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去哪里?”莽毫不犹豫的答应着,这里的生活很美好,但最重要的是曲峥寅,这一点从未改变。
“无论去哪里。”曲峥寅的声音闷闷的,隐藏在他心中暴孽的情绪终于疯狂的倾泻而出,“果然,这个世界,就应当毁灭。”
莽沉默的化身为白狼,它驮着曲峥寅在村中穿行。太阳已经沉沉西落,光芒渐渐完全消失,这片土地将要陷入了夜的黑暗中,只有一抹银色,与返家的兽人们逆向行驶。村子的大门越来越近,血红的眼睛仿佛在放射着光芒一样,冷漠的向主任传达着所见的景物。
这个祥和的村庄,狰狞的笑容爬上了曲峥寅的嘴角,然而除了这扭曲的笑,他面上的其他部位却异常的冷静。冰冷与寂静慢慢的爬上了他的心头,被这个村子里的温暖过的那颗心,又为了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也无法消除的歧视,冰封了。
巡逻的兽人此刻正集中在大门前,等到天完全黑了,就将大门关上,开始夜间的守卫。这个时间已经没什么兽人再回来了,健壮的守卫队长让队员们点燃了火把,最后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说道:“关门吧。”
木门在两个兽人的推动下缓缓闭合,然而在只有几把火焰照着的这片黑暗,出现了一抹亮眼的银白色。跃动着,仿佛眨眼间就冲到了面前,在大门闭合之前惊险的穿了过去。
未见那银影有什么反应,守卫队长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举高手中的火把,高声吼着:“是谁这么晚出去了?”
他将木门拉开一条缝,就着昏暗冰冷的月光,看到了那跑出的银狼,以及银狼身上一个娇小的雌性的身影。他们离大门已经有些距离了,雌性身下银狼的速度他们刚刚就有领教,不过在进入森林之前,他们停了下来。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雌性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然后转过了身体。血色的双眼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一般,蕴藏着不祥的污垢。雌性却在笑着,嘴巴扭曲着,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更显诡异。
“那不是新来的雌性吗?”兽人们也看到了跑出去的银影,他们将门缝拉大,正好看到了曲峥寅回过头,顿时惊呼,“眼睛怎么是红的?难道他不是雌性,是一个瘟疫兽人!”
“关门!快关门!”守卫队长从那双不祥的红色瞳孔里回过神,立刻指挥者队员,“他们既然出去,就让他们出去,我去告诉村长,你们在这里守着!”
曲峥寅开心的笑着,看着那扇大门再度紧闭,那高高的用来抵御野兽入侵的木制围墙,此刻就像是一个大锅,将所有的食物围在了一起。这口锅没有盖子,然而那里面的猎捕者和猎物们都是逃不出来的,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痴情蛊颤动着呼唤着,他在召唤停留在翱家里的音鸟。从小荒村出来开始,到现在,除了将音鸟的血液给兽人喂下,他还未能想到有什么办法引发狂化,可现在,有另一个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能安抚瘟疫兽人,也应当能引发瘟疫兽人,反过来做这件事也许并不容易,但还好他有音鸟。
夜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音鸟那鲜艳亮丽的身影正飞过来,曲峥寅裂开嘴巴,欢乐而疯狂:“你还好吗!小宝贝~”他从莽的背上跳了下来,向前走了几步,张开双手敞开环抱去迎接这身姿优美,叫声动听,却蕴藏杀机的小身体。
那血色的瞳孔中逐渐映出了斑斓的彩色,音鸟乖巧的投入了曲峥寅的身体里,它一动不动地收紧翅膀,静等这个操控着他的男人的驱使。
“美丽的鸟儿啊~可悲的鸟儿啊~”曲峥寅咏叹着,痴情蛊强烈的震颤着,发出嫉妒强烈的情绪。这情绪实在太过强烈,就连以兽型站在他身边的莽都开始微微抖动着身体,喉咙里不适的传出唔唔的声音。
