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维安·布拉迪缪恩离开南黑sè之翼在格里华帝国东南方向的总驻地前往位于格里华南部的魔族自留地一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这其中当然包括雪沫和艾安。虽然他相信埃文的预测有真实的成分,但在事实到来之前一切都是可能的。
尽管在可以确定的传闻中,弗里德的双眼看到的都是真实。作为他的后继者,埃文眼中看到的应该也是未来的现实。试图去更改现状以变化未来的努力是徒劳而危险的,未来的命运已经确定的情况下,对现况的改动只会使命运线向着更为可怕的倾向移动。
现在与其去干预未来,还不如去努力迎合未来以早些使未来变得更清晰。
中南山脉下,在一处尚算是避风的山阙处,他很轻易地找到了这二十万魔族聚居的城市。二十万人已经算是一个巨大的数目,相比较于那些流散到米纳尔森林的魔族残余,这一支魔族力量完全足以支撑在未来重新将魔族种群数目恢复到辉煌年代的十亿人口。
但是这个周期早就远远超过了他的生命周期,至少他这一代人不需要担负起那样的责任了。
在全力屏息的状态下,没有任何一个魔族能够感受到他血脉中的那道最高阶魔族的气息。但是在主要人口都是芒族的情况下,一个血月族裔出现在街道上本身就是值得注意的事情。无论是身后的翅翼还是相比较来说更为纤瘦的身材,急匆匆地走在街道上的洛维安已经感觉到了一连串的惊异和崇敬的目光。
也是,过去在魔族的rì子里,他走在平民的街道上,岂不是更令人驻足观看么?那可是身为魔皇继承人的他啊!
血月族的气息很明显地聚集在了城市的一角,他甚至没有推开门,站在那扇褐sè石材紧密堆砌的六角楼风格的建筑前,一轮无声无息的红月就腾空在了他的头顶。
周围的空间骤然一暗,汇聚的黑暗元素遮掩住了来自洁白雪山的冰冷反光。低声喧闹的街市,街角玩乐的孩童,整装待发的士兵——一切正在进行的生活活动,转瞬间中止于此。
寂静缓慢地扩散,不到半分钟,这座尚有十余万平民百姓的魔族旧城彻底地鸦雀无声。
洛维安收回空中的血月图腾。面前的沉重石门缓慢地打开了,一众芒族护卫簇拥着三名中年的血月族裔的男子,面露惊愕之sè,愣愣地站在洛维安面前。
“进去说话,我有事情要命令你们。”
魔族是一个崇尚力量和强者的民族,在古老时期,任何一张谈判桌上,都会摆着一双刀剑。如果语言上无法达到共识,那就用武器令对方闭嘴。强势和绝对的实力压制就是洛维安的信心,加上自己唯一的血月至尊的身份,他相信这一支已成体统的魔族不可能在当天将自己的命运就这样交还,但是他有把握让魔族以自己的信念运转。
酒红sè的长发,五官因为一半的人类血统而显得更加柔和俊逸,但那双锋锐的黄晶sè双眸却有着魔族中都不会存在的杀意和决绝。
自己多久,没有用这样的身份对着任何人说话了?
“你是——你是那天——”
“不要给我做出什么虚假献诚的做作表态来,我知道即便是血月至尊,想让你们放弃手中的权力也是不现实的。我今天来到这里,只想告诉你们怎么让你们不死光。”
前方的几位魔族诺诺地退了回去,给洛维安让出了一条道。
几盏魔法灯笼摆在桌上,将这间大厅映得分外明亮。空气中熟悉的暗元素味道令他从埃文预言的抑郁中解脱出了一些,他震了震自己翅翼令那些出身血月或是芒族的长老们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刚刚被他的血脉共鸣所震慑的魔族高层们根本不需要洛维安这样一个多余的动作。每个人只是僵化在自己片刻前的姿势中,毕竟这种血脉中对高阶者的恐惧和臣服,这五百年间从未出现过。
“我不想自我介绍是谁,”洛维安冷冷地望向众人,“随便找一本历史书,有着‘第三军团长’注释的人就是我。我现在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你们都会死绝。如果听的话,死的说不定只是我一个。”
当然没有人回答。
“你们不需要动地方,你们也不要再管那些混乱不堪的格里华民众了。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将格里华国境中线清空,腾出一条干净的大道。”
周围仍旧没有人回话。
“有意见么?”
