且父母品行端正,上次若不是被陈北尧设套,一辈子平平稳稳,在慕善看来就是最幸福的。

    可今天,那份愁容不见了。母亲的笑容似乎格外明朗,仿佛积压心头多年的那点不甘心,烟消云散。

    慕善笑:“有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母亲嗔怪的看她一眼:“你这孩子。”她转身进房,拿了一个小包出来。小心翼翼面带满足的打开,掏出几个红本。

    竟然是好几处门面的房产证。

    慕善翻开一看,都是母亲或者父亲的名字。她立刻明白过来——一定是陈北尧。

    他直接送了母亲梦寐以求的商业街门面。这算什么?棒子加胡萝卜吗?

    母亲看着她笑:“今天上午有人叫我们去办过户手续,说是你安排的,我就去了。打你电话又关机。没想到这么多……就想等你下午到家问你——是你让男朋友送的?”

    慕善顿了片刻。昨晚被陈北尧要了很久,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手机也没开机。没料到他已提前安排好。

    她不能让父母担心。她怎么可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她是他们的骄傲和希望,如果他们知道陈北尧是黑道商人,知道三年之约,知道陈北尧用三千万逼她,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而且她心中甚至还有个诡异的念头——即使将来要离开陈北尧,她现在竟然隐隐的不想让父母厌恶他。

    她不动声色点头:“嗯,妈喜欢就好。”

    母亲又笑,真的是那种吐气扬眉的笑:“他人怎么样?肯定是个好孩子吧……妈上次的事,人家一声不吭就帮你出三千万,还动用关系替你爸爸跑动。说明这孩子是真心对你,又能干。他年纪大不大?没什么坏毛病吧?”

    说到这里,她神色又凝重了几分:“要是人品不行,咱们马上把门面退回去。再有钱也不成。”

    慕善看着暗黄色木地板,听到自己有些刻板的答道:“妈,他没什么毛病。香港大学金融系毕业,现在自己开公司,年纪不大,二十六,只比我大一岁。除了我之外,没交过别的女朋友。”

    母亲闻言眉开眼笑:“太好了!真是个好孩子。你总算找了个像样的男朋友!”

    慕善盯着那几本鲜红刺眼的房产证,缓缓道:“妈,他是陈北尧。”

    27、宝贝

    母亲的笑容骤然僵在脸上,有点不可思议:“陈……北尧?哪个陈北尧?”

    她的反应,令慕善不明所以的慌了一下。

    她忙拉着母亲的手:“妈,你先别生气,别为他一个外人生气。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做生意,这次是来……负荆请罪,想要弥补当年的错。”

    母亲脸色还很冷:“他什么意思?”

    看着她的样子,慕善觉得有点难受。其实陈北尧能否得到父母谅解,她明明无所谓。可母亲的反应,又让她心头泛起熟悉的无力感和心痛。

    一如这八年来,每次谈及陈北尧时,父母狠厉决绝的态度,而她耐着性子开导,却毫无作用,最后只能无言沉默。

    她勉力道:“你先见见他,要是不满意,我不跟他好。那三千万我慢慢还他。”

    说出这话时,她心头微痛。母亲心疼她,怎么忍心让她背上三千万的债?

    果然,母亲眼神明显一痛,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问:“电视里提到的,霖市第一大企业、陈氏投资集团,跟他有关系?”

    “嗯,是他的公司。”

    母亲脸色阴晴不定:“你说他要向我们负荆请罪?”

    慕善避而不答:“妈,他今天专门请咱们家吃饭,你可以看看再说。”

    母亲脸色有点僵,看她一眼答道:“先看看。”

    母亲跟着慕善坐上奔驰时,好几个邻居好奇的打招呼,母亲勉强笑道:“哎,是,跟善善出去吃饭。”

    车子停在本县最好的酒店楼下,服务生殷勤的开门。跟着保镖,走在金碧辉煌得有点俗气的过道里,隔几步就有服务生9o度深鞠躬:“欢迎光临。”

    慕善一直注意着母亲。

    她看到母亲左右看看,神色竟然有些局促紧张,大概很少来这种应酬场所。这令慕善有点心疼。

    母亲为了这个家辛苦了一辈子,女儿始终在外求学、工作,又曾回报过母亲什么呢?

    她伸手握住母亲略显冰凉的手,柔声道:“妈,外面的菜没你做的好吃。明天给我多做点。”

    母亲闻言神色放松许多,笑道:“那是肯定的。外头的味精、油放太多了。”

    保镖为他们推开包间的门,桌边那人几乎立刻站起来。

    沉黑的眸毫不掩饰的闪过惊喜,他的声音温润如水:“阿姨,您好,请坐。”

    慕善看到母亲明显一怔,约莫是陈北尧今时的容颜气度,还是乎了她的预期。

    母亲略有些尴尬和冷淡的坐下。

    一旁的侍者要添茶,陈北尧微笑阻了,亲手拿起茶壶为母女满上。这才坐下笑道:“阿姨,您今天肯来,我很感激。阿姨,不如先点菜吧?”

