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阿笙,你认得我吗?”阿笙红着眼眶颤着声音问道,眼泪涌上来遮住视线,让眼前的人笼罩在一片白茫茫里,她飞快的抬起手掌用力的摸掉眼泪,生怕哪一个晃神的瞬间,他就会消失,“你是聂京远吧,我没认错你,我是年笙歌啊,你怎么不认我……”
街头恢复了车水马龙,人群慢慢散去,只有零星几个边走边回头,探究着这个奇怪而狼狈的女孩,她看起来忐忑极了,就像急于向捡到自己钱夹的陌生人证明自己与钱夹的关系,可她对面的男人,却沉静如水,半分钟过去后,他的眼眶也渐渐湿润起来,面露悲苦的微笑道,“我是聂京远。”
阿笙看着他,默默的流眼泪,不说话。
他说,“我记得阿笙,但是,我不认识你。”
阿笙愣住了,她抓住聂京远的手用力的晃了晃,哭着说,“什么叫你记得阿笙不认识我!我就是阿笙啊!我就是阿笙!”
聂京远迟疑的靠近,而后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对不起,让我想一想,我会想起来的,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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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街边的小店铺里,聂京远给阿笙买了一条长裙子,把阿笙套在里面,又买了一双柔软的白色小羊皮单鞋,甚至心细的帮她买了一根皮套,让她把披散的长发捆好,随后一起走进了距离路口不远的一家咖啡店。
“你这里落疤了……”阿笙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眉骨。
聂京远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阿笙便看到他的手指上也落了许多细碎的疤痕,“其实身上也有疤。”
“你说说,你是被谁救起来的,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联系我们?”阿笙问。
他的视线慢慢从阿笙的脸上落到自己面前的咖啡杯上,似乎有些犹豫,并不想说太多,“我不知道该找谁,只记得有一个女孩子对我很重要,叫阿笙。”
“那谁救的你?为什么没有报警?”阿笙继续追问。
聂京远轻轻蹙了下眉,“我也不知道,我叫他叔叔,据他说,是在钓鱼时发现了我,看我身上很多伤,以为是被人追杀,就把我藏起来照顾,直到我彻底康复。”
“你彻底康复了?”
“可能吧,叔叔家的私人医生允许我出门了。”
阿笙的眉头也渐渐的蹙起来,“私人医生……按你的说法,那个叔叔一定是个富豪,这些人通常十分谨慎,难道他不会想到你有可能是亡命徒或者别的什么人吗?”
“我叔叔是个好人。”
他的态度令阿笙不禁一怔,很熟悉的人,却又很陌生,他跟曾经那个嚣张跋扈的聂京远相差甚远,沉稳冷静又小心翼翼,甚至会站在那个陌生叔叔的角度来跟自己对话……
不过也对,对现在的聂京远来说,真正陌生的,是这个叫阿笙的女人,是那些原来与他熟悉无比的人们,现在他的亲人,大概只有那个来历不明的叔叔。
“那他为什么没有帮你寻找你真正的家人,而是把你私藏起来?难道他不担心你的家人会担心吗?”
聂京远喝了一口咖啡,神色稍显冷清,“叔叔不想我离开,他没有子女,只身一人,身边的人全是因为金钱权利攀附于他,叔叔也不想跟他们交往过深,所以把我当成儿子对待,至于我的家人,我记得……我没有家人,对吗?”
阿笙眨眨眼,点头,“对,你父母不在了,你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但是,你有一个未婚妻。”
“是你吗?”他满眼懵懂与疑惑,“所以我记得有一个叫阿笙的女人很重要……”
“阿远,你有做过专业的检查吗?你的失忆到底是头部重创引起的,还是由于心理原因?”
聂京远淡淡的微笑着,安慰道,“我叔叔当然带我做过检查,我心理很健康。”
“哎!”阿笙抱着脑袋用力的挠起来,好像失忆的人是她一般,“怎么办,现在全乱了,全乱了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办!”