“我们——”
终于有一名血月族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小声地说道,“我们……是为谁开道呢,殿下……”
“这我没有和你们解释的必要。”他冷声回答,缓缓抽出自己的末rì权杖,“你们这几百年来被人类所奴役,所折磨——你们也想过反抗。但是,到了现在,终于到了可以脱离这一困境的时,你们反倒犹豫了,是吗?”
洛维安环视四周,因为数分钟前的血月图腾的释放,这间议事堂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从你们的眼神来看,你们大概,已经沉醉于现状,不愿意在加以改变了,是吧。”
天空陡然一暗,元素的涡流旋绕在这座小城与周围簇拥着的村庄之上。在奥西利亚圣地zhèng fǔ和其他种族的压迫下,当代魔族的尖端实力几乎不可能再次形成了。以洛维安现今的四级初阶水准,就可以在当前稳坐魔族第一强者的位置。
空气中的暗元素随着他的声音共振而将空气中的一切分子以同样的波长频率将他的话语巨细无遗地散播出去,空气在不断地震动着,尘土飞扬。雪山的映照在暗sè的涡流间反映出了绮丽的光彩。
“自曼珠沙华时代以来,魔族已经在北地的埃德尔斯坦反抗了六千年。告诉我,你们知道这些吗。”
尽管洛维安话语中隐蕴的恐怖已经到了极致,但是仍旧无一人敢于面对这名看上去只有他们年龄一半的魔族的眼眸和他犀利的声音。
“说话!!——”
轰隆!——
整栋议事堂的房顶在上空的暗元素涡流的与室内的气压差带来的巨大风压下轰然破碎,而行将落到他们脑顶的砖石碎块却在细密的黑暗jīng气的腐蚀中变为了细碎的粉末,旋即在向外涌出的暗元素狂风中消散一空。
地砖崩开了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痕,每一位魔族都被这强烈得无法抵挡的压力被迫向后退去。而这只是洛维安向天空释放压力的余波。
他并不如何愤怒,他也不是想要做一名真正的血月至尊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将这一众人点醒。这一切的流程与动作顺水推舟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脑中,他只是知道应该这样去做——至于结果,他也不愿意去思考。埃文的预言已经占据了他的脑海大半的思考空间,对于他自己来说——在现世已经绝对重要的自己——
洛维安已经获得的东西——米纳尔森林旁的那个小小的家,已经远远比这一切都要重要。在这里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一项额外任务而已,虽然若未完成会令他感到失望,但绝不会让他品尝到哪怕是任何一丝五百年前所沾染的仇恨味道。
“殿,殿下……”几个年轻人急忙将这名身体孱弱的老者扶着站了起来,虽然被击倒的是他们敬爱的长辈,他们也试图用怒目而视表示自己的抗议,但是那名与自己同龄的年轻人刚将他的目光扫来,他内心中的一切反抗之火都如落入冰海一般消失无踪。
“殿下!”
“为何称我殿下。”洛维安的语气微微缓和。
“您是背负当代至尊血脉之人,殿下二字可谓名至实归。”他缓言道,颤颤巍巍地向前挪了几步,面sè苍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您是先皇萨卡里恩嫡子一事,我们已不怀疑,近些天来,我等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啊!”
洛维安目光一冷,周围的一扇石墙倒塌了。墙外传来的魔族的平民百姓惊呼的声音,他在其中听到了不少人族的叫喊。确实,魔族并非jīng灵族那样排外,自己的城市中出现人类甚至出现混血的状况他并不感到意外。但是这似乎不太符合现在的氛围。
“我问的问题不是这个。我容忍我再说一遍,六千年魔族在埃德尔斯坦的隐忍与反抗,你们还记得吗?”
