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天真无邪 小宝宝逃学怕挨打 玩弄手段 郝社良计生捞钱财
迎着清晨的朝霞,任鲁又早早起床了。他喂了鸡,又担水把院子里的蔬菜浇了一遍,才进屋叫起了岳洪波。
岳洪波起床下了地,任鲁已经洗漱完了。他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和洗脸梳头的岳洪波聊天:
“今年天气又挺旱,咱家的玉米浇过一水了,这几天又倒显出旱了。”
“再跟看井的定下日子,咱再浇一水。”
“天一旱,水就紧张。我昨天去问了问,说是已经挨到一星期后面去了。”
“那也得挨上,要不咱的玉米就要减产了。”
“昨天我碰到二根子了。他说他挨上水了。咱们两家的地紧挨着,他说等他浇地时候叫上我,跟看井人说一声,挨着就浇了。”
“那也好,还亏挨着二根子,要不还不定哪天才能浇上地呢?”
任鲁想了一会说:“夏天地里家里的活都忙,不行今天我把宝宝送幼儿园去吧。”岳洪波说:“也行,孩子不在家,我也能去地里干活。就不知道宝宝愿不愿意去?”任鲁说:“孩子嘛,哄哄他,给他买点吃的,只要跟孩子们玩到一块了,他也就高兴的去了。”岳洪波说:“也好,吃完饭你就送他到幼儿园去。”
迎着朝阳,任鲁左手领着背着书包的珍珍,右手领着蹦蹦跳跳的宝宝,向着学校方向走去。宝宝肩上挎着一个小塑料水杯,手里抱着一个小木凳,一路走一路唱着、跳着,还不时向爸爸打听幼儿园的事情:“爸爸,幼儿园有好玩的吗?”
“当然有了,有滑梯、有玩具,你想玩啥就玩啥。”
“幼儿园的老师厉害吗?”
“老师还能有多厉害?你们老师可好了,从来就不发脾气。教小朋友做游戏,还教小朋友唱歌、跳舞。”
宝宝高兴的跳着喊道:“哦,我要跟老师学唱歌,我不爱跳舞。”任鲁笑着说:“傻小子,到了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要有集体观念。不许只想着自己玩儿,要和小朋友们一起学习。知道吗?”宝宝摇晃着小脑袋说:“我知道,你早就告诉过我,要遵守纪律,听老师的话。”任鲁摸着宝宝的头说:“好儿子,懂事了。”
父子三人走到了供销社门前,珍珍对爸爸说:“爸爸,你去送弟弟吧,我一个人去学校了。”任鲁说:“路上小心,看着点车,别乱跑。”珍珍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快步向北边走去。看着女儿的身影渐渐远去,任鲁领着宝宝向南走了。
显忠祠的大院被拆除了,只剩下供奉大殿,被一个小小的院落围了起来。大殿的东侧和后面又盖起了几排民居。任鲁领着宝宝走进大殿东侧的一个院子,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对任鲁笑着说:“稀罕呀,老同学,今天啥风把你给吹来了?”任鲁也笑着说:“没听唱歌吗:东风吹,战鼓擂。今天刮得是东风。”说完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原来这位女人是任鲁的小学同学,叫梁风舞。上小学时,两人曾是同座。这几年梁风舞在家开办了幼儿园,由于她性格爽朗、热情,而且脾气特别好,哄小孩特别有耐性,所以全村许多家长都愿意把孩子送到她这里来。每到春夏大忙季节,她这里总是有几十个孩子。冬闲的时候,也有十几个孩子长期由她带着。
梁风舞说:“今天是带孩子来我这儿吗?”任鲁说:“是呀,家里这几天太忙,孩子又淘气,把他妈累的都瘦了一圈。没办法,只好来求你了。”梁风舞“咯咯”笑着说:“心疼老婆了?春天你就该把孩子送来。等到把媳妇累的瘦了一圈才来?你也不觉得晚吗?”任鲁无奈的笑了笑。