“我会想起来的啊。”他又笑,被阿笙这样粗鲁的动作逗得发笑,“医生说我会想起来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你不急?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阿笙不可思议道。
聂京远很坦然的点了点头,“本来是想找你,现在找到了,已经不好奇自己的过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阿笙这才注意到,现在的聂京远,和原来那个不羁的穷小子有着天壤之别。
虽然他的工资足以让他一个人生活的很好,但之前的阿远还是十分节俭,从不买不必要的东西,手机电脑都是老款,只要还能用的东西就不会扔掉,攒着他的工资带她吃喝玩乐,给她买衣服买包,现在的阿远,穿着名牌,拿着最新款的手机,那个叔叔真是把他当成亲儿子一样娇惯着,难怪他会安于现状。
聂京远接起电话只说了两句就挂断,他叫来服务员买单,顺便问阿笙,“你的号码给我。”
“我没带手机。”
“我知道。”
阿笙报了手机号,他发送一条信息到她的号码里,“等你回去就可以看到我的号码了,嗯……我现在要先走了。”
阿笙激动的伸出双手去抓他放在桌上的手掌,不小心撞翻了自己的咖啡杯,聂京远反应迅速,一把拉起她的手臂,避免了她被倾倒的咖啡殃及,“小心一些。”
阿笙却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啊?”
“回家。”他说。
“你知道你的家在哪里吗?你租的房子我已经退掉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所以退了,你的东西都在我家里,你该跟我回家才对,你肯定不知道我家在哪,你要跟我走才对。”她的语速很快,好像生怕对面的人连听完这一长串话的耐心都不留给自己,“阿远,你……”
聂京远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安慰阿笙,只好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轻轻抱了抱,“我能在茫茫人海中确定你是特别的人,我也很快就会想起我原来的人生,等我想起来,我就回来,我不能就这样突然离开我叔叔,他年纪大了。”
阿笙还想说什么,聂京远突然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笑了笑,“真的要走了,司机还在上个路口等我。”
聂京远还是离开了,回到现在他熟悉的地方,阿笙目送着他的身影走出咖啡厅,走上街头,穿过十字路口,消失在人海里,咖啡厅的服务员走过来帮她擦干净桌面,问她是否需要一杯冰水,阿笙木讷的点了点头,坐回刚刚的位置上,垂下头,陷入沉思。
小店进来许多学生,原本安静的环境因为孩子们的叽叽喳喳变得嘈杂起来,冰水是什么时候放到自己面前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就连乔谨则是什么时候坐在她面前的她也不知道。
看到乔谨则,她很意外,随后又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暮,街上流光溢彩,她眨了眨眼看回来,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低头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新裙子,还扯下了自己绑头发的皮套放在手心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皱着眉头问,“你给我买的?裙子……也是你给我买的?”
乔谨则没有回答,端起咖啡浅浅的饮了一口。
阿笙用力的砸了砸自己的头顶,好像头很痛的样子,“哎……”
她捧起冰水一口气灌进去,继续回想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有些不确定自己所想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当她发觉自己连现实和想象都不能区分时,头更疼了,忍不住又捶起自己的脑袋,这一次,乔谨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我今天,好像……见到阿远了。”她小心翼翼的说完,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一如往常,只要提到聂京远的名字,乔谨则就会变得很不愉快,“什么叫好像?”
“就是……我也不确定。”
乔谨则心里渐凉,“你觉得按照你的性格,见到活着的聂京远还会安静的在这里坐着吗?我帮你确定,你没有见过。”
阿笙失望的将皮套握进掌心,嘀咕着,“说的也是,怎么可能安静的在这里坐着,怎么可能说见到就见到。”
“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不知道,好像前几天做梦,梦到我在路上遇见他,刚刚也……”她迟疑的偏了偏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最后只是摸着身上的连衣裙说,“我不喜欢这个款式。”
“那带你去买新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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