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栋木趴在饭桌上聚精会神地看《潇州文学》,确切地说是欣赏女儿的两首诗。虽然发表在内部资料免费交流的利物上,没挣到半个子儿的稿酬,他心里仍然为女儿高兴着。不管怎样,总算是变成了铅字,这个意味着女儿写诗摸着了些门道,女儿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了。
木槿给厨房里收拾干干净净,关了灯走出来,在门口见公公兴致颇好,便踱进堂屋,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爸,多子来信了,你看看。”
“写给你的,我不看。”栋木合上杂志,又问:“他讲什么时候回来?”
“没讲。只说他忙得很。”木槿懒洋洋地说。
栋木以父亲的慈祥口吻说:“多子独自在外闯荡,没有一个体已的嘘寒问暖,也够可怜的。木槿,你得多谅解啊。”
木槿幽幽地说:“不谅解,我能为着这个家这么卖力地挣钱挣米吗!”
栋木看看屋外:“你回小站吧,太晚了,一个人走路怕呢。”
木槿直视无¬邪地望着栋木:“晚了,你和梅子送我嘛。”栋木的心突地紧张起来,
赶趟儿似地,钟表、自行车,无线电修理等也在小站摆摊点了。摊点的背后平整出一块块新的屋场地基,竟掩埋了旧日的许多荒凉。“柳木槿商店”也拆了,旧址上添砖加瓦,正在旧貌换新颜。唯有裁缝铺依然不变,生意也依然红火。在一个上午,杏花突然一身珠光宝气地走进来,铺子里的姑娘们看呆了,继而发出一片啧啧赞叹之声,比唱歌还动听,然后纷纷围拢上来,伸手模她手上的镯子,领上的项链,身上的衣服,眼里闪着兴奋和羡慕的光。
十字路口,梅子正赶着去学校,裁缝铺里的啧啧赞叹声,引起了她的好奇,一眼见了鹤立鸡群的杏花,仍象过去那样卧指气使地让杏花出去一下。杏花却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答:“等会儿,我正跟大伙说话呢!”梅子握紧手中的课本,但她觉得自己拿捏不住杏花了,一脸恼怒。
杏花让姑娘们赞叹完了,摸个够了,却始终没有得到香椿师傅的一句认可,她甚至觉得香椿师傅对她的浓抹艳妆有些反感,便悻悻地离开裁缝铺到了马路上。梅子对她的阔气是不屑一顾,嘲弄地问:
“杏花,你穿这么阔,这身行头怕花了你半年的全部工资吧?”杏花那么随意地打开手上提着的小皮包,摸出镜子和唇膏,一面补着妆一面不屑地答:“工资算什么?每月才一百五十块,给与不给都一样。跟你说吧,上个月我跳槽到“兰花阁”,专陪一些有钱人喝酒、唱歌,他们每次给的小费都当几个月工资。昨晚一个小老头,打牌赢了钱,高兴得很,一出手就给我这个数!”杏花伸出五根指头,在梅子面前抓了一把。梅子对挣钱不感兴趣,只是急不可待地问杏花还喜欢不喜欢柏榛。这一问令杏花很生气,她责怪梅子还想拿她当猴耍,是不是还嫌上次伤她不够呀。梅子无奈地辩驳,她不是存心耍她,是柏榛不领情,又说:“杏花你以前是丑小鸭,现在变成白天鹅了,变得这般时髦漂亮,谁看着都有点想入非非,换了柏榛,难道就会无动于衷?”杏花笑了笑,坦言这段日子,在外面见得多了,以前心中那个有文化能吃苦耐劳的柏榛早就被炒鱿鱼了。
梅子疑惑地问:“是不是他腰包里没钱,你就不爱他了?
杏花满不在乎地答:“是啊。柏榛虽然是个优秀的男孩子,但事业无成,腰包里没有钱。梅子,你看不上他,不也是嫌他没有钱吗?”
梅子摇摇头:“我跟你不一样。一不嫌他没钱,二不嫌他没权,我只是嫌他和我没有共同语言。”
这回轮到杏花嘲笑了:“你也真是的,共同语言哪个当饭吃?我正想问你呢,你现在和柏榛究竟怎么样?听我妈说,栋叔认你们在七一结婚,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为什么不定在十一呢?七一”是个很好的日子吗?
“七一是建党节,我爸是共产党员,所以他把女儿的婚事定在自己的节日里。今年的七一是香港回归祖国的日子,意义重大呢,”梅子叹了一口气,悄悄地问:“杏花,你说的‘兰花阁’还要人不,你给我介绍进去怎么样?”
“我跟你说呀,梅子,你早该这么做了,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聪明,进了“兰花阁”,夜晚只要陪客人喝喝酒,跳跳舞、玩玩麻将,比你当一年的代课老师都强!”杏花很快意识到什么,又说:
“就怕你到城里找工是假,跟那个李专家约会是真。老实说,我介绍你进‘兰花阁’不成问题,但到时候,你不和柏榛结婚了,他怪起我来就不好了。”
梅子叹口气说:“实话跟你讲吧,我就是不愿跟他结婚,也可以说是逃婚,才出去找工。”
杏花舔舔红润润的嘴唇,欲说什么,却被梅子又抢着说:
“杏花你别劝我,连你都看不上的,我又怎能看上呢!当然,如果你不帮我,我也不怪你,因为我以前对你实在是不太友好。”梅子说得情真意切,杏花被打动了。临别写了电话号码和地址在梅子的课本上,并且还画了歪歪扭扭的指示图告诉怎么走怎么走。
终于等到星期六下午没有课,梅子给课本上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及指示图让栋木看了,说是杏花再三邀请她去玩,特意留下的。出去玩玩嘛,合情合理的要求,何况还是杏花的再三邀请,栋木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同时他也为女儿和杏花的关系有所改善而感到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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