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敲门声没停,当我一下子从床上惊醒打开灯的时候,才发现居然真有人敲门。而此刻,墙上的挂钟才显示是凌晨五点。
半夜有人来宿舍敲我门?一般这个时候来的多半是说明病房出现了紧急情况。
我醒了大半,匆匆穿好衣服就着拖鞋下床去开门,只见唐欣站在门口。她面容有些惊惶失措得看着我开口道:“韩主任。住在顶头病房的那个小伙子疯了,又哭又闹,你快去看看吧!……”
顶头病房的小伙子?我一时没回过神来。不过下一刻,我又恍然大悟,惊愕道:“王枫?脚受伤的那个?什么叫他疯了?”
“就是疯了。一直喊鬼啊鬼的。一整层楼的病人都被闹醒了。闫护士长还没上班,韩医生你快去看看吧!”唐欣慌了神,看样子毫无主见,连事也都不清楚。
我回屋换了双鞋,连忙跟着唐欣来到了内科住院部病房。
刚到楼下,我就听到了二楼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声嘶力竭,带着几分沙哑,让人听着心里都发毛。
“别过来!”
“别过来!”
“鬼!”
“鬼啊!”
……
楼梯上已经站了很多人,二楼走廊里都是病人家属,伸长了脖子看着走廊尽头,议论纷纷。
“小韩。你怎么才来?”晚上值班的张医生比我早来了两年,资格也老,见到我急冲冲赶来,顿时满身怒气道:“这是你负责的病人,你来解决!”
我看了一眼张医生,只见他身上的白大褂都被撕烂了,上面还有一道道血迹。我一开始不知道张医生身上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过我挤进病房门口,往里一看,顿时惊住了。
小伙子王枫穿着一条运动裤,**着上身蜷缩在墙角。而他的一双手无意识得在挠着墙,指甲已经破裂,手指上血淋淋的一片。
虽然内科干了这么久,但是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血肉模糊的惊栗场面。王枫就好像失去了痛觉一般,用手指挠着墙上的石灰粉。
“鬼!”
王枫看见我出现,瞬间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得指着病房中间的那个铁架床低声说出了一个字。
在王枫说出那个字的时候,我心跳得厉害,本能得看了一眼铁架床,愣愣得站了那里许久,就好像那里真有鬼一样。而当我看见王枫再次挠墙的时候,整个人也随之一下子惊醒,刚要冲上前去,却被身后一个病人家属拉住了。
“韩医生,别去,他会挠你!”对方是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挺壮实,直接指着胸口的痕迹道:“你看。我就被挠了!”
我只是看了一眼,又看到王枫血肉模糊的手,脊梁骨一阵阵发麻。不上去?难道不管了?这事肯定不行。我看向周围几人道:“不能让他挠了,要不了多久手就废了。唐欣你去找跟长的绳子来。我们一起上,把他先绑床上!”
一大早,医生护士都没来上班,只有病人家属帮忙。几个靠近的都是大老爷们,一听我下达命令,直接点了点头。我一看都答应了,就立刻向王枫走去。
“别过来!”
王枫一见我们靠近,顿时惊惶失措,开始用脑袋撞墙,嘶吼道:“别过来。别过来。鬼,有鬼!”
砰!
这一下下撞墙撞得很深,小伙子的头上顿时蹦出了血来。我看了,心里一急,直接冲了过去,抱住了王枫的身子。王枫一被我抱住,立刻开始扭动着身子开始挣扎。
我身高有一米八,力气也不算小,不过比起篮球队出生的王枫还是不太顶用。我困不住他胳膊,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腰,另外两个病人家属一冲而上,直接拽住了王枫的两条胳膊。
“腿。抱住腿!”我见一个病人家属没进来,顿时大叫了两声。那名病人家属连忙点头冲了进来,抱住了王枫的腿。
就这样,我们四个大老爷们才将疯了的王枫彻底按住。而王枫身体被按住,嘴里依旧嘶吼着,又突然一转过头,向我胳膊咬了一口。
我感觉胳膊一阵剧痛,随即立刻松开了王枫的腰,改为抱住王枫的脖子。
“绳子呢?”我和几个病人家属,死死得将王枫按在床上,同时对门外催促了一声。而王枫一躺在病床上,顿时挣扎得更剧烈了,口中嘶哑叫着:“鬼。鬼啊。放了我。放了我。别杀我。别杀我。鬼啊。”
很快,唐欣拿着一捆绳子来了。我们四个按住王枫,唐欣开始捆绑,好一会才将王枫四肢绑定。王枫被捆住,我和几个病人家属顿时松了一口气。
四个人按住一个人,没想到累出一身汗。
此刻,王枫已经不再挣扎了,只是肚子挺得老高,嘴里嘶哑得喊着:“鬼……”
“韩医生,怎么办啊?”唐欣看着我,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哪知道怎么办?我直接拉着唐欣,反手关上了门,直接对她吩咐道:“去麻醉科那里请人来给他打针麻药先,等过会他主治医生和陈科长上班了再说。你有病人家属地址吗?不远的话就麻烦你走一趟把病人家属请来!”
交代完这一切,我直接累瘫在办公室里。我坐在椅子上,可以听到外面那些病人家属的议论声。
鬼?
王枫怎么突然发疯说有鬼?
想起刚才王枫挠墙血肉模糊的手指,我身上不寒而栗。而外面的病人家属一直在议论着,很快就说到了前些日子那个肝癌老大爷死的事情。
“前几天不是有个肝癌的老头子死了吗?说不定真有鬼呢!”一个女病人家属嗓门比较大,直接传到了办公室里。
我听着,又想起那天晚上病房的门两次弹开,整个人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在那死寂般的走廊里,我丝毫动弹不得。我就这么坐在椅子上,而王枫口中喊出的鬼子和老大爷皮包骨头的身躯依旧在我脑海里不断出现。
我整个人沉浸在死寂当中,只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韩医生!”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我猛然惊醒,抬起了头。
唐欣站在我旁边,看着我:“韩医生,你怎么满头都是汗啊?”
被唐欣一提醒,我才发现我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从上到下满身都是汗水。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心里压抑得一下子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刚才我呆呆得坐在这里,起码有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魂不守舍,呆呆傻傻得坐在这里纹丝不动。我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起,不寒而栗。
“韩医生?”唐欣见我没说话,直接开口道:“我刚才下去看了王枫的住院记录,上面居然有他家电话号码!我打了电话,他爸妈说马上就到!”
电话?我有点意外。在那个年代,能有电话的要么是有钱人,要么就是领导阶层。
果然,七点半的时候,外面急冲冲得来了一堆人。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人,旁边还伴着一个烫了卷发的时髦妇女。在后面,陈科长脸色煞白得跟着,几个人一冲进病房,时髦妇女顿时尖叫了起来。
“韩医生。”陈科长直接把我叫了过去,脸色焦急道:“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我自己都说不清。我也只能将我见到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站在病床旁不敢靠近的中年男人听了我说的话,脸色煞白一片,直接对我道:“韩医生。麻烦了,这里事我们自己家解决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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