梁风舞弯腰蹲了下来,拉着宝宝的小手问:“小宝宝,愿意来幼儿园吗?”宝宝说:“愿意。”梁风舞又问:“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好不好?”宝宝说:“好。”梁风舞高兴的拉着宝宝对任鲁说:“行,你儿子教育的不错,挺懂事的。”接着站起身说:“进屋吧,进来喝杯水。这么多年你还从没来过我家呢。”任鲁说:“我把孩子交给你就算完成任务,回去就得下地干活了。”梁风舞说:“这几年就听人说你一直在忙。岳洪波真好命,嫁给你这个实心实意能跟她过一辈子的男人。我可真服了你们了。”任鲁只微微笑了笑说:“没啥事我就把孩子交给你了,麻烦你替我照顾他。谢谢你。”梁风舞说:“这话可就说的远了。都是老同学、老街坊,别说我开办幼儿园,就是不开幼儿园,你家活忙让我给你们照看几天孩子,我也是责无旁贷。”任鲁说:“那我就回去了。”又蹲下身子对宝宝说:“爸爸走了,等中午爸爸来接你。听老师话,别淘气,啊!”宝宝懂事的点点头,跟着梁风舞进了屋。
任鲁匆匆回到家,推出自行车,把锄头挂在车架上,刚推出门,就听到村里的大喇叭传出了广播员的声音:“各位村民,今天接到乡里通知,凡已经生育二胎的育龄妇女,今天都要到村委会集中,传达乡计生委的指示。”任鲁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又把自行车推回了院子。岳洪波说:“怎么又回来了?”任鲁说:“你没听到吗?村里又叫呢。凡是生了二胎的,都到村里开会。”岳洪波说:“还开啥会呀?手术做也做了,还要咋样?”任鲁说:“天知道又要干啥了。去吧,听完会议精神就知道了。”说着,把自行车靠在院墙上,对岳洪波说:“咱一起去吧,还不知道要发生啥事唻。”岳洪波说:“行。”就随手锁上了屋子的门,和任鲁一起向外走。
二人刚走出大门,任鲁就看到从北面跑下来一个小孩,他仔细一看,竟是小宝宝。只见他小凉帽的帽檐已经歪到脑袋后面去了,肩上挎着小水壶,怀里抱着小木凳,像个从战场上跑下来的逃兵。任鲁心里一惊,急忙迎上去,看到宝宝的脸上挂着泪珠,看到爸爸就扑到爸爸怀里。任鲁弯下腰,抱起儿子就问:“这么了?”宝宝抽泣着不说话,任鲁更加着急,又问道:“老师骂你了?还是和小朋友打架了?”宝宝摇摇头,好半天才说:“老师让我们进屋学写字,我怕我不会写,老师要打我手。”任鲁一听,可真是哭不得笑不得。
原来自从宝宝懂事以来,任鲁经常教他儿歌、诗词之类的文化,小宝宝都很快就背下来了,就是教他写字,他总是不好好学,任鲁就给他讲过去在爷爷那个时代,小学生读书学习的时候,如果背不下书来,老师要用木板打学生手心的。没想到今天倒把宝宝给吓唬住了,一听老师要教写字,就哭着跑回来了。
岳洪波跑过来了,看着儿子的模样急忙问:“咋了?”任鲁带着笑说:“咋也不咋,老师要教他们学写字,怕不会写老师打。”岳洪波也笑了说:“在家不是个男子汉吗?怎么一出门就给吓成这样?”说着上前给孩子整理好衣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既然回来了,就先回屋里吧。”说着二人抱着宝宝回到家里。
在给宝宝洗了脸,又让他喝了水后,任鲁对宝宝说:“我过去跟你说的都是爷爷那时候的事,现在老师是不许打人的。打人违法,现在人人都知道。只要你听老师的话,就不会被老师骂。知道吗?”宝宝点头说:“嗯,知道了。”任鲁又问他:“还去幼儿园吗?”宝宝说:“去。”任鲁说:“要去就不许再往回跑了。”宝宝答应:“嗯。”任鲁说:“走吧,正好我去村里,把你捎到幼儿园去。”说着就蹲下身说:“来,爸爸背你。”宝宝趴在任鲁背上,任鲁站起身,背着宝宝走出了家门。
