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珊转头一看,却见是宝钗在后面叫她,她便停下来笑道:“宝姐姐唤我何事?”
宝钗抿嘴儿一笑,还没开口,她的丫头莺儿却已经抢着道:“昨儿我们家姑娘新得了两套花样子,若是姗姑娘得空,不如一道儿去我们院儿里瞧瞧。趣҉读҉屋҉ ҉[҉W҉w҉W҉.҉Q҉u҉D҉u҉W҉u҉.҉C҉o҉M҉]҉”
宝钗嗔了莺儿一句,大抵也是觉得她嘴太快,却也没否认,只笑着道:“偏生她巴巴地先说了,姗儿原不爱这个的,但我瞧着这两套约莫能看,想请你去参详参详。”
这话一说,姚珊心中更是有些诧异。概因两个人素日里虽是一道儿参加那个待选的培训,但因着宝钗的性格端庄,姚珊到底还是跳脱的底子,故此虽然大家也算是闺蜜,但这女红针黹之类的东西,她素来是不怎么上心的,反倒是宝钗样样拔尖儿,特别是在这种东西上头,更是绝对地独占鳌头。怎地她今儿居然要自己去帮她看花样子,而且只单叫了她一个人去,想必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姚珊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面上仍微笑道:“既然宝姐姐盛情相邀,我又如何敢不去,左右我还没去过姐姐那里,今儿便叨扰一回罢。”
说话的功夫,因三春早就走在了前头,前后左近除了贾母的人和伺候她们两个姑娘的丫头婆子之外,却也没有别的人。
宝钗见她应了,便笑着携了她的手,莺儿在前头引路,小桃跟在后面,婆子们前拥后簇地一路往梨香院而去。
说起来这倒还真是姚珊第一回来梨香院,自荣国府转出东角门儿,刚刚到院门口儿,便见到一个大丫头正带着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在那里玩耍。见了她们来,便上前垂手见礼。
姚珊定睛一看,却见是王夫人的丫头金钏儿带着香菱,便知道是王夫人此刻在房里,大约是在同薛姨妈说话。因朝着她们点了点头,同宝钗一道儿进了屋里。
果然外间堂屋里,王夫人正同薛姨妈拉着家常。姚珊见她们两位说得正在兴头儿上,也不好打搅,宝钗轻轻将她的袖子一拉,两人便也没有敢惊动那两位,直接静静地进了里头的屋子。
这却是宝钗日常呆着的房间了。姚珊见到这房中陈设十分简单,虽然也知道这宝钗素来是个不讲究这些东西的,但看着也实在觉得心里有些发凉。勤俭固然是个美德,但凡事若是太过了,总不大好。特别是宝钗她们现在是寄宿在荣国府,自己屋里弄得这么简陋恐怕不是太好,若是叫有心人看到了去传个什么话儿,绝对要减分儿了。至少在贾母那里会是肯定会的,这一点单看原著里那次在大观园参观蘅芜苑时,这位老太太的反应就知道了。
她有心要提点宝钗几句,又不好说的太直白,便笑道:“宝姐姐这屋子,倒是亮堂的很。”
薛宝钗素来聪明,一听姚珊这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却只微微一笑道:“姗儿你知道我素来不爱那些个东西,收拾起来放着,索性落得个干净。”
姚珊听她这么一说,便含笑点了点头,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左右这姑娘脑子清楚的很,人家愿意这么着,她也不好直接建议,毕竟,现在还没到参选的时候,宝钗的心思,估计完全没有在宝玉的身上。
就冲着她写的那句霸气侧漏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区区一个荣国府二房的嫡次子,大约还未入的了这位宝姑娘的眼。故此,好名声比好印象对她来说更有吸引力。更何况,除了贾老太太那种等级的超级富贵闲人,王夫人等大约都觉得她“勤俭持家”,并不会觉得她“节俭太过”。儿子媳妇的标准,跟孙子媳妇的标准总是不同的。王夫人的眼界同贾老太太的品味更是想去甚远,更不要说,宝钗还要叫她一声“姨妈”,这种关系,比其他什么都强——贾宝玉作为薛宝钗的保底儿选择,那是绝对跑不了的。
姚珊暗自感叹宝钗的清醒和理智,然后默默地为她点了个赞。宝姑娘这种水准,不去宫斗实在太可惜了,保不齐就是另一个贵妃呢。不过,老爷子那里搭进去一个元春就够了,可以的话,还是去下一任新君那里吧。
且不说姚珊心中如何想,那边儿莺儿早就将炕桌摆好了,又自拉着小桃出去倒茶。宝钗便请姚珊上炕坐,然后从笸箩里翻出花样子给她瞧。