曲峥寅转过头轻轻摸着银狼的头部,眼中又开始出现兴奋激动的光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莽,我知道了。只要将我的情绪依附在虫子上,让这情绪依附在它的血液上,那么激发狂化的效果就会被几句的扩大!”他转而抚摸怀中的音鸟,用甜腻的声音轻轻的劝慰着,“乖,宝贝不要慌,你也讨厌这些兽人吧,明明你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却要为了自身的利益追捕你们。”音鸟在他怀里无力地蜷缩着,它身体中的子虫将从本体传达过来的感情深入血脉,“去吧,去那个村子里吧,那些讨厌的兽人,就让他们疯狂吧。”
音鸟抽搐着,它不是人,也没有那么多感情,强行灌输在血脉中陌生的情感每分每秒都像是在激发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这力量好似在绚丽的羽毛外添上了更多的光辉,月光下熠熠生辉。
曲峥寅将它举过头顶,眼中满是迷恋的神色:“走吧走吧,前面便是你的目的地。”
音鸟伸展开翅膀,先是微微扑扇了两下翅膀,从他的掌心飞起,发出一声清亮婉转的叫声,随即直直的朝固部落那高高的木头围墙守护之处飞去。曲峥寅闭上双眼,细细感受着子虫的气息,他身边的莽微微颤动了身体,丰沛的情感是由痴情蛊母体直接传到子虫身上,然后控制住音鸟这种小动物,然而身怀子虫的并不仅仅是一只音鸟,还有莽。
几乎被遗忘的在另一个时间里被种在莽的身体内里的子虫,在这个时间内同一刻被曲峥寅察觉的子虫,一直反应微弱,现在由于距离太近,母虫又散发出强大的情绪,或多或少的也被牵动起来。
莽低吼一声,身体猛烈地抽搐起来,高高的扬起头,暴虐的血色渐渐浸染这双兽瞳。曲峥寅听到了身后的异常,子虫并没有传达给他对方有任何敌意,他转过头,月亮还低低的挂在夜空,光芒并未达到极致,在这冰冷清亮的光芒中,白狼像是在静止的燃烧,兽目圆瞪,鲜红的兽口对着夜空大张着,四肢牢牢地定在地上,与曲峥寅如出一辙的血红色,正深深浸染着他的瞳孔,以及他的大脑。
听说,瘟疫兽人发起疯来是不分敌我的。曲峥寅靠近他的身体,白狼的银色的皮毛仿佛永远是那么的干净柔软,带着清香的味道,兽性的莽也要比他高出一头,曲峥寅便踮起脚,探出一双手,抚摸着白狼颈部的皮毛。
然而他并没有停止负面情绪的产生,那些激烈的感情不停地浓缩然后传达到音鸟的身上,也同时在刺激着莽的精神。莽,本就是一个瘟疫兽人,他能够成为一个正常的兽人,全来自于子虫的安抚,当安抚转变成疯狂,借此保持清醒的他又会怎样?
曲峥寅踮起脚,抱着白狼的脖子,将脸深深的埋了进去,他闭着眼睛,安静的等待着莽的变身。也许他在庆幸,对于这个部落,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留恋,然而又有强烈的仇恨告诉他,只有当这些对瘟疫兽人的歧视消除,才能让他这些年经受过的歧视与嘲弄解除。他甚至在想,这也是对轮回中无数次的悲哀的过往在报复。既然所有的世界都在伤害我,那就让我伤害整个世界吧。
漆黑的恶意缠绕着夜空中的音鸟,它悲伤的啼鸣着,血脉在它的身体中膨胀,冲破肌肉,冲破皮肤,暗红的血丝缓慢的浸染着它的羽毛。可它仍在飞翔,有个人向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控制着它,正如神明控制着那个人一般。
“莽。”曲峥寅蹭了蹭白狼的脖子,他感受到在这身躯中正产生着强大的力量,也许所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都交给你了。”
如果我死在你手里,一切就此结束。如果你仍然认得我,就让这个世界付出代价吧。
在黑暗中,手中环抱着的躯体终于动了动,他静静等待着莽的宣判。野兽粗重的呼吸渐渐转移到挂在它脖子上的生物,温热的气息扑在曲峥寅的脸颊上,锐利的目光仿佛在打量着这个奇怪的生物。
音鸟越飞越低,哀哀的鸣叫声终于引来了兽人的关注。这个时间还在屋外的,就只有守卫队,已经被队长叫出来的酋长。
“那是音鸟?”酋长抬头看着那仿佛将月光一并夺走装饰在身上的鸟儿,疑惑的说道,“是那两个兽人的鸟,怎么还在这里。”
守卫队长也疑惑的抬起头,然而他脸色突然一变,惊慌的说道:“酋长快走!它在流血!”
这世上最豪华最美丽的音鸟,带着这世上最恶毒最丑陋的感情,翩跹而至。
莽粗重的呼吸吞吐在他的脸侧,这也许是他最后一刻的甜蜜,曲峥寅温柔的笑着,尽情享受最后的时光。可乐尧那张脸却突然浮现在他的面前,还有他家无论嘴上怎么教训,还一直维护着他的大哥二哥,就像站在他的面前一样,他们正向他微笑。
粗糙的舌头舔上了他的脸庞,曲峥寅突然泪流满面。
原来他也开始留恋,留恋活着,留恋起那些人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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