“当,当然记得——”
“那告诉我们。在今天之后,你们将何去何从。”
老者随后苦苦准备的话语一下卡在了这里,洛维安没有给更多沉默的时间,他追言道:
“也就是说,你们决定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哦,你为什么如此肯定人族不会再度将这里奴役,你们所渴求的主权和民族尊严——真怀疑你们究竟还记不记得这两个词的含义。”
他转过身,所有魔族的眼睛在与他对视时都惶恐地低下了。
这是天xìng中对力量和强者的屈服。也许同样是因为同等的原因,面对绝对强大的人类,魔族才能够生存下去。不然,尽管魔族这一支强悍善战,但是若一味地反抗而不懂收敛的话,迟早会被具有绝对优势的人类屠杀殆尽。
这一点比无序的人族要简单得多,以人类的思维揣摩他们的心思更加容易。有着一半人族血统的洛维安,他很幸运地占据了这两种优势。
而他就站在了曾经带着压顶威胁的人类的位置上,自知反抗无望的魔族就此屈服,换来了屈辱却隐藏着希望的生存。魔族的强悍,并不在于一味地反抗,而是不会被扑灭的战斗之火。
魔族是可以被征服,但永不可能被奴化的民族。
“我告诉你们,再过几天,冰封雪域的人族强者就会带领军队北下,而你们就是他们所剪除的一个目标。我来这里不是让你们去战斗,因为和他战斗就是去找死。我现在更不是孑然一身,爱戴并尊称我为殿下的魔族的人数不比你们少,我来这里,只是想要看看你们的诚意。你们是否愿意相信你们的王的话,选择不去灭绝,选择去把握重新获得辉煌的机会。
“我就说到这里,如果你们想尝试的话,就将格里华帝国国境中线清空——不这样做也可以,人族xìng命于我们也无关轻重。但是,只凭借着这几十万人,你们有可能在未来活下去么?我很强大,强大到我可以率领自己的人轻松地活下去。而你们都很愚蠢,这世上以不变应万变是要靠实力做保证的,你们哪里还有什么实力——想要跟随我并且活下去的话,就给我看看。我就跟你们讲到这里,最多三天,我能够在格里华北境塞翁,看到我们魔族的战士。”
黑sè的火焰在洛维安身边轰然暴起,周围的魔族们发出了骇然的惊叫。黑sè的火焰瞬息间化为了炽烈的紫sè,而紫光在燃烧中达到极亮然后猛然散去。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就在他们面前,一轮数十米巨大的红月傲然地释放着与生俱来的至尊气息,然后在每个魔族怅然若失的注视中冷笑着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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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虚假的自己。
他在空中迷茫地飞行着,现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埃文的预言依旧没有变得清晰。无论是西北方向隔着茫茫尼哈沙漠的阿里安特和地下的宝石阿斯旺古城,还是中南山脉之南,被无尽狂风暴雪掩盖着的人族王城,仍旧像这五百年间一样,被掩埋在平凡的表象之下,待到曾经的黑暗复出之rì,必是雷霆万钧。
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一座北关,因为葬天山脉阻挡了来自于米纳尔森林的湿润水汽和维多利亚海湾的温和海风,自塞翁至西南两千一百公里均是炎热干燥的沙漠xìng气候。
但在这里并非西南面积达七十万平方公里的阿里安特自治领那样纯粹的干燥,绕过复杂的山峦地势,仍旧有着少部分水汽艰难地到达了塞翁所在的这几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留下了一片广袤的稀树草原。巨大的猴面包树零星地点缀在他面前这片苍凉的土地上,不时间穿插在草原间的野兔或是羚羊为单调的生命氛围添上了几分活跃的生机。
北关塞翁是原格里华帝国的人族联合驻边军团指挥部所在,自格里华帝国崩溃之后,这支边军就被尚存一丝生机的帝国临时zhèng fǔ命令回到内地维持秩序。但与其说是这支算是强悍的军队服从了zhèng fǔ的命令,不如说是军人们担忧在混乱的内地城市中的亲人们的安危而急匆匆地赶回了内陆。失去了效忠对象的军队并没有扶持出任何一名皇室成员成立新的皇权zhèng fǔ,首先是因为自顾不暇的危机情况和突然强势起来的魔族军团的秩序维护,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几乎是一夜之间,仅存的两个拥有着皇室血统的帝国亲王府邸被血洗一空,随即被付之一炬。
