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维安第一次看到叛军的战斗生化兽时,除了紧张就是惊讶,但惊讶的不是叛军使用生化兽,而是这些生化兽是怎么培养出来的。金星是矿业星,已投入使用的资源点均在法利森财团旗下企业的控制之中,加上这颗星球大部分地区气温不高,没有装备的战斗生化兽无法远距离迁徙,即使能迁徙也容易被发现。唯一的解释是——这些生化兽都是就地培养的,工厂就在苏亚雷斯市。换句话说,叛军中有大量的高级工程师。叛军的幕后势力先利用卧底瓦解苏亚雷斯市jǐng卫队,然后用战斗生化兽清剿市区的抵抗力量,夺取军火库和军工厂,用军火库的装备武装叛军,用军工厂生产军火和战斗机器人。虽然冉新福没跟他细说,但敌军出动大批的重装机器人夜袭后,一切明了。
阿维斯陀军团的战斗力不用说,绝对不差,官兵的战斗经验虽然不多,但训练有素,勇气上佳,装备一流。可惜法利森太空军扯后腿,没法从木鱼星大规模调兵,敌人整合力量,增加技术兵器的产量之后,它就有难了。越来越多的重装机器人,越来越多的装甲生化兽,一波接一波地冲击,不到五十万人的阿维斯陀军团的进攻终于被遏制,转为防守。敌人肆无忌惮地使用核武器,又有大量的平民当肉盾,兵力不足的阿维斯陀军团缚手缚脚,仗打得无比辛苦。强大的改造人部队在机器海和兽海面前苦苦支撑,偶尔的对攻也被敌人击退。即便如此,武良军事基地生产了大量的自动兵器,防守应该不成问题,叛军怎么会推进得如此迅速?
卓维安脑海里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可惜没有一样对得上的。抬头望向同伴,发现他们都很茫然。况联波策划时,将58号小镇作为目的地是有原因的。这座小镇是苏亚雷斯市jǐng卫队在战前的主要驻地,修筑有完善的防御设施和坚固的地下军火库。阿维斯陀军团攻克58号小镇后,前指在这里设立了进攻补给基地,守军全部从十七军中抽调,敌人不可能有机会安插卧底。现在守军居然被赶进了地下城,着实让人吃惊。
前方的交火越来越激烈,大大小小的战斗机器人从入口涌进来。逃进地下城的十七军官兵不再坚持,朝三点钟方向迅速撤退。七人组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十七军都来自于RR家族,而RR家族是法利森家族的九级资深成员,势力正盛,肯定知道地下城的一些秘密,跟着他们走不会错。现在进来的只有机器人,稍迟敌人的战斗生化兽部队加入后地下城就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秦华胜率先撒开脚丫,其他人紧跟,边跑边打开识别器和通信系统。他们用的单兵系统均是LISS,而新加入成员中装备LISS的在十七军军械处都有备案,毫不费力地通过身份识别,加入了作战局域网。很快就有军官呼叫,要求在两分钟内赶到指定地点。
上了号就不能乱跑,否则即使从敌人手里逃掉,十七军军法处也会找麻烦。军令如山,七人组使出吃nǎi的力气加快脚步,终于提前三秒抵达。这里是一座圆形的大厅,里面有五根粗大的柱子和一排石床,十七军的重伤员在大厅里痛苦地呻吟。卡哈尔和卓维安没有磨蹭,立刻上前救人,五位jǐng卫则收集伤兵的弹药,出外jǐng戒。
逃进地下城的十七军官兵中只有一位军医,其他医护人员均是伴随进攻的救护兵,水平不高。两位医生的加入让军官们大喜过望,更不要说其中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正牌医学博士。卡哈尔接掌了临时军医组,有条不紊地安排。救护兵们在新组长的指挥下迅速将伤员分类,根据伤势确定治疗顺序。卡哈尔拿起军医提供的RR家族改造人资料仔细阅读了一遍,丢给卓维安,然后按照治疗顺序诊断。
博士速度快,卓维安看完资料,琢磨一遍后,前面已经积累起近三十名他能治疗的伤员,主要是血管手术,不由得摇头苦笑,都是些jīng细的活。不过现在不是抱怨和胆怯的时候,让救护兵将伤员抬上石床,开始忙活。十七军的战地军医虽然平庸,但带的器材、药品和辅助品不少,大大便利了手术。大的血管接驳,小的血管用生物胶水粘合,伤口清理后注入速效愈合剂,外面用医用胶带包好。