姚珊心道,原来还真是要看花样子啊。因笑着伸手接了过来,原来上头却是两样花卉图案。一样是百花图,千姿百态,样样开得正艳,另一样却是牡丹图,倒是半开半闭,有些萧索。姚珊细细看了几眼,心中一动,又看了宝钗一眼,见她面上果然微微有些愁色,不免暗暗叹息了一声,方才道:“这百花儿固然千娇百媚、不可方物,但牡丹毕竟是国色天香,艳冠群芳,终究要胜了一筹。”
宝钗听得这话,面上的愁色更深了些,只叹息了一声道:“只怕逆风不解意,好景奈何天了。”
这句听来,倒是话中有话了。姚珊正待说话,却见帘子一动,莺儿已经倒了茶来,给她们两人奉上之后,便又静悄悄地垂手退了出去。
姚珊看那茶倒是上好的明前新绿,便捧起来细细品了一口,又放回桌上之后,方才笑着道:“宝姐姐素来是个豁达的性子,却不知道今日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只是,姐姐今日既然单把我叫来,说这样的话,想必是未将我当做外人了。”
宝钗笑道:“我同姗儿你相交日久,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她也喝了一口茶,方才缓缓道:“你今日既然来了,又能同着我说这样的话,想必也是懂我的心的。”
姚珊叹了口气道:“姐姐既然不拿我当做外人,又特特拿了这样的花样子给我看,我又怎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她看着茶盅上飘着的那点碧绿的茶叶,微笑道:“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此次乃是小选,即便是百花争艳,也压不过姐姐一朵儿艳冠群芳,届时留了牌子,还怕什么风不风的,天不天的。”
大约是没料到姚珊说的居然这么直接,薛宝钗的面色有些发白,又有些发红,呐呐道:“姗儿,我原不是这个意思……”
姚珊笑着接口道:“以花喻人,言以明志,这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儿,咱们这一年来既然在一处儿,不说同吃同睡,也算是有同窗聆训之谊了。我瞧着姐姐是极好的,自配得上这百花之王的名号。若是诸事得宜,少不了也是有大造化的。”
宝钗微微红了脸儿,笑道:“我倒是算什么呢,妹妹才是天仙一样的人儿。”
姚珊见她拉上了自己,立刻自我解嘲地笑笑:“姐姐快别往我脸上贴金了,我原不是这块材料,届时不过去给姐姐做个伴儿,走个过场儿也就罢了。”
宝钗笑道:“妹妹过谦了,我倒是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命啊。”
姚珊见她今日屡屡发悲声,倒也猜出了几分,因也不耐烦再同她绕圈子,便径直问道:“宝姐姐原本不是这样容易灰心的人,我同姐姐相识也有这些日子了,从未见过姐姐如此……可是外头有什么事?”
宝钗叹道:“我便说姗儿你最是个明白的。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便也同你直言了。”她又叹了口气,方才道:“实不相瞒,这还是我那哥哥的事儿。你可知咱们当时遇到的时候,他做了甚么事儿么?”
姚珊心中已经大略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但却仍是只摇了摇头,等着她继续说。
那宝钗见她如此,果然硬着头皮接着道:“姗儿你方才可见到那香菱了?”
姚珊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就是这事儿了。跟着,那宝钗果然将薛蟠因看中了香菱,不料这香菱被那拐子卖了两次,与前一手的买主冯渊起了争执,不小心将人打死的事儿说了一遍。倒是现在苦主冯家已经将他哥哥告上了衙门,正发签子拿他呢之类的云云。
姚珊听着她说的,同原来的剧情也差不多,但只是为啥贾雨村还没动手胡乱判案,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见到宝钗一脸愁容,便也安慰她道:“这事儿原是薛大哥哥莽撞了,只是,到底咱们在内宅不好操心,还是请姨妈同二太太商量商量,看看亲戚们是否有个什么法子罢。”
宝钗道:“妈早就同姨妈说了这个事儿,听说是落在了应天府,新上任的知府大人要秉公办理呢。”
姚珊听着这个,知道这说的就是那贾雨村了。这货这一回居然真的发千子拿人了?不应该啊,他不是还跟薛大傻子喝过酒的嘛。
一念未了,外头莺儿已经来回说:“姑娘们,太太、姨太太请姑娘们外头屋里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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