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第二日是难得的假期,楚盈一大清早起来便想着如何好好和沈枫度过,由于昨夜的那种欺骗,她心中不免愧疚,如今又看到沈枫带着一脸幸福满足的笑容,在厨房里忙进忙出,她愈来愈重的愧疚中,又添了浓浓的不宁——她必须好好弥补他,至于怎样弥补,她还什么都没想到。
于是心中又泛起挫折,容色上便带着丝郁郁寡欢,与沈枫和齐若安吃早饭时,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勉强说笑了一阵,却又被齐若安吸去了注意力。
只见他神色依旧如昨日那般凝重落寞,只默默的扒着米饭,却是吃的极慢,桌上的肉菜未动一筷子,楚盈见状,连忙拿起一只碗,将桌案中央的黄豆炖猪蹄汤盛了一碗,乐呵呵的捧着搁到他手侧。
“若安,你知道吗,黄豆里面的钙质含量可丰富啦,猪蹄里面有丰富的胶原蛋白,钙质和胶原蛋白你懂吗?哈哈,你肯定不懂,这两种都是对身体很好很好的营养品,多吃可以强健筋骨啦,补充元气啦,延年益寿啦,你知道为什么猪蹄汤里要配上黄豆吗?那是因为两种物质结合才能更好的被人体吸收,你看看你这么瘦,该多喝一点,对身体很好啦,你信我啦……”她喋喋不休的说着,满脸期待的看着齐若安。
齐若安只是自我嘲讽的一笑,过了半晌,才慢慢开口:“你说得对,我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呃……安弟,我不是这个意思……”楚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若安轻飘飘的打断:“关于黄豆猪蹄汤你说的那些功效我确实不知道,也不懂,不过我只记得它有一个特效,”他顿了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笑眯眯的楚盈,又瞄了眼沈枫,才慢慢说道:“女人在生完孩子后无奶水,可以多喝一些此汤,有催奶的功效,你以后有了孩子,即使奶水充足,也可以试试,总归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的这段话让沈枫闹了个大红脸,楚盈则是心头漏了一拍,尴尬的想着莫非昨晚声音太大,让齐若安听到了?啊啊啊,这也太丢人啦!又想到齐若安怎么可以如此淡定的,说出这些含沙射影,暧昧不清的话呢……奇怪奇怪,当真奇怪。
齐若安暗中冷眼瞧着此刻正涨红了脸,一直狂扒米饭的两人,也低头默默的吃饭,三人再也无话。
“大哥,安弟这到底是怎么了?也怪我昨天粗心大意的,只记得刚回家高兴了,见他不开心也没想到关心一下他,哎哎,他现在肯定是生我的气了,到底怎么了啊?”吃完饭,看着齐若安默默的收拾碗筷,待他刚进了厨房,楚盈便小声询问一旁归置桌椅的沈枫。
沈枫闻言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皱眉想了下,便把当时夜逛帝都时发生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告知了她,她听后,神色却是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微声道:
“你是说,你是在左相府附近发现了安弟,而安弟追的那个人,也可以说,是在左相府附近消失的,左相府,左相府……”
沈枫听后,细细看了眼她的表情,心中却不由自主的往另一个方面想了去,神色间便带着丝吃味:“你无需一直重复左相府,我知道那是皇甫公子的家。”
楚盈一愣,顿时了悟,却故意继续摸着下巴,看着他嘿嘿笑了:“怎么想到人家皇甫谚身上去了,莫非亲亲的夫君大人觉得,你老婆现在的表情很猥琐吗?”
他方正的脸上顿时通红,却不再发一言,继续手头的活儿,那边楚盈继续说:“我那几次去左相府给他母亲拔火罐,记得那片儿地区没什么小宅小户,都是高门大院的,要是那人真是安弟的姐姐,估计她会是那附近某个宅门里的丫鬟,因为在清平镇见他们家的经济状况,他姐姐绝对不会是那里任何宅院的主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沈枫问。
“那片儿宅子,我只进去过左相府,其他的都是高官居住,除了左相,我跟那些高官都不熟……”她还没说完,就被沈枫有些气呼呼的打断。
“什么不熟,是压根不认识!你也不是同左相熟,你只是同皇甫公子熟!”他说完后惊觉不妥,只是已经晚了,果然,那边楚盈调笑的声音响起:
“哎哎,大哥,你看看你,说话阴阳怪气的,三句话还离不开人家皇甫谚……嘿嘿嘿,过了昨晚,你的脾气渐渐大了,嘿嘿嘿……”
“我没有!我……”沈枫只觉脸若火烧,窘迫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何处,看了眼楚盈一脸戏虐的坏笑,忙撇过头去,口内掩饰的问道:“正说若安的事儿呢,别老是嘻嘻哈哈的,让他听到心里不就更难受了。”
“哦,也是,”楚盈连忙敛了笑容,正了正神色,问他:“安弟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齐若铃,你想怎么办?”