小卓医生心灵手巧,不仅速度快而且充分考虑了未来的疤痕消除及后遗症,以至于部分伤员拒绝让救护兵处理裸露部位的伤口,让人哭笑不得。虽然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再严重的伤口都可以完美复原,但美容不能报销,既花钱又耗时间,救护兵嘟哝几句之后无可奈何。
地下城不适合机器人活动,叛军的机器人部队进入后不久便乱成一团,被召回,由生化兽接替。地下城里吼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敌人源源不断地派出战斗生化兽,企图用兽海压垮顽强的抵抗者。十七军人手一只的茜云貂在地下城里四处乱钻,攻击那些没有高级装甲的战斗生化兽。外面斗得激烈,里面忙得厉害,不时有伤员被送进来,已处理自觉恢复良好的伤员则外出参加战斗。修理组和军医组都处于超负荷运转状态,直到卡哈尔博士做完最后一位重伤员的手术,带队的中校立刻下令转移,暂时结束了大家的痛苦。
十七军的确知道地下城的一些秘密,队伍转移非常顺利,仅用五分钟便将追击的战斗生化兽甩开,甚至连声音都听不见。十分钟后,中校下令休息。
卓维安掀开面罩,拿起水壶喝了一口,心里直打鼓。这支小部队共有四百余人,现在除了十多位重伤员均能zì yóu行动。中校在这个时候下令休息,恐怕有反攻的打算。58号小镇占地70余平方公里,坚固的建筑遍布,虽然不知道敌人利用什么手段攻进了小镇的内防护圈,但护卫前进基地的均是十七军的jīng锐,完全失陷的可能xìng很小。如果完全失陷,中校肯定会带着队伍尽快逃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现在只能祈祷他不要大脑发热或者某种偏执发作,否则七人组只能跟着拼命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的概率在战争中发生的概率非常高,卓维安的侥幸心理只维持了短短的两分钟。中校休息一阵后便下令整编,将400余人的部队分成二十个班,每班平均22人,并给这支临时部队取了个怪异的名字叫“猴枣突击队”。不过既然是突击队,肯定要进攻,否则就是发神经。
jīng通爆破的况联波被抽调进一班即开路班中,中校显然了解过七人顺利逃出的经历。况联涛坚定地跟着朋友走,也被调入开路班。两位熟人都动了,为了避免中校把他们当炮灰,秦华胜和罗梅罗硬着头皮加入。萨斯本想跟上,但中校坚决不同意,说他运动能力差,会拖累战友,只好捡起以前的行当,护卫移动战地医院。至于卡哈尔和卓维安,不用说自然得跟着大部队,进攻必须有医疗支持。现在人命宝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副作用严重的紧急恢复剂,更不要说会变成野兽重创脑部的兽化剂。这东西用了只剩下杀戮的本能,基本上死定了。
七人组除萨斯、卓维安和卡哈尔在二十班外,其他均在开路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安排成这样。也许跟萨斯和卡哈尔的身份有关,前者的哥哥是伊斯家族的女婿,后者是博士。卓维安是意外受益,合格军医少。七人组彼此对视,都觉得法利森家族可能已调查过“德诺”号上旅客的身份背景,尽可能地替家族保全有生力量。如果猜测没错,这个家族比想象中的可怕,到木鱼星后得小心点。
十七军官兵的来源清晰,内部矛盾少,猴枣突击队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运作顺畅。统计可用的武器弹药、药品及医疗器械,维护装备,派出侦察兵,犹如一架jīng密的机器,每位成员都可以找到自己的位置。官兵们杀气腾腾,没有一丝胆怯。临时入列的七人组被这种情绪感染,颓丧和懦弱一扫而空。
“出发!”耳机里传来一声命令,士兵们鱼贯而出,跟着士官和军官朝目的地小跑而去。医疗组即二十班留下一名技术较好战力弱的救护兵看守重伤员,其他全体跟上。地主偷袭的优势明显,这次中校没有带队走以前的老路,而是七弯八拐到了一处石壁前,根据LISS自动绘制的立体图判断,在地下城入口的右侧一公里处,但进入地下城后无法右转直达。具体有什么猫腻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瞎折腾。
