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莫非是像鲁道夫那样藏身在森林里,苦心孤诣的探索者?当然能够居住在这样的地方,环境这一点不知道比鲁道夫好上了多少倍,苦心孤诣换成醉心钻研四字恐怕更为妥当。但螣蛇却拽住我的衣角,低声说道,林克,小心点,她不是人类,是和雷修它们一样的魔法体。
螣蛇作为高阶魔兽,他的嗅觉自然不会出错,这一提醒让我颇为震惊,因为魔法体是由纯粹的魔力经过长久的积淀组成稳定的结构后方才成形,型态越是稳定清晰,所需要的能量就越高。像夏天和冬天这类能够幻化成伶俐的动物型态,并拥有自己的意识的魔法体就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而雷修幻化的乃是人形,这在能量的需求上较之它们两个尤胜一筹,因为型态也有高低的段位之分,越接近人形,所需的魔力也就越大,熔流巨兽大概可以归于此类。只是与夏天冬天以及雷修有所不同的是它属于狂暴类魔法体,类似于魔兽的温和与凶残的区别,之所以狂暴是由构成的魔法元素以及环境决定,倘若让夏天和冬天在阴暗的地底沉睡太久,它们就很有可能变成熔流巨兽那样的狂暴体。
当然以这里的环境是蕴育不出狂暴魔法体的,魔法体虽然有自己的思维,可它没有人类那么多变,善即扇,恶即恶,螣蛇的提醒稍微显得有些多余。况且眼前这名由魔法体所化的女子宛如系在天蓝色湖泊边缘的一根丝带,人与湖泊宛如一体,如此卓绝气质若非螣蛇提醒,几疑天人。魔法体能够达到这等境地,其魔力不知道要超过冬天夏天多少倍,用等级划分,恐怕至少也在八级以上。
拥有如此魔力,这里又是人家的地盘,倘若她对我们怀有恶意,那我们就在劫难逃。不过她察觉到我们的到来后,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无需螣蛇翻译,她便吐字清晰,字正腔圆道:“你们来了?这里好久都没有人类造访过了。大家都很欢迎你们。”
她的疑问语句让我感到诧异,未加细思就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她亲昵的抚摸一头小长颈兽,后者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似乎非常享受。这个时候一只有着蓝灰色羽毛,看体貌特征应该是巴达鸟,但羽毛颜色与常见的黄色有所差异的鸟雀停在了长颈兽的背上,长颈兽对此并不在意,看起来它们应该是熟识。她指着那只巴达鸟微笑道:“是它告诉我有一群人类在森林里寻找契约伙伴,其中有一个看起来和我们的老朋友非常相像。但周围的人它都不认识,所以没有现身打招呼,匆忙回来传递消息,让巴鲁去接老朋友。”
她所说的巴鲁想必就是那头长颈兽的名字,可其余话我委实费解,诧异问她:“什么老朋友?”
她微笑摇头,看向那只巴达鸟,根据《魔兽百科全书》记载,巴达鸟段位仅为两级,性格活泼好动且非常念旧。巴达鸟耸拉着脑袋,发出咕噜声响,那有如一抹淡蓝云烟的女子抚摸它的羽毛轻笑道:“怎么这就没精神了?真是个笨蛋,人类是会渐渐老去的,他怎么可能一直保持着年轻模样,过了这么久早已成为鲁迪那样的大叔了。以前你可是最讨厌鲁迪的,现在鲁迪他应该升级成爷爷了?”