“齐若铃,齐若铃……“她反复将此三字低喃,牢记心间,想了想,又说:“我打算先去左相府,拿拔火罐当幌子,顺便问问皇甫谚,家中可有叫这个名字的丫鬟,要是没有,也可以托他帮忙向周围的官宅打听一下。”
“……这么烦劳人家,怕是不好吧。”
“没关系,大不了我多去给他母亲免费拔几次火罐,当做酬谢啦,为了能让安弟开心,早日找到那个不负责任的坏姐姐,可以让他们姐弟团聚,我怎么牺牲都成。”
“……”沈枫看着楚盈一本正经,大公无私,大义凛然的说完后,便彻底的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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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门前。
门房见了几次楚盈后,便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公子吩咐过,要好好招呼的女人,虽然他很好奇为何公子对她如此看重,即便是医术高超可以为丞相主子治疗腰痛,那也是个女人,这样会不会招人非议,惹流言蜚语……
不过他只是个下人,主子们的事情也是不敢多揣测,午后见她如往常一般手提装着疗病用物的蓝布包裹登门,只按照老规矩领她进去。
楚盈低头跟随在门房的身后,由于来了几次后,显得稍稍熟络了一些,等待皇甫谚便不用在布置严谨庒肃大厅,改为了内宅里水榭的偏厅中。
一路而行,经过繁花簇锦的园圃旁低矮嶙峋的珊瑚假山,踏上汉白玉垒砌的石拱小桥,转进了一条长长的游廊,精致小巧的房屋环绕,灰瓦的雀檐高低起伏不等,翠绿中飘着点点落花和浮萍的一湾池水旁,倾斜着一株枝繁叶茂的老树,枝叶最高处可延伸至水榭小亭上方湛蓝的天空,最低处则紧贴碧波微绽的池水,青翠欲滴的繁密树叶,在烈阳下绽放出宛若祖母翠玉一般水润明亮的光泽,四周宁静祥和,只闻得鸣蝉嘶嘶,雏燕微啼。
楚盈在偏厅坐定,静静等待皇甫谚,心中想着拜托其寻人的说辞,却见雕花的紫檀木门处,闪进一个翩翩人影。
只见来人穿着玉色的短襟上衣,露出翠绿色的里衬,腰间一条淡蓝色腰带,系住了盈盈一握的腰身,嫩绿的罗裙行走间摇曳不定,挽着丫鬟常见的双鬟,发间只别了一朵碧色细纱绢花,手捧着朱色的木制托盘,盘内一盏绘仙鹤朝阳图案的青瓷杯,眸色明亮,清秀白净的面庞此刻笑吟吟的,将托盘放在桌上,捧了茶盏递给她。
“楚姑娘,请喝茶。”女子温声说道。
楚盈愣愣的看着她,只觉得她格外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偏偏熟悉的感觉很强烈,以至于让她只忙着思考,忘记了接茶杯。
“楚姑娘?”女子疑惑不解,再次轻声呼唤。
“哦哦,不好意思。”楚盈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接过茶杯,却由于力道过猛,碧色的茶水洒出来了一些不说,还险些撞翻了一旁名贵的三鼎云纹盘狮翡翠香炉,女子惊得慌忙伸手扶稳,面上不悦,暗暗瞪了楚盈一眼。
她心头惭愧,连声致歉,女子勉强扯了一丝笑,便格外小心翼翼的查看香炉可有损伤,查了好大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松了口气,又自一边的锦绣丝缎绣盒内,抓出一把月麟百合香,打开香炉盖子,小心的放了进去。
楚盈看着她摆弄香炉的动作,脑中划过一丝闪电般的清明,不由的心头大震,膛目结舌间,狠狠一把攥住了那女子的手腕,女子一声惊呼,手上香炉的玉盖险些堕落于地,她吓得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额头冒出了冷汗,瞪向楚盈,喝道:
“楚姑娘!你抓我手做什么!而且你两次三番险些弄坏这香炉,是不是小的有什么服侍不周的地方,让你这么害我!你可知道这香炉若有破损,卖了小的也是赔不起的!”
真是的,若非因为公子莫名的看重这个姓楚的女人,她要不是为了讨公子欢心,使得公子可以多看她两眼,且能够在日后委以她重任,让她在府内可以扬眉吐气,哼,她才不要上赶子抢着伺候这女人!
楚盈只心头巨震,紧紧的盯着她,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怪不得第一眼看到她便觉得熟悉,在她侍弄香炉才想起此人究竟是谁——原来她就是那日客栈中,送迷香到林烨房间的侍女!后来自己阴差阳错把原本迷昏林烨的迷香掉包换到自己的房中,不过这些已然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是皇甫谚府内的丫鬟!!!
一切往事如雷鸣闪电般在她脑海内一一回放一遍——她自林烨生辰第一次遇见皇甫谚,从他俩的言语间,已经能听出淡淡的疏离与不睦,后来又听说他俩同为女皇凤君的人选,情敌一说已在她脑中定格,只是没想到,皇甫谚为了铲除情敌,竟派人暗袭林烨!这种极端的行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实在太大胆了!
她虽然一直觉得皇甫谚性格有些阴晴不定,令人难以捉摸,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只觉得他脾性有些阴郁,只没想到他竟如此阴险!
想到此,她冷眼看向那女子,突然面上绽出一抹笑容,拱手道:“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对不起,姑娘你一来我就觉得你特别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然后就是越看越像,才让你觉得有些唐突了。”
“是吗,那你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女子冷哼道,将手中的玉盖轻轻合在香炉上。
“这……”
“楚姑娘,我看你也少套近乎了,”女子因楚盈几次三番险些弄坏香炉,心头已是满满的不悦:“我叫齐若铃,可不是你朋友的名字吧?哼。”
“……”楚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下意识去捞一旁的茶几,咣当一声脆响,在齐若铃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案上几次三番差点坠地的名贵香炉,最终还是与大地亲密接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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