    慕善见陈北尧一口一个阿姨,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热络。连跟荀市长吃饭,他都没这么殷勤。

    这令慕善感觉有些复杂,感激的望着他。他看她一眼,眸色始终平静含笑。

    母亲虽不经常应酬,但也不迟钝。知女莫若母。这几年慕善不说,可她知道女儿心里一直念念不忘。

    现在将两人神色看在眼里,她心中暗叹一口气,对陈北尧道:“小陈,今天你请我们吃饭,我们老两口来,是不想让女儿为难,不代表就原谅你接受你。你们当年的确做错了,错的离谱!我跟老慕就善善一个女儿,放哪儿都不比别人差。你当年差点毁了她的前程,哪个当父母的都不能同意!”

    慕善心头微酸。

    刚才踏进陌生的酒店,母亲还有些紧张,可现在却言辞铿锵有力。是因为极度维护女儿,才令母亲忘了胆怯吧?

    她在桌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陈北尧的神色也很柔和:“阿姨,你说得对。慕善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她不该受一点委屈和伤害。过去是我年少不懂事,好在慕善一直很优秀,否则我追悔莫及。其实我也要感谢叔叔阿姨,如果不是你们当头棒喝,这些年我也不会这么拼命工作,现在能小有成就。希望叔叔阿姨给我找个机会,重新追求她。”

    慕善从没见过他对任何人这么低声下气、殷勤恳切。

    他根本没必要再算计她父母什么,竟然真的只为化解她和父母的矛盾?

    母亲神色也舒展许多,不过还是淡道:“年轻人知道错就好。等老慕来再说。”

    与父亲的会面比想象中轻松许多。

    因为提前知道今晚要见的是陈北尧,父亲走进来时,脸还沉着。陈北尧也没有刚才对母亲的热络,不卑不亢为父亲添茶。

    上了菜,慕善和母亲话都不多。倒是父亲和陈北尧一问一答,一直在交谈。父亲问了问陈北尧的生意,又问了在香港求学的情况。

    两人也聊到本县的一些人际和企业,陈北尧极为熟悉,倒令父亲多看了他几眼。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心知肚明,却半点不提。

    末了,陈北尧从一旁柜子上拿出两个盒子,分别双手递给父亲和母亲,是一点见面礼。

    给父亲的是一套棋子,慕善对这个不熟,只觉得棋子玉质通透清凉,触手温润。父亲看了几眼,淡淡道:“你有心了。”

    陈北尧微笑:“慕善说您喜欢这个,托人从北京买来的。听说您是高手,改天跟您学习。”

    父亲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送给母亲的是一套钻石饰,样子简洁大方。母亲连说不合适。陈北尧笑:“善善选的款式,您样貌年轻,戴这个正合适。”

    慕善真没想到他准备了这么多,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饭吃到一半,父母脸上都有了舒心满意的笑容,四人相处全无尴尬。慕善看着陈北尧沉静温润的侧脸,只觉得自己在父母跟前,很多年没这么轻松过。

    快吃完的时候,却有人敲包间的门。

    保镖从外面探了个头,朝陈北尧点点头。几个中年人朗笑着阔步走进来。为一人中等身材、眉目端正,看着约莫四十来岁。

    他上前一步握住陈北尧的手:“陈总!来了辰县也不打个招呼,要不是经理告诉我你在这里吃饭,差点错过了。”

    陈北尧淡笑跟他们一一握手:“家宴,不敢打扰诸位。”

    父亲又惊讶又高兴,迎上去:“赵县长!苏县长!真巧。”

    一时喧哗。

    那位赵县长看过来,他的目光何等锐利,听陈北尧说“家宴”,又看到慕善,已经明白几分。笑着和父亲打了招呼,话锋一转:“陈总家宴,我们就不打扰了。有空去那边坐坐?”

