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林澄是在到达h市的第四天得知吴懿晗回h市这个消息的。
那时苏希夏正穿着从超市买来的喜羊羊拖鞋和围裙,在还没来得及安吸油烟机的厨房忙活的满头大汗。
短短几天，这个在工作面前游刃有余,却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的女人就已经摸透了他吃饭的喜好，趁着休息日一大早就赶集买了一堆吃的，说着要大露一手。
厨房不断有咳嗽声传来,他想了想,还是拿了报纸过去想帮呛得流眼泪的傻女人扇扇风,却转身就被一向力气不大的她赶出了小厨房。
“我的男神啊，你可不能食这人间烟火啊。”
苏希夏最喜欢调侃他，还偏偏每次都说是自己耍着她玩。她喜欢一口一个男神唤他,虽然林澄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称呼，可在苏希夏叫出来这两个字后,却莫名觉得很好玩。
在一起，很轻松。
也许这样一辈子，也不错。
想到这里，林澄显然被自己这种想法吓了一跳。他敛了笑容，接着，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晏予珂难得语气凝重而正经。
“林澄，吴懿晗回来了。”
“你的梦想，回来了。”
林澄只淡淡哦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吴懿晗。
这个名字，似乎从来都与他所谓的梦想联系在一起。
吴懿晗就是林澄的梦想。
吴懿安这么说，晏予珂也这么说。说他当年愿意为了吴懿晗放弃出国的梦想，说他赌上了自己的全部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解释过，因为从那次不计后果的所谓私奔后，就再也解释不清。
林澄不否认吴懿晗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女生，最起码两个人相处时，她不会像别的女生一样，对他唯唯诺诺，供他如神一般。
所以也便待她稍有特别一些。
可要说更进一步，比如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与感觉不错的女孩子来一段恋爱之类。林澄从来都没想过。
更何况，他知道晏予珂喜欢吴懿晗。
但偏偏晏予珂还从来都不承认，说什么只是以欣赏美好的事物来欣赏这个美好的女人，绝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看着这个向来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小花花公子，林澄第一次生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逗逗晏予珂，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顺便让自己那年幼还不懂事的妹妹死了心看清这个男人，也不错。
于是他与吴懿晗的互动更多了起来，主动说话甚至还送她回家，校园很快就流传起林澄与吴懿晗的恋爱说。
可他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别人问他与吴懿晗关系的时候，他只是笑笑，也不多说什么<a href="/38090/" target="_blank">神级监控</a>。
倒是晏予珂几次三番的对着林澄干瞪眼，却终究还是拍了拍他肩膀没能说出个什么来。
谣言传久了，自然就会散去。就在大家重新忙着做起五年练兵三年突击题，快忘了还有男神恋爱这一茬绯闻的时候，一个对于所有好学生来说的喜讯传了过来。全国讲举办一场奥数比赛。一等奖获得者可以直接保送外国大学。
那所大学，是林澄一直向往的。他的成绩自然是可以靠实力考上，可是一向传统的家长抱着父母在，不远游的思想，把林澄想要出国留学的愿望扼杀在了摇篮中。
现在机会来了，如果自己靠这个机会被保送，也许真的就可以出去了。
有了信念，也就有了动力。以前只要认真听讲便轻松考第一大概只是因为这个镇子太小了，既然更大的挑战来了，那么也就值得更多的努力。
林澄第一次看书至半夜。
就在临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吴懿晗红着眼睛拦住了他。
“林澄……我怀孕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帮帮我？”
暮色四合之时，在b市小站的站台上，林澄和吴懿晗无话并肩站着，整个站台只有他们两个旅客，靠近站台边缘的那条黄线已经斑驳的看不清楚了，站牌上‘h市’两个字也粘满泥点。
残阳似血浸染在天边，给原野和树木都莫名的镀了层肃杀之意。
吴懿晗觉得气氛压抑的有些难受，她的眼神落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声音唯唯诺诺，带了太多的歉意。
“以后不会见不到的，如果我有机会回来，一定会解释清楚的。我保证。”
林澄的眼神放到了遥远的地平线处，愣了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回话：“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做到。”