这一点洛维安相信是魔族所为,这令他多少有些欣慰。毕竟五百年的时间没有完全让魔族的jīng神软化,虽说这有些血腥和残酷直接,但是至少保证了格里华主要的秩序被掌控在了魔族手中。过去战争中的魔族,手段更比这要铁血冷厉得多。
他径直穿过了仅剩下寥寥几十个在内陆无亲无故的士兵照看的塞翁关,一路展翅飞去了几十公里远。
周围青绿sè的草原几乎将他吞没,他站在一株高大的猴面包树冠上,打开了被刻印以二维化的三维法阵。
硬纸片的右上角处,五颗光点有一颗亮起了光。她只犹豫了半秒钟,手指就带着水元素迅速地在半透明的法阵之上的空白处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平面图形。看着平面图形和它之下的三维法阵闪烁的光纹频率同步的时候,他忽然又犹豫了起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他所画的平面图形抹掉。
就在一道乱序规律的水元素流即将打乱它时,硬纸片发出一阵振动——
“喂?是……洛维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弄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怎么接线——终于跟家里联系了?”
纸片急速的震动虽然令马斯特玛的音sè有些变化,但是口气他绝不会听错。他下意识地点点头,这才想起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
“唔,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也像试试这个能不能远距离通话。原来这个可以啊,小雪真是厉害。现在你……干什么呢?”
“给弗朗西斯做盒饭。”她轻松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帮孩子们都去明城上学了,弗朗西斯见面都见不到,雪沫过几天才能回来,一个人在家有点寂寞呀……听说那边又乱起来了,幸亏我早就料到,这才让诺尔过去把雪沫接回来——不用说,听你的口气你就是想掺和那里的乱子了……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不知不觉,他也在反抗命运——那就是在他在回到南黑sè之翼的第一时间就预定了这里飞往米纳尔的飞行船船票。但在这个危机关头几乎已经没有未满的飞行船了,不过巧合就在于南黑sè之翼的工作人员们提前将这一消息传到了米纳尔森林那边,就在洛维安发愁如何将雪沫送上去时,弗朗西斯就已经派了一组工作人员前去……他没有看着飞行船离开,甚至没有通知雪沫自己前往了魔族的城市和这里。直到几个小时,他才反应过来命运线可能已经因为自己的这个举动而发生了变化——如果雪沫真的能够顺利地被接送回黑sè之翼的话,那么埃文预言中那名伏在死者身上哭泣的女孩有可能并不指的是雪沫。但是这仍然无法确定死者必然不是自己,虽说那预言并没有清晰到像弗里德的语言那样令人绝望,但是这可能xìng仍旧令他难以在马斯特玛的耳畔保持自己rì常的语气。
“过几天吧……不会太晚。艾安过得不错,埃文也是个好人,感觉比弗里德平易近人得多。你现在忙吗?忙的话就先挂掉吧。”
“我在看着锅呢。那里不会有什么打仗之类的事情吧。”
“没有的。”他撒谎时平静的语气令他自己万分惶恐,“就是会有点小混乱,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将那边的魔族拉拢到我们这里来。为了抓住个机会耽误了几天时间,艾安……她也留在这里,虽然有的时候会帮倒忙,不过到了紧急关口她也明白是非对错。”
“评价不低嘛。看你说这个样子,她离恢复记忆……也越来越远了。嗯,这边一直不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件事你别生气啊,我感觉埃文这个人类,越来越像弗里德了。”他梳理着自己的情感说道。
那边的回答没有什么延迟,“不说过我已经讨厌仇恨那些过去了么?埃文你见到了啊,据说他可和弗里德一模一样……听你的意思是真的了?”