梁风舞正在门口张望,看到任鲁背着宝宝来了,就迎上来说:“我说怎么刚进屋坐下就短了一个。怎么刚来就跑回去了?”任鲁说:“这事还得怨我。原来在家叫他学写字,他不好好学,我就给他讲当年他爷爷小时候学不会了,老师就要打手的。没想到今天你一说学写字,把他吓得怕打手,就跑回去了。”梁风舞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说:“没想到咱们看起来一个大男子汉,竟然怕打手。”任鲁放下宝宝,对他说:“好了,跟老师去吧。”宝宝向爸爸摆摆手,跟着梁风舞进了院子。
任鲁看儿子跟老师去了,就向南走去。拐过一道弯,在显忠祠大殿西侧,就是新的村委会。任鲁走进院子,就看到有许多人在院子里站着,他直接向办公室走去。刚到办公室门口,正碰到村妇女主任小杨从屋里出来,任鲁急忙上前问小杨:“今天又开啥会?”小杨拉着任鲁来到墙角没人的地方,对他说:“二哥,你还不知道呢,这次乡里召开计划生育会议,是要重新对生育二胎的罚款。”任鲁吃了一惊说:“不说是做了绝育手术的就免除罚款了吗?”小杨左右看了看,对任鲁说:“别看当时那样说,要是不那样说,谁还去做手术呀?”任鲁气愤的说:“这不是愚弄百姓,强奸民意吗?”小杨说:“你小声点。现在谁还说这话?计划生育这是中央制定的政策,下面怎么执行就没人过问了。只要你这个单位或者地区,计划生育达标了,至于用什么手段,只要不出人命,怎么样都可以。”任鲁说:“哦,咱们乡就用计划生育的名义搜刮民脂民膏了。”小杨摇摇头说:“你呀,啥时候也学会社会的人际关系就好了。”任鲁也摇摇头说:“我啥时候也学不会。”小杨说:“你可真是个……,”她没往下说,任鲁接过来说:“倔棒。不用你说,我自己也知道。”说完两人都“嘿嘿”笑起来。
郝社良带着几个乡里的领导进了院子,他们直接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村里的干部簇拥着领导们进了会议室。小杨招呼院子里的人们:“大家进屋了,现在马上开会。”人们纷纷涌进会议室,各自找地方坐下,会议开始了。
郝社良站起来开始讲话,他说:“今天,我们召开这次大会,就是传达县委的指示精神,为做好计划生育工作,进行新的部署。下面就请乡计划生育委员会主任小唐同志首先传达一下县计划生育会议精神。”郝社良坐下以后,一个细高个,窄脸,脸的下颏上长着一颗大大的黑痣的年轻人站起来,对大家说:“我姓唐,叫唐亮。”下面有人喊了一声:“亮堂”,人们“哄”的一声笑起来。小唐也笑了笑说:“要是有人愿意反着念,我没意见。”人们又笑起来。小唐接着说:“我是从鼓楼镇调到咱们乡的,从今以后就和大家生活在一块。我工作上有啥缺点请大家随时提出来,以便于我改进。”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小唐继续讲着:“这次县里召开计划生育会议,首先提出对超生多育户的严格检查和严肃处理。在我县绝不允许超生多育。”
小唐接着说:“为了配合县里的会议精神,我锁龙乡党委、政府决定:对全乡的育龄妇女进行一次大普查,凡是从结婚到45岁的育龄妇女,尤其是已经生育二胎的,一律进行一次严格的检查。当然,作为一级基层政府,我们还是尽量减轻对老百姓的处罚。尽管上级要求很严格,但我们经过研究决定:按照县委规定,两个孩子的家庭,凡孩子的年龄间隔超过五周岁的,一律免除处罚。这已经比上级要求的四周岁,扩大了一岁的间隔,是我乡领导关心群众的一种表现。希望大家能理解领导的良苦用心。”