吴懿晗正在发愣，忽然间听见他这么说，就抬起眼睛去看他。
林澄的侧脸被夕阳裁成一片剪影嵌在绯色的天幕上，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圆润的嘴唇和硬朗的下巴，他的每一寸线条，其实她都无比熟悉。
吴懿晗看着他几乎入迷，这个被所有同学都称作是自己男朋友的男人，乖戾骄纵，可偏生美的可以入画。
“林澄。”
“恩？”
一群大雁排成‘人’字呀呀的叫着滑过天际，声音高亢凄哀。想来是知道寒凉的秋天即将来临，所以成群迁往温暖的南方。
远处传来火车的鸣笛声，一辆列车即将进站。
“如果真的没法解释清楚，你跟我一起走吧。”
“你是疯了吗？”
林澄音量终于大了些，但却在看到吴懿晗微微发红的脸庞后，读懂了一切。
大概是前些日子的亲密，让这个女孩也误会了吧，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找自己求助。才会对自己如此信任。
“我就知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吴懿晗说完就侧过头，认真看起了对面的少年：“所以我才只买了一张车票，避免你会因为舍不得我而追过来。”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火车票。
林澄最欣赏的，就是吴懿晗懂进退这一点<a href="/39698/" target="_blank">虚衍寂灭</a>。她知道怎么说，两个人都不会尴尬。
这么想着，林澄轻启薄唇对她笑了起来。
那是怎么的一个笑啊，吴懿晗也形容不出来，只是很多年后，她再次回想起来时，就如同拂过少年时夹在书页里的那片珍藏的叶子一样，经年后依然历久弥新清晰如昨。那日他在夕阳下的笑容，如同末日前最后绽放的瑰丽，铭于时光的丰碑守在隐秘的心田。
火车站的出站口和进站的地方相邻，一扇半掩的绿漆小门并没有人看守。吴懿安准备候车了，于是走在前面推开了这扇门。
一切就在电光石火之间，吴懿晗甚至都不知道她放在门上的手是怎么被扯开的。
吴懿晗那时情绪高涨愉悦，仿佛急于直面人生，她手里握着的是他满心的欢喜。所以迎面而来的两个人她并没有上心。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强行按在了墙上，吴懿晗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被人把手臂扭到身后，一动便疼的如骨头快要折断一般。
很快吴懿晗感觉自己被人抓着肩膀拽了起来，她挣扎着站稳后，看见林澄站在他几步开外的地方，候车室幽绿的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无法分辨林澄脸上是什么表情。
周围很快聚集了很多人，对于一日好似一日的人们来说，这是刺激的新鲜剧目，足以在这小小的北方镇子掀起巨大的波涛。完全可以想象，这会成为往后十天半月，乃至更长时间茶余饭后的趣谈，很多年后再被提起也是小镇的一段刺激的传说。
“怎么还有救护车来啊？”
“听说是这个女孩怀孕啦，家人怕抓她的时候碰着肚子出了人命，这才提前叫好了救护车。”
“啊？莫不是那林家长孙搞大了吴家孙女的肚子，所以才这么着急私奔呐？”
“说是呢，听说因为两个人学习都不错，在学校老师都不管……”
周围的闲言碎语已经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着，站在最前面说的最欢的那位大妈，仿佛当事人一样说的津津有味。
世间就是这样，人人的悲欢离合辗转反侧，再加上一些无端的恶毒猜测。不过是他人嘴边的一段闲谈，反反复复嚼烂了，也就像吐在墙角索然无味的口香糖一样，无人问津了。
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翻上来，快速回放在脑海里，比如昨晚求了这个男人后，他原本犹豫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点头，比如买车票时坚持不让自己买昨夜的车票。
吴懿晗不顾手臂的疼痛，挣扎着望林澄。
“林澄！你他妈的出卖我！”
是这个温婉的女孩第一次飙脏话吧，没想到这个荣幸就给了自己。林澄在心里自嘲着。
话还没落音，吴懿晗就被身后的两人塞进了轿车里。
林澄看着她下意识就想跟过去，才刚刚朝他踏出一步，就被旁边的人死死抓住胳膊，他稍微的挣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的垂下了手臂。明明是夏末秋初的天气，他却无法自控的开始发起抖来，他死死掐住自己的胳膊，却还是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
这样对你是最好的，因为哪怕今日你跑了出去，一个挺着大肚子无依无靠的女人，又能在外面，靠什么过活。
抱歉，终归是骗了你。
日薄西山，顷刻间，最后一丝光线泯于天际，大地彻底沉落于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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