“外表上看去真的是一模一样。”洛维安说道,发现自己这几天来混沌的内心逐渐平和下来,而马斯特玛甚至连这里的实况都全然不知,“而且他好像……也像弗里德那样能看见未来。”
“那是件好事。”马斯特玛依旧令他惊讶地快速地反应道,“等到黑sè之翼南北双方统一后,埃文更是我们的朋友了。那双眼睛可是相当有用的呢……别那么垂头丧气的,压力太大了就偷偷回来吧,没人会怪你。唔?不说了吗?那好,先再见……爱你。”
“我也一样。”洛维安小声说道,似乎还在担心这最后一句话被谁听见一般。
法阵上莹莹的白光消失了,他随手向其中的储能水晶注入了一点魔力。以他们现在的技术,一次充满法阵只能维持不到五分钟的通信量,而且这个时间还受到音量甚至语种的限制。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能够让他从玛菲的话中重建起自己的信心。在不到两千公里远处还有着等待自己回去的人,无论是私心还是责任,自己绝不允许自己就死在这个地方。
就算未来某处是自己最后的战场,他也不会让自己任何一位亲人和朋友留下如此伤心的泪水。作为这悲痛的见证者,他不会让自己重新感受这种痛苦更不会让别人也再度在生离死别和仇恨中饱受折磨。
“是想多了吧,现在的世界,还太小了呢!”
他呼出一口气,黑暗元素的旋涡状尾流徘徊在他的身后,他的速度一瞬间达到了极致。空气被挤裂的劈啪声惊散了下方奔跑了野兽,在狂野的飞行中,他奔向了埃文眼中模糊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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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离开南黑sè之翼前往南国王城,七rì已经过去。
南北方向地平线的尽头,依旧是圆滑得令人感到眩晕的弧线。站在塞翁关的制高点原地转上一圈,就能够轻易地证明了大地是球形这样一个真理。第八rì东方的天空刚刚染上了晨曦的红艳,一缕异态的感觉就融进了他的神经。
“来了。”
背后的地狱风向标被高高抛起,莹绿sè的刀刃在红霞中反照出奢华的紫光。从他魔纹上汹涌而出的黑暗jīng气裹住了它的轮廓,回到它主人手中之时,自狭长的刀刃而起,已然延长为一道两米余长紫晶sè妖艳剑锋。
他从黑暗jīng气的花朵中一跃而去,逆转的暗元素将他的红发遮挡为一片雪白。他目光既非如火的专注,也非仇恨的疯狂。白发若霜,剑锋似玉,双翼如笔锋般在天空的暮景上刻出了锋利的斫痕——
长剑在空中画出了一轮湛紫sè的满月,而剑锋忽然乍起的绿光便是月轮玄异的光华。虚幻透明的剑之锐气在他像前旋绕舞聚,终而垛堞而成一道染着无数星芒狭长却纤薄得没有厚度的锋面。
“远役他乡闻故音,借风四去使沾襟。顾问何声舞自喟,月光曲下有伊人。”
——月光斩——
洛维安屈指一弹剑锋,平如镜的能量锋面荡起了点点涟漪,旋即扩大为轰鸣肆意的梵音。仿佛是无数的咏颂融进了这一道绚丽的极光,月光般的晶莹绿芒已经飘向了他面前空旷的四野。
飘然而落,白发再度回归为片刻前的暗红。背后的月轮尚未散去,他面向着前方的空间——分秒不差,在那似乎是击空了一般的月光斩下,猛然汹涌而起的圣咏声铺天盖地地响彻这片天际。
正金sè的锁链从虚无的空气中暴涌而出,纷纷迎向了这飘飘忽忽如光如影的月光斩前。一时间,正金sè的锁链似乎毫无悬念地穿透了绿sè的剑芒。但是,几个刹那之后,锁链就无息间裂开,那光滑如镜的断面正是月光斩那似乎轻柔娇弱的攻击造成的。
但是数百道锁链的阻挡终究起到了作用,而洛维安的攻击也非要创伤面前的对手。绿光在最后一道金sè锁链的断裂后也变得尤为暗淡,最后一次阻挡来自于一柄瞬时将他身下的大地染上一层寒霜的寒冰破魔枪。
旋即它的伙伴出现在了它的身前。艳丽的七朵红莲拂开了面前伪装的元素。顿时,大地神殿当代教皇尤利西斯二世、大地骑士团团长格里高利、大地骑士团二十位超过四级的尖端骑士甚至还有那名宣称天资空前绝后的神殿圣女组成的执行神谕的小组便出现在了塞翁关前。
洛维安落在众人面前,格里高利信手一挥手中冰枪将最后的月光斩挑成两段。残余的能量在土地上切开了两道微不可察却深不见底的沟壑。
“阻拦我等,你有何意。”大地骑士团长的枪尖直指向他的胸膛,“说出你的理由后让开,否则的话,我等的长枪与利剑可不会在此与你赘言!”