况联波上前调查地质条件,不时与班长低声商量,群策群力之下很快确定了具体位置和爆破方向,开路班的技术军士拿到数据后开始安装以重型军用爆破雷为核心的复合定向雷。为确保一次打通足够大部队通过的通道,况联波没有休息,接着勘探另外一处适合安装的位置。这次忙活的时间稍长,甚至与开路班的爆破军士起了争执,最后中校拍板用他的方案。原因倒不复杂,爆破军士以前从未一次打穿过如此厚如此坚固的隔层,自己都没有信心。相比之下,利用数量不多的炸药和炸弹临时做成的定向雷爆开地铁和地下城隔层的况联波更胜一筹,虽然上次是自上而下爆破,相对简单,但这次能用的炸药数量远超,炸弹更先进。
一回生两回熟,开路班安装第一枚复合定向雷用了五分钟,第二枚仅用了三分钟,效率大大提高。况联波将两枚定向雷仔细检查一遍,又看了看支撑定向雷的巨石,确定没问题,才招呼战友们藏好,自己小跑到开路班的藏身地,合上起爆开关。
巨响在地下城里回荡,卓维安即使戴了头盔仍觉得难受,晕乎乎的。待烟尘稍散,抬头望去,大喜,两个圆形的洞口出现,上面不停地往下掉石块和泥土,中间夹杂着断裂的枕木,说明复合定向雷有效,况联波成功了。其他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耳机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四个身着LISS1D的开路班战士一跃而起,三步两步赶到洞口下方,先朝通道里发shè了四枚重型单兵云爆弹,清扫站台附近的炸弹、传感器及生化兽,然后三下两下搬开垫定向雷的巨石,启动飞行系统飞了上去。开路班其他战士紧跟,特战班第二,接着是大部队,军医组殿后。
卓维安钻出通道时,先头部队已经冲出了地面,他不知道具体进攻目标,本能地跟着其他人跑。苏亚雷斯市的地铁均很深,这座车站更是深入地底近百米,即使有单兵系统,跑到地面也需要十秒。卡哈尔的运动神经不够发达,下属照顾他,到地面时已经超过二十秒。等候多时的少尉军官略一蹙眉,点数后带队狂追主力。
58号小镇烽烟四起,黑烟和大火随处可见。猴枣突击队沿着镇上的主干道一路向前,沿途布满了尸体,除了大量的战斗生化兽,就是人类,十七军和叛军的都有。先前的战斗远比想象中的激烈,十七军阵亡的改造人官兵广泛使用兽化剂,大部分遗体附近都有被撕裂的战斗生化兽尸体和机器人零部件。残酷的兽化剂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榨干了改造人强大的生命力,这些遗体个个血管爆裂,面容扭曲不似人型。能让RR家族成员如此疯狂,58号小镇恐怕比预想中的更重要。
前方的机器人和生化兽越来越多,飞奔的突击队没有硬冲,转向进入一条狭窄的巷道。中校率领部队以近乎野蛮的方式凿穿一道道墙壁和防御,完全无视超量使用本就不多的军火带来的危机。开路班和特战班的速度越来越快,部队渐渐被拉成了极度危险的长蛇状。官兵们似乎没有感觉,只一味地狂奔,狂奔,利用坚固的建筑抵御敌人的定向能武器,利用地面奔跑躲避数量惊人的超高速防空导弹。
这座小镇的确比卓维安想象中的更重要,但重要的东西不在镇上,而是郊区。突击队不停地往外打,很快出了城区,目标直指郊外一座小山上的城堡。城堡是圆形,城墙既高又厚,用的似乎都是超高强度纳米合金砖,造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奇特的是内堡,像一颗巨大的扁圆柿子,通体深桔红sè。整座城堡从高处看仿佛是一颗熟透了的柿子放在一个金属果盘上,既怪异又协调,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不知道是哪位设计师的杰作。
狂奔的先头部队在离城堡约三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住,接着二十班收到命令原地趴下。不长时间,四条白线从先头部队所在的区域升起,很快音爆传来,显然突破了音速,五秒后四朵巨大的蘑菇云从城堡上升起。
卓维安和卡哈尔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阿维斯陀军团居然用核弹了,而且一用就是四颗!这四颗核弹的威力都不小,每颗当量在5000吨梯恩梯左右,一起爆炸就是两万吨,被炸的城堡里到底有什么?