说到这儿,小唐坐下了,看意思他已经讲完了。郝社良占了起来,对大家说:“刚才小唐传达的会议精神,大家都听明白了吧?下面就请锁龙村的吕主任给大家宣读经过人口普查查出来两个孩子年龄间隔不够五周岁的育龄妇女名单。”
吕志忠站起来,手里拿着几张纸,清了清嗓子,才慢条斯理的说:“我手里拿着的就是经过乡里领导和咱村的领导班子连夜整理出来的生育二胎间隔不够五周岁的妇女名单:赵秀娥,李玉娟,王玉萍,岳洪波……。”
任鲁在下面坐不住了,等吕志忠刚读完名单就站起来说:“吕村长,我家孩子正好间隔五周岁,怎么还要罚我们呢?”郝社良接过来说:“任鲁,你的大女儿今年几岁了?”任鲁说:“十岁。”郝社良又问:“你儿子呢?”任鲁说:“五岁呀。”郝社良接着问:“你女儿是几月生的?”任鲁说:“秋天,十月生的。”郝社良跟着问:“你儿子呢?”任鲁说:“是春天,四月生的。”郝社良得意的说:“现在就让你自己说,你的儿女的年龄间隔够整五周岁了吗?”任鲁说:“哎哟,我可真开了眼了,原来乡领导真会算细账呀。我儿子和我女儿的年龄离五周岁还真差六个月。好吧,请领导告诉我,罚我多少呢?”郝社良说:“照顾你,只罚你四百块钱。散了会,你就回去找钱去吧。三天后要是不交钱可就要到你家去搬东西了。”任鲁半开玩笑的说:“是不是进屋就抢呀?”这时坐在他身后的小杨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任鲁没理她。郝社良说:“任鲁,说话要注意了。别太过分。”任鲁“嘿嘿”笑着说:“郝书记大人大量的,怎么连我这么个小小的玩笑也接受不了?”郝社良张嘴说了个“你……,”就没了下文。
在散了会,回家的路上,小杨喊住了任鲁,对他说:“二哥。你今天可是太彪了,多危险呀。你知道吗?这次县里政法委胡书记就在乡里,给下面坐镇呢。说的就是谁敢抗拒计划生育,格‘抓’不论。你说那几句话,要是郝书记翻脸,你今天可就难保了。”任鲁笑了笑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正说着话,二根子从北面走下来,看到任鲁就高兴的喊起来:“二哥,今天怎么没去地里呀?”任鲁说:“你没看见吗?村里开会呢。”二根子说:“咱老农民整天开的啥会?”任鲁说:“农民也得开会,多开会才能多学习。”二根子又问:“今天又学习啥了?”任鲁说:“计划生育。”二根子“嘻嘻哈哈”的说:“计划生育好,妇女都做了结扎手术,就都能当‘大客车’了。”任鲁骂他:“你又胡说八道了。”这时小杨拉了一下任鲁,任鲁回头一看,郝社良和乡里领导刚好走到他们跟前。只见郝社良斜眼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就走了过去。把个小杨吓得脸色都变了,二根子还在笑嘻嘻的想打趣,被任鲁瞪了一眼才闭住嘴。任鲁说:“你呀,差点惹出祸来。”二根子吐了一下舌头说:“杨大姐,对不起了。没吓着你吧?”小杨气呼呼的骂他:“你迟早得闯出点祸来。”二根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任鲁,任鲁说:“以后说话注意点,别老是小孩子似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二根子无奈的晃了晃脑袋,跟着任鲁他们向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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