“大地神殿——那场战役我没有亲身经历。但从我父亲的描述中,那必然是一场惨烈而恢宏的战斗,一场足以用伟大来形容的战斗。你们没有丢失曾经的傲骨,请接收我的敬意。”
“你这宵小——”
“格里高利!”尤利西斯面露肃sè,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语,旋即转向洛维安,“非常感谢。请问您有何事需要我等注意呢?”
“请诸位退回。”洛维安收回武器,扫视着面前每个人的眼睛,“我的话不可能使诸位信服。但是我却明白,也许你们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选择,因为五级强者cāo纵空间的力量你们难以理解。原黑暗军团第六军团长,南国之主班·雷昂,将遵黑魔法师之命,率部剿杀众位!”
即便是面前的大地神殿jīng锐心境已经极好,但是作为这样一支连圣地都不可能立刻拼凑出来的强悍队伍,他们的骄傲也无益告诉他们奥西利亚以不可能有人能扼其锋芒。
现今有人告诉他们已临灭顶之灾,他们怎能相信?
沉默持续了三十秒钟。格里高利的枪尖从未放下,洛维安冷然用胸口承受着这道杀意。
“你们既然已经出现在来这里,恐怕他已经发觉。再不离开的话,你们真的就没有机会了!”洛维安怒道,“因为各位之前对我黑sè之翼和魔族的帮助,我已经在此尽我最大努力回馈诸位!我的诚意到此为止,请诸位自重!”
说罢,他便作势拂袖而去。就在此刻,格里高利忽然扬声道:
“我们是来执行黑暗任务的,你为何要在此帮助我们?”
“哼。”他冷笑道,“其一,就算格里华血海滔天关我何事。其二,千万民众也不可能是你们能够杀得光的吧?神谕中很多附加条款你想必没跟我和奥尔卡阐明,不然以奥尔卡的xìng格,当场你就得死。恐怕大地之主的神谕中,要屠杀殆尽的是格里华帝国的魔族吧!”
身后的元素波动猛然一凝,洛维安不屑地侧身望了他们一眼。
“其三,神谕中应该指名道姓地让我去死。正因为这样,我想我的提醒才算是有诚意?赶在你们将魔族屠戮一空之前跟你们说这些,也就是说明神谕已经难以完成了,你们有为何在意已经不能完成的部分而执拗于必死的命运呢?哦,恐怕你们想在想做的就是把我当场斩杀在这里吧?以你们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点,但是,你们有没有这个时间呢?”
地狱风向标再次握紧于他的手中,紫晶sè的剑刃指着自己的前方,他的背影面向着大地神殿的众人,释放着那他们无一人能够做到半分的洒然和不屑。
“原谅我在过去低估了您,洛维安先生。”尤利西斯甚至在马背上微微弯了弯腰,“您挑明了一切,我们也没有理由继续谈下去了,不是吗?”
黑sè的火焰在他周身腾起,与之相对的,是神殿一众人再次释放出接连天地的浩瀚圣光和响彻天际的虔诚祈祷声。
“你以为我抛弃了过去的傲骨?”洛维安转身,释放出白紫sè光芒的魔纹令他们坐下实力同样强悍的战马也惊悸地向后一退,“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我虽不才,但也没有废物到那个程度。我再奉劝你们最后一句,看在诸位曾经无私帮助过我们的面子上,各位请回吧!”
