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暮蔼里,木槿和父亲悄悄地回到了老榆树下的泥巴屋。枸杞收拾西厢屋让女儿休息后,又转到厨房生火煮了面条,端进西厢屋,劝慰着:“木槿,不要难过了,你究竟能不能生,千万别听信多子的一面之词,他或许是为喜新厌旧找借口抛弃你。再说了,不孕症可以求医治愈的,多子根本不曾花钱帮你求良医对症下药就离掉你,单从这点可以看出他实在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这样的人不嫁也罢。听爸一句话,明天到镇卫生院做个检查,卫生院检查不出,就上潇州县人民医院。”
木槿心里有了一丝慰藉,是呀,以前老怀疑自己不能生育,但每次的怀疑,都被多子侃侃而谈的医学根据和科学知识打消了,几乎没看过医生,仅有的一次是在广东,又因为语言不通,听得云里雾里的。
“爸,我听你的。”木槿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她爸也笑了,那是一种鼓励的笑。
木槿选了初八的圩日,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了。一路上,有人指着她品头评足,在渡船上大毛看在眼里,也替她难过,但她全然不顾,稳稳地坐在船尾,仿佛心中定有乾坤。几乎是沿着河滩跑到镇上的卫生院,坐在妇产科的诊室里,她求医生帮她仔细而全面检查检查,找出她究竟哪里有毛病而不能生育。年老的女医生很仔细地帮她做了全面检查后,取下大口罩说:一切都正常,完全可以当妈妈,她还问木槿在哪家医院看过病,是哪个医生说她没有生育能力,是不是江湖游医?木槿告诉女医生,是她离了婚的丈夫说的,而她的丈夫又是听深圳一家医院的大夫说的。女医生伸出手到木槿面前,要她拿出医院大夫的诊断结果来看看。木槿支支吾吾地说她没有,她只是听前夫说的。女医生便问她是信眼前的医生还是信她离婚的丈夫,虽然女医生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不用置疑的。然后向门口招招手,让下一个进来检查。即使女医生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木槿仍然对她千恩万谢地鞠躬后才退出去。还是沿了曲曲折折的河道走回去,但归时身轻如燕,好象要飞起来。夜晚,依稀恍惚的睡梦里,她竟然闻到了奇异的薄荷草幽香,味道与栋木身上散发的那种一样。
又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栋木哼着快乐的曲子从荞叶庄出来。近至渡口时,堤坝上突然窜出来一个白影儿。他很快认出来是木槿,这样的夜晚,竟然与她意外地不期而遇,让他百感交集地问她这样晚了,怎么一个人还在渡口,她叹着气说她有心病,下午到卫生院看医生,回来得晚,正想去找大毛伯来摆渡送她过河。接着她又说,现在他梁栋木来了,更好!一改往日的恭敬和尊重态度,她毫不客气地直呼他的姓名,栋木听出来是对他的仇。终究是对不起人家,他所以不计较,轻车熟路地找到船只,解开麻绳,俯身取出长篙。跳上船,他闻到了薄荷草的清香,疑惑间,他发现船舱里铺了一层黑乎乎的东西,清香正是从那东西里散发出来的。他问怎么有这么多薄荷草在船上,但并不怎么在意地撑开了篙子。她说她来撑船,抢过他手中的篙子。他坐在柔软的薄荷草上欲抽烟,她手中的篙子停住撑动,突然问:“栋木,这些薄荷草是不是令你回味起和阿棠睡在一起的味道?”
“胡闹!”栋木色厉内荏地吼叫,猛然觉得她很反常,似乎来者不善。
“好热呐。栋木,你买给我的玫瑰红的确良衬衫经常撩拨起我身上的欲火。”她说着解开衬衫的第一只钮扣,露出一片胸肌,在月光的映照下,丰满而润泽。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从衬衫衣领一直移到胸肌上,但又迅速移开,低下头怯怯地解释衬衫是给梅子买的。木槿带着嘲弄的口气说:“别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都明白,你别当我是傻瓜,木头脑壳!现在我不再是你的儿媳妇,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男女,可以说男女之间说的话,也可以做男女之间做的事。今晚是七夕之夜,牛郎织女鹊桥相会,我们就在这渡船上相好吧。”
“你,你真是越说越荒唐!”栋木结巴地说。
“要说荒唐,也是老天荒唐!明知道男女有别,却偏要安排翁媳风雨同舟去撑一个家,老天不知道凡间的人终究会日久生情啊。”木槿显得冲动地。
“这都是天作孽也好,人作孽也罢,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木槿将竹篙往船头一插,跨前几步,伸手勾住栋木的脖子:“实话告诉你吧,我并不是在这儿等大毛,而是等你!我偷人家捕鱼用的竹筏子过河,都等你三个晚上了。”
栋木手足无措地:“木槿,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一阵清风吹过,船在河心轻轻地摇荡,轻轻地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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