我依然云里雾里,注意到我的困惑后,她歉意道:“很抱歉说了些你不明白的话,你无需把这些放在心上的。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客人,巴鲁,去为我们的客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
那头长颈兽伸着长长的脖颈点了点而后离开,学生们注意到了我这边的情形都凑了过来,男生们见到这名女子均显露出了惊愕之色,这让我觉得有些尴尬,不过也得庆幸没带修斯出来,要是他在场,还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让人哭笑不得的场面。
虽然是魔法体并非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可这位名字是芙兰的年轻女子,也是这座森林的主人非常健谈。乍看一下她的外貌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魔力积淀成魔法体是个漫长的过程,想要酝酿独立的意识还要更久,像她这样还拥有着人类知识的魔法体可谓凤毛麟角,只是谈论过程中我和繁星都没有点出这一点,循着她的意思,介绍她是居住在这里的森林学者便可。若不然让学生们知道她是个已经经历了漫长岁月的非人类,恐怕得被惊掉下巴。
得知我们的来意后,芙兰微笑表示可以帮助我们,这里的幼兽对外界非常好奇,也应该让它们出去见识下森林外边的世界,而非一辈子困守在方寸之间。毕竟在久远的太古时代,人类就曾与魔兽并肩作战,战争结束后森林之王就和人类达成了契约魔法的约定,无论是人还是魔兽都享有正常交流的自由,谁都不得阻挠。那时候人类和魔兽的关系非常融洽,哪像如今这样紧张。不过这也是和森林深处的幽暗分不开关系。
我询问她森林深处的幽暗是什么?她皱眉回答说最近森林里的异象越来越多,原本温和魔兽和凶残魔兽两大群体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在各的地盘上生活,可现今凶残魔兽越来越暴躁,不顾森林之王制定下的铁律,大肆袭击温和族群,甚至有不少原本温和的魔兽不知为何就变得狂暴起来,无差别的袭击自己的同伴,弄得森林里兽心慌慌。
起初她还以为是两大族群产生了矛盾,去其他几大温和族群拜访,想要商议这件事情,可其他族群的领袖因为她是魔法体,并非是魔兽的身份,不愿和她商议,甚至连归附她的兽群也被视为森林里的异类,没有什么族群愿意和它们来往。无奈之下她只能从凶残族群那边入手调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还是巴达鸟发现在里尔斯森林危险地带那边有片区域异常幽暗,弥漫着危险、死亡的气息,受到这股气息感染,就算是温和的魔兽也变得残暴凶狠,这件事让她忧心不已。
说这些话的时候学生们正在和生活在湖泊附近的魔兽一起,在湖泊边缘生起火堆,一起享用着森林里的食物。芙兰和我站在湖边,看到学生和幼兽脸上的欣喜好奇之色,她蹙眉言道让幼兽和这些学生达成契约离开森林,未尝没有避祸的意思在里头。我问那你们怎么办?她答这里是它们的家园,它们自然不会走的。如果其他几大族群愿意帮忙那自然最好,大家一起齐心合力化解掉森林里的这场危机,可它们如果还是作壁上观,那就只能孤军奋战,坚守家园到最后一刻了。
她说得简单轻松,作为魔法体的她和魔兽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群体,可她却摆出了与这个兽群共存亡的架势。我眼神犹豫,碰到这种事情未免也太不凑巧了。她微笑道以后还得拜托你们照顾好那些孩子,它们出生后都在湖泊附近玩耍,甚至没有离开过这片树林一步。就算有些孩子天生资质差了点,段位只有两级或者三级,但它们都会很努力的。就像灰蓝,别看它只是一只才两级的巴达鸟,但它“年轻”时候可是非常厉害,曾戏耍一伙平均等级在6级以上的人类在森林里兜圈子。关键时候它要比7级甚至8级的魔兽都还要靠谱。
瞥了眼那只精神萎靡不振的巴达鸟,我问那它现在多少岁了?我记得书籍上记载通常的巴达鸟寿命是三十年左右。看它那样子,并不怎么活跃,健康状况似乎并不怎么好。芙兰摇头言道灰蓝已经快二十五岁了,如果没有那次去危险地带的侦查,它也许还能活得更久一点,可它非要逞强,最后还是没能避免受到了幽暗气息的影响。全靠那股微弱的“王气”庇护它才没有变得狂暴,饶是如此,它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每天都在等候着它的朋友归来,只可惜它的朋友归期渺渺,而它时日无多。
我犹豫再三,还是攥着拳头询问它的朋友是谁?根据白天时候她说的话,似乎它把我误认为它的朋友。既然它都说了我周边的人它都不认识,也就说明它具备着甄别的能力,不是“老眼昏花”,这一点让我非常在意。芙兰微笑言道是很多年前路过森林的一群年轻人。那时候外边的世界似乎是在打仗,他们受了伤正在被一伙人追杀,正好闯到了天蓝湖边。虽然他们打不过追兵,实力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可凭借着机巧的手段,不仅缕缕化险为夷,还把追兵耍得团团转,那会儿灰蓝没少参与到他们的阴谋诡计里。
说到这里芙兰稍微停顿,脸上显露的笑意更甚,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根据她的讲述,我大概可以想象出一伙十五六岁小青年和一只才一两岁大的巴达鸟去整一群人类高手,后者被整得狼狈不堪,前者躲在树后捧腹大笑的情形。二十多年前,想必正是孟德尔成名的那个年代,滚滚狼烟湮灭了家园,埋葬了枯骨,却也点燃了无数少年的英雄梦,只是不知道战争结束的时候,梦圆几何,当初曾在森林里与一只坏鸟一起捧腹大笑的少年,燕雀已迟暮,少年今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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