马蹄依旧稳稳地定在地面上,岿然不动。
四级的实力感受不到空间的波动,但是曾经身为五级的洛维安却与他面前那些四级高阶的骑士们有着根源上的不同。
他周身的黑sè焰流缓缓熄灭了,而他脑后的刺目白发却愈加耀眼。洛维安仰望着天空,似乎是惊叹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天空。
“好大的手笔……雷昂,你竟然直接将军队传送到这里吗?!”
“啊!!——”
大地神殿的众人以为这是洛维安雷霆万钧的攻击的前兆,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挡住了他暴涌而去的力量冲击。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发出这声恐怖怒吼的洛维安的实力一瞬间竟然高到了这步水准,一众人马几乎被这可怕的音浪冲得飘离地面。
巨大的黑暗法阵以他为枢纽一层层地排列在他的周身,形成了一道令天地sè变的黑sè巨轮。而他刺目的白发释放出的奇异白光与周围极端的黑暗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在白光之下,是如闪电般虬曲在魔族至尊周身的湛紫sè魔纹。
血月的紫晶sè长剑悬浮在他的面前,在无数能量咆哮的汇聚声里,这道剑刃也逐渐凝聚成了真正的血sè结晶。
但黑sè的风暴刚刚触及离他们不到百米的天空,就诡异地悄然散去。那突兀消失的模样,仿佛是这能量的龙卷涌进了另一个空间。
咔!!——
一道黑sè闪电对着洛维安当头劈下,他如风般抬手举起手中长剑,剑尖似随意一般点上了深邃的电光。
落雷的巨响声中,周围的一切暗元素骤然消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嵌上了一道闪电般的黑纹。
“你果然倾尽全力了,布拉迪缪恩阁下。就算是我们的那个年代,也未见谁将你逼到这个地步。哦,也许只有我们伟大的指导者见过这样疯狂的你。”
空中的低沉轰鸣与雷一样响起,洛维安身后的神殿众人骇然地望向天空。在他们的感知中,那里空无一物,但是洛维安如此的反应和天空中莫名的声音,终于令他们感到了洛维安话语中的真实和危险。
“你构建出如此遥远的持续xìng空间通道,恐怕早已将你的空间掌控力耗尽了吧?”他未动双翼,也无空气流的推动,就这样缓缓地移向了天空,“现在的你,还动用得了五级的实力么?”
灰蓝sè的天空,空间的折叠的痕迹从远处很难辨识。但是当空间波动已经如此明显的时候,就算是四级以下的实力,也能够感受到空间的异变了。
正因如此,下方的大地神殿众人纷纷骇然失sè,一齐猛烈地共鸣起了圣教的神圣力量。但是之前声势浩大的圣咏在寂然无声的被空间控制的天空下却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我该说的已经完了。”洛维安扭头俯视着下方的尤利西斯等人,“各位请好自为之。”
随即他复而将目光和血sè的剑锋指向了天空,在那里,一方黑sè沉岩王座缓缓降下。如火般红发的王者端坐于上,手中持着一柄锖sè巨剑。他先轻斜一眼下方的大地神殿众人,然后再望向血月至尊。
“主人选择被封印,这世间便不再有新的五级强者诞生。一切,都在那位伟大的人的股掌之中。你仍旧执拗地反抗命运,我不知应该对于表示敬意还是悲哀。”
“要战便战,何须多言。”
“那好。我会与你平等的对决,胜利,然后杀死你。了却你心中的愤懑与不满,也算是净化了你的灵魂。”南国狮王持剑而起,无数空间裂缝凭空出现。霎时间,身着重甲的魁梧骑士、手持长枪的金甲武者,甚至还有凭借着石质巨翼悬于天际的空中战士,如雨般从空中纷纷落下。连贯冰冷的动作令人丝毫不会怀疑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强者,但是只有逼近他们的眼睛才能看到,在厚重的金属铠甲之下,是一张张用不可能拥有表情的石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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