    陈北尧客气道:“哪里,我一会儿过去敬酒。下次赵县长再来霖市,一定要让陈某做东。”

    一群人热热闹闹来了又走。母亲看一眼慕善,面露喜色。那眼神慕善明白——上次父亲出事,只怕人情冷暖。今天看小县城的官员跟陈北尧交好,父母当然觉得一扫乌烟瘴气,扬眉吐气。

    稍坐了一会儿,陈北尧端着酒杯,起身说失陪,过去敬一圈酒就回来。

    他走出去后,母亲盯着他西装挺拔的背影,终于微笑道:“这孩子是变了不少。”父亲点点头:“年轻人上进才有前途。”

    慕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只觉得喉咙一片干涩。

    她也是个俗人,她心中有俗人的期盼。

    这样的陈北尧,谦恭温和、衣锦还乡的陈北尧、与父母化干戈为玉帛的陈北尧,曾是她奢望幻想过很多次的梦,而今天,梦终于圆了。

    也许今天让他来,真是对的。他用谦卑和实力,解开了父母心头多年的耻辱心结。她年少时与他的放纵不堪,在父母眼中不再是污点。

    就算他们再分开,父母这道坎也过去了。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真的给了她,像他说的,不再让她委屈难过。

    今后只有他,能让她委屈难过了。

    晚上陈北尧自然睡在酒店。

    慕善洗了澡回到房间,就看到母亲坐在床头,样子有点愣。

    “在想什么?”慕善笑问,在她身旁坐下。

    母亲抬手抚过她的长。曾经白皙如玉的修长双手,如今显得紧皱干瘦,还有零星的黑褐色老人斑,唯有那份温柔的爱怜如昔。

    “善善,跟妈说实话,他对你好吗?”母亲柔声问。

    慕善点头:“挺好的。否则我不会跟他在一起。”

    母亲闻言释然一笑:“那也是。谁能委屈我家善善。”又听她叹道:“没想到小伙子现在还挺争气,我跟你爸商量过了,他也同意。不是因为他多有钱——你爸说,这孩子变了,现在心大、稳重,是个可靠的对象。妈不在乎这个,妈就看重他对你上心。你们两个人好好过,明白吗?”

    慕善点点头,抓着母亲的手,埋进她温热的掌心。

    第二天,慕善在母亲嘱咐下,带陈北尧一一见过亲朋好友。他姿容绝伦、谈吐有度、身家彰显,几乎令所有亲戚赞叹羡慕。

    这令母亲更加高兴,到下午的时候,已“小陈小陈”毫无芥蒂。

    傍晚的时候,留在本县工作的几个高中同学做东,请慕善吃饭。陈北尧理所当然的跟去。

    他们当年的事全校皆知,有人认出了陈北尧,众人惊叹。一席饭吃得热热闹闹,众人笑称陈北尧终于抱得美人归,灌了他不少酒。他一一受了,只是望向慕善的目光,愈温柔。

    慕善在他不经意的凝视中,都有些恍惚了。

    就好像,她想了八年的那个陈北尧,真的回来了,回到她平静的生活中。

    末了,有人喝高了,猛的站起来,深深鞠躬,朝两人敬一杯酒:“谢谢你们,让我看到这世上真的还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也许他是想到什么有感而,也许他只是借机恭维陈北尧。可看似微醉的陈北尧却在桌下把慕善的手一拉,淡淡的酒气喷在她耳边,哑着嗓子低声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离开饭店的时候刚八点。陈北尧将慕善送到家楼下,道:“我跟你上去。”

    见慕善迟疑,他眼神清明,淡笑道:“明天就回霖市了,跟你爸妈告个别。”

    时间还早,爸妈开门看到陈北尧,并没有诧异。陈北尧坐在客厅跟父亲聊天,等慕善换了衣服出来,现两人已经在下棋了。

    十点的时候,慕善忍不住催他:“你回去睡吧,明天咱们不是一早就走吗?”

    他似乎这才察觉到时间,点点头,正要起身,却被父亲一拉,皱眉对慕善道:“下完这一盘,你别打扰。”

    等慕善都有点瞌睡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父亲打了个呵气,这才意犹未尽的看着陈北尧:“不错!我很久没碰到对手了,想不到你算一个。”

    陈北尧笑得谦卑温和:“还是输在您手里。”

    父亲点头:“你要做生意,还有这样的棋力,实在难得。”他抬头看一眼钟,皱眉道:“这么晚了。”

    慕善接口道:“陈北尧你回酒店吧。”

    陈北尧笑着掏出手机:“我打电话给司机,他大概已经回酒店睡了。我让他过来。叔叔,我再叨扰一会儿,你先去休息吧。”

    父亲摆手:“这么晚了,明早五点就要走……在这里住吧,让慕善把客房收拾一下。”

    房门掩着,高大的身躯靠在床边。慕善把床单用力一抖铺上,再压得整整齐齐。一回头,看到陈北尧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你故意的吧?”慕善淡道,“故意输给我爸?下到这么晚?”