没时间想,更没空聊天,冲击波过后,先头部队迅速返回,沿途收集掉队的官兵,然后进入一条封闭的战备隧道。隧道长约三公里,逐步深入地底,尽头有一座备用军火库。官兵们补充军资后迅速从另外一条只能内部打开的隧道离开,沿原路打回地下城。
卓维安糊里糊涂地跟着部队走,不停地抢救伤员,回到出发地后更忙。与进攻时敌人的猝不及防相比,返回路上猴枣突击队遇到的阻击力量非常强大,幸好从备用军火库拿到的武器弹药充足,一路狂轰,才顺利逃回地下城。枪林弹雨之中想完好无损近乎不可能,对战双方频繁使用大威力武器,虽然LISS防护扎实,但冲击波还是重创了大部分官兵,不少人的内伤都很严重。由于内伤的诊治难度比外伤高出甚多,突击队返回地下城后,卡哈尔主导了治疗,卓维安当护士,忙活了近五个小时才处理完毕,坐下发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核弹是哪来的,莫非藏在地下城的某处?
“维安,想什么呢?”卡哈尔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没事就好,不用想太多,徒增烦恼。”
卓维安恭维道:“博士您的华语说得真好。”
卡哈尔微笑,不过没有继续,转身坐在椅子上闭目打盹。他的体质一般,狂奔和治疗伤员着实累坏了,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卓维安哑然失笑,走到隔壁找秦华胜。
“你来啦。”秦华胜抬手打了个招呼,感叹道:“战争真的让个人好渺小,英雄好难做。”
卓维安很无语,“你现在才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为什么中校给突击队取名为‘猴枣’?”
秦华胜嬉笑道:“你不知道?我见到郊外的城堡立刻明白了,柿子又叫猴枣,不过这样叫的人很少。在大部分地区猴枣是黑枣,虽然黑枣树与柿子树是同一属,但柿子是柿子,猴枣是猴枣。”
卓维安恍然大悟,刚想继续,秦华胜突然正sè道:“我怀疑郊外的那座柿子堡是一家封闭的研究所,阿维斯陀军团培养生化兽的地方,只是叛军的幕后势力渗透了柿子堡,部分科学家反叛。由于投资巨大,防御扎实,十七军攻克小镇后一直想着回收,孰料叛军突然出现,守军猝不及防,来不及毁掉。”
“啪啪啪啪……”门口有人鼓掌,接着走进来。正在聊天的两人一瞅,原来是一位国字脸大汉,再看军衔,竟然也是一位中校,忙敬礼。
中校摆摆手,在石室里踱步,良久才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田蔡儒渊,RR家族的女婿,银九共和国人,前太空军陆战队中校,现阿维斯陀军团十七军中校。你们跟着我们出生入死,立功甚大,是实实在在的战友,既然是战友就有知情权,不会让你们糊里糊涂地死掉。猴枣突击队大部分官兵都是你们说的柿子堡的jǐng卫队成员,今天带队的中校是我的朋友李季孟凡海。柿子堡的确是我们培养生化兽的地方,58号小镇失手也跟这座城堡有关。”
两位听众不吭声,田蔡儒渊忽然叹了口气,缓缓道:“柿子堡的首席科学家是我的弟弟田蔡儒岳博士,以前在联邦军事科学院做事,这次叛乱他也有份。具体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怎么想的我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柿子堡不知道什么时候挖了两条地道,直达58号小镇的城区。算了,人各有志,他不把我当哥哥,无情无义,如同畜生,我也不需要愧疚。直说吧,19军隶属于太空军陆战队的jīng锐伊斯兰特种军团,他们派往克罗宁市的194师和195师已叛变,直接导致克罗宁市失守。”
卓维安和秦华胜大惊,齐声问:“那他们在苏亚雷斯市的部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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