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泥土蹭了我一脸,手皮都破了。
好在范教官反应快,及时将我从地上拉起,不然我肯定会被逮住。
我本着逃命的想法,顾不上手里的伤,连脸面上的泥都没来得及擦,抬起腿就往前跑,因为那些民工距离自己已经将近五米了,那沾满泥土的铁铲,随便一挥我绝对会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在万般逃命下,我和范教官总算是到了车前,我俩非常默契地从两边分开上车。
还好范教官追我之时没拔车钥匙,车子也一直处于待机状态,他一进车里就挂档倒退,然后狠踏油门,那手脚的速度非常快,好像慢一步都不行。
车头一对准大马路,就恍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顿时飞奔而出,留下原地叫骂的一大群民工。
范教官开得很快,没多久就远远抛离了喊打喊杀的民工,他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说道:“妈的,刚才吓死老子了,这民工太彪悍了,赶紧的,先抽根烟定定惊。”
他从兜里压扁的烟盒中,递了根烟给我,我也是心惊得不行,连忙接过烟狠狠地抽。
“哎呀妈呀,这太疯狂了,我在部队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都能赶上黑帮火拼了我去!哎,对了,小文,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呢,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看范教官抽了好几根,脸色才没那么难看,只不过他脸上血迹斑斑的,看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我问道:“教官,要不咱先去医院吧?您这脸上的伤,还有耳朵···”
“医院?不去不去,那地儿不靠谱,还不如回基地里的医务室呢!你赶紧说吧,我先送你回家,不然你家里人要担心了。”范教官貌似对医院有些反感,神色略带鄙夷说道。
家?我还有家吗?我的家都被硕大的挖掘机和工程队推倒了,我还有家吗?
爷爷的骨灰被洒在大河,随波逐流。
仅存的家被夷为平地,那些年曾经的温暖,一一消散。
我再也哭不出来,当男孩的眼泪流完时,他就再也流不出来,因为他不再是男孩,他成为了一个不哭的男人。
烟被抽到只剩烟蒂,灼热的烟刺痛右手,我将其往窗外一扔,零星火花,溅射大地。
我告诉自己,家虽然没了,但他和爷爷一样,永远活在我心中。
所以我必须坚强,眼泪是懦弱的表现,我不能让爷爷失望,也不能让这个消失的家失望,我要他们知道,我贾思文,成长了。
“教官,送我回学校吧,我不想回家了。”我轻轻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这烟仿佛是消失的眼泪,窗外的风一吹,渐渐变成虚无。
范教官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倒也没有质疑,开着车子就把我送到了学校,并让我有空可以去军训基地找他,他会好好招待我,说我是难得一见的好学生,在这么危难的时刻能出手救他,他是真心谢谢我。
范教官人确实很好,单单是他愿意无条件一个人替我扛下来,面对这么对民工,就凭这份心,我就很感激他,像他这种人,也的确很少见了,索性我就答应了,有空我一定过去探望探望他。
范教官走后,我继而回到市九中,我坐在寂静的宿舍里,抽着范教官给我的烟,望着渐渐漆黑的傍晚,心中的苦涩不知该如何去表达。
这次我没有再哭,我将这种悲痛转移在烟雾上,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仅有一丝丝烟雾能帮我缓解内心的痛楚。
我把过往的记忆留在心底,在愈加漆黑的夜里,明白了一个道理。
时间不能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人不能沉浸在过去的悲痛当中,必须要将视线放在前方,放在未来,这样做,是给死去的人,最大的安慰。
对,没错!
我找到了自己的路,也许这是充满血腥暴力,随时会死的路,但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这种不后悔,从我在水桶里,握着那把复仇武器时,就已然明白。
这种不后悔,在我锋利的蝴蝶刀捅进陈峰肚子里时,就已然明确。
这种不后悔,当我胸中热血被点燃,打倒陈华少时,就已然清楚。
这种不后悔,在王林强大的官家背景的羞辱践踏时,就已然确定。
很多事实告诉我,你若不坚强,没人替你流眼泪。
很多事实告诉我,你若不强大,人人都会欺辱你。
很多事实告诉我,我若不去混,茫茫学海路,看不到头,复仇,就更看不到希望。
爷爷的死、校园的残酷、社会的黑暗、王林的践踏,这么多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捷径。
我不知道自己会在这刀光剑影的世界里活多久,我唯独知道,我要完成爷爷的遗愿,我要向王林复仇,我要通过自己的双手,不断强大。
我躺在床上,这些想法不断地融入我的脑海,使我渐渐陷入昏睡。
“王炸,哈哈!”
“我靠,你牌咋这么好?”
“你这这,谁还敢和你打牌啊,太厉害了吧。”
“哎哎,快给钱,难得回学校住一晚,你俩太不厚道了啊,赶紧的,给钱给钱。”
“到我了到我了,速度换人,我就不信玩不过他!”
我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听见楼上的高三宿舍,传来打牌的叫唤声,不由得从梦中醒来,感到很奇怪,今天明明是星期六,全校放假,怎么学校除了我,还有别人?
抱着好奇心,我走出宿舍,悄悄爬上楼梯,来到了高三楼层。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高三宿舍走廊中,仅有一间宿舍的灯开了,还关着大门,我凑近走到窗户,想看看里面是什么人,这深更半夜的还在学校里打牌,还叫得那么大声,让不让人睡觉了。
结果我刚到窗户,忽然从窗口里伸出个狰狞的人脸!
这夜本来就黑,还有点凉风,其他宿舍被吹得呜呜叫,现在冒出个人头,我哪能不怕啊,吓得大叫一声鬼,就往楼下自己的宿舍跑了,心想这他妈肯定是鬼打牌,这学校也太恐怖了吧!
我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我没什么怕的东西,就是特别怕鬼,以前夜里做噩梦,都是爷爷陪着我的。
而宿舍里只有我一人钻在被窝里,我更怕了,各种默念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啊!
“吱···”
我躺在床上,听见方才忘记锁,仅仅关上的宿舍铁门被缓缓推开,那种尖锐的门声,吓得我连话都不敢说,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世界上不会有鬼的。
可随后我又听见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一步步往宿舍里走来,我真的是害怕得要死,蒙在被窝里的头都冒汗了。
忽然间,有一只手放在了我发颤的腿上,我实在是被吓到极限了,猛地大喊一声:“鬼啊!”接着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操起李雷放在宿舍的钢管,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地往那个黑影身上砸。
但这黑岩竟然抓住了我挥来的钢管,力气大得愣是让我抽不出来,只好放手,转身就跑。
我还没跑两步呢,就感觉后背衣领被一只手给抓住了,我本就是害怕,此刻被抓住了,我就更害怕了,连连乞求道:“鬼大哥,您饶了我吧,人我不怕,我就是怕鬼啊,您是不是找错人了啊?我不是您要找的人啊!”
“呵呵···”
我面前的黑影笑了,这笑声怪瘆人的,像极了鬼片中冤魂的笑声,我被这声音吓得连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黑影突然把头伸到我脸门前,距离我只有五厘米左右,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而且他还双眼翻白地对我说:“呵呵···我就是鬼,我是白无常,你干了坏事,我是来找你索命的,纳命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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