    他没吭声,走过来,轻轻勾住她的腰。

    慕善身子一僵,转眼被他压倒在床上。

    “放手!”慕善急了,“一会儿爸妈看见。”

    “他们不会过来。”陈北尧淡道,低头想亲。

    慕善扭头躲开。

    “你心里,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慕善慢慢问,“我妈当着那么多人骂你;我爸找人打你……”

    这两天,他表现得太完美。可是她想问很久了。

    他抬眸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跟你相比,微不足道。”

    他吻住她。

    这一次,慕善没有拒绝。直到他的唇舌逐渐往下,眼看要掀开她的睡衣,慕善才一把推开他,面红耳赤的站起来:“我回房了。”

    “睡这里。”他拉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有力。

    “不可能。”慕善觉得匪夷所思,“你想明天一早被我爸妈打出去?”

    半夜的时候,慕善正沉睡,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亲自己。紧接着身上一沉,恍惚间只看到一个高大身影,宛如精瘦的猎豹,匍匐在自己身上。

    她睡意正酣,根本没反应过来,以为还在陈北尧家里,她有些不耐烦的嘟囔道:“走开!明天还要上班……”

    那人动作一顿,搂着她的腰,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肩窝,那人的声音低缓清冷:“宝贝,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慕善被闹钟吵醒,模模糊糊好像有那么回事,又记不清楚。她打开房门走出去,陈北尧已经一身清爽坐在沙上,抬眸温和的看着她。

    母亲把早餐端出来,笑道:“快去刷牙,小陈一大早就起来了。”

    慕善“哦”了一声,再看陈北尧一脸沉静的在看早间新闻。

    那大概是梦吧。她想。只是她记不起,他在梦里,到底对她说了什么,竟然令她迷迷糊糊的,又心疼又难过。

    【中卷】

    28、心疼

    深秋,夜风微凉。

    慕善推开门,就听到周亚泽微怒的声音:“出的什么烂牌!”

    eet的声音不甘示弱:“早说过不会打拉,非要拉我凑数?现在怪我?”

    慕善走进客厅,便见他们跟李诚、一个保镖围坐在沙上。

    周亚泽几乎看到救星般眼睛一亮:“嫂子!嫂子!”还把eet直接拽到一旁,空出一方位置。

    慕善一直不愿意跟他们走得太近,淡笑:“我累了,要去休息。你们玩。”

    周亚泽叫:“别啊嫂子!玩玩吧!”同时掐了eet一把。

    eet立刻会意站起来,拉着慕善,可怜巴巴:“嫂子,你帮帮我。反正明天周末,老板又不在!你一个人在房里多无聊啊!我去给大家做宵夜!”说完也不等慕善拒绝,娉娉婷婷进了厨房。

    男人们三缺一,巴巴的全盯着慕善。慕善上楼的确也无聊,只能看看电视打时间。加之还真的有点手痒,终于忍不住坐了下来。

    从家里回到霖市已经十天。

    抵达霖市当天下午,慕善斟酌语句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北尧就上了国际航班——他要去美国参加全国金融投资行业年会——诚如他所说,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他是个商人,还是出色的商人。

    这些天,慕善的生活清净无忧。

    可他对她的父母如此赤诚,也许是她的谢意堵在心里还没说出口,竟然时不时的想起他。

    或许,是频繁的想起他。

    想到这里,她心头复杂难言,索性收敛心神,专注牌局。

    四人都是好手,一时势均力敌、兴致勃勃。

    陈北尧走进客厅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女人坐在三个男人当中,像一抹鲜亮的光。

    她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反而更显曲线婀娜。她在灯光下微扬着脸,眉目如画。她一只手持牌,另一只手还有些不耐烦的敲了敲桌面,对周亚泽道:“没主牌你们就完蛋,别挣扎了。”

    她的样子很轻松,也很神气,眼睛又黑又亮,整个人像一块闪闪光的美玉。

    他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

    还是他的离开,令她愈轻松?

    陈北尧沉默着走过去,几个人全部惊讶的抬头叫“老板”或者“老大”。那保镖起身接过行李。陈北尧坐下来,看一眼对面的慕善,拿起牌。

    连夜赶回来,却半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周亚泽郁闷的抚住额头,李诚无奈的笑笑。

    十天没见,慕善再见他沉静如水的目光时不时盯着自己,心中竟然有些紧张。连忙眼观鼻鼻观心专心打牌。

    她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为何如临大敌,出了几轮牌,她就能感觉到陈北尧犀利的牌风。疑惑之下,她亦心领神会,全力配合。

    等陈北尧带着她,以风卷残云之势连赢李周二人十多局,那种完胜的酣畅淋漓感,令她也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连一旁观战的eet,都惊叹不已。

    打到十一点,陈北尧却将牌一丢:“散了吧。”周亚泽和李诚叹了口气掏支票,陈北尧却摆手:“她不赌博。”

    两人一怔,周亚泽哈哈大笑:“谢谢嫂子!”

    慕善实在忍不住问陈北尧:“上次在夜总会打牌,为什么隐藏实力?”那天他表现的水准跟她差不多,偶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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