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回桐花坞陪她爹过节了。老院子的堂屋里,梅子端上最后一道清蒸鲫鱼,见父亲面带愠色回来,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不安。栀子在桌上井然有序地摆着碗筷,没见香椿跟着来,很怅然地抱怨香椿大讲客套,都叫几次了还是不肯来。栋木气咻咻地答:“不来算了,我们吃个饱吧。他满上一杯酒,咄咄逼人地命令梅子给订婚戒指拿出来给他看看。梅子知道事情露陷,已经送到嘴唇边的鱼汤也喝不下去了,放下碗,紧闭着嘴唇不说话。栀子紧张地问女儿是不是给戒指丢了,还责怪怎么那么不小心!栋木终于沉不住气了,咆嘟着:
“她丢了我们的老脸!”
栀子自己听不明白这话是何意,看看丈夫和女儿,越发犯糊涂了,非要丈夫说个究竟不可。“你问她!”栋木指着女儿大声吼:
“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养了这样一个不争气的东西!”
既然事情露陷,梅子决定和盘托出:“我和李彦好上,就退了柏榛的戒指,他出去打工,就是因为这件事,爸,你先前看见的那只戒指,我花五角钱在货郎担上买来骗你的,我手里的那封信,也是李彦的。”栀子惊得急火攻心,喉咙里“咕咚”涌上一口痰。
“别跟我提他,你马上给柏榛写信,要寄快件,跟他道歉,让他马上赶回来,国庆节必须结婚!”栋木稍微冷静下来:“还有柏榛埋在沙土里的戒指,你必须给我找到,一定要戴在手上!”
栀子咳了许久给痰吐了,又一连串地咳嗽了,老是插不上话。
“我找不到,找得到也不会找。要结婚你跟他结,我这回退婚没有人能改变我这个主意,”梅子倔强地说。
栋木气咻咻地举起拳头:“不听话,老子揍扁你!”
梅子闭上眼睛,给脸伸到父亲的拳头边,还说:“你打吧,就是打死我,也不嫁给柏榛。”
栀子赶紧挡在父女中间,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痛心疾首地劝:“栋木,捆绑不成夫妻,强扭的瓜不甜,你千万别把梅子逼上绝路啊!”她看着栋木,又看看梅子:“梅子,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话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真为我好,就不要干涉我的婚姻自由。都什么年代了,我自己的终身大事,让我自己作主!”梅子坚决地。
栀子在女儿面前妥协了,以商量的口气说:“梅子,你真的喜欢那个李专家?那你就让他来见见我们。如果他也真心喜欢你,想取你为妻,你跟他过也行。这个,妈替你作主!”
“真的?”梅了简直欣喜若狂:“那就一言为定!”
栋木给酒杯重重地一蹾:“好,女儿的事我管不了,从此女儿的大小事,我也不管了!”母女俩看着他的背影一下消失在茫茫夜色里,非常机械地嚼着饭,但她们都心知肚明他要去向哪里。
栋木哭丧着脸向阿棠倾吐了心中的懊恼之事,而阿棠的安慰似乎与栀子说的话一模一样。但她又比栀子多用了女人温柔的方式,摸摸这个男人的头,又握握他的手,以抚慰他心中家长制作风殆尽的失落感。而且她还向他明确地提出建议,让梅子在放假之前带李彦到家里来正式见个面。栋木采纳这个建议后,心情舒畅许多,从盘子里拿了一只荷叶包的三角形粽子,美美地啃一口,然后递给阿棠。阿棠轻轻地咬了一口,看着栋木,脉脉含情,仿佛打开了栋木和香椿做亲家令她郁闷的心结,她的月牙形眼睛里折射出一种兴奋。
(梨树文学http://www.lishu12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