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副局长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周局长，你说大事打招呼，还真有一件大事迫在眉睫。”
“什么大事？”周子敬问。
“中纺集团改制的事情。”毕副局长急不可待地抛出这个烫手的热山芋，“这个事情市里催得很急，韩市长几次亲自过问。”
周子敬心领神会，稍作沉吟：“这个事情我有所耳闻，但是急不得，总要给我了解情况的时间吧。”
“这个事情上上下下都已经很清楚了，没有必要再去了解情况。”毕副局长故意逼迫，“老袁在世的时候已经制定了方案，目前只需要企业再补充一些材料，然后你签个字就可以报市里上会了。”
周子敬笑了：“你这个老毕，真是明白人说糊涂话。我刚刚到任，还是盲人瞎马，总不能让我闭着眼睛签字吧？”
毕副局长无言以对。
周子敬也故意打起官腔：“不要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说，了解情况也是必要的程序，磨刀不误砍柴功嘛。”
毕副局长碰了个软钉子，有些沮丧：“你是局长，我把情况向你汇报了，市里追究下来可不要怪我。”
“哪里话嘛。”周子敬满脸诚恳，“老毕呵，客气话三天前已经说过了，不再重复。只要我们真诚合作，干出成绩是大家的，出了问题我承担责任。”
“周局长客气了。”毕副局长神情悻悻。
说话间，有人扣门。
“请进。”周子敬高声招呼。
万主任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两个厚厚的卷宗。
“周局长，这是您要的材料。”万主任晃动硕大的脑袋把卷宗放在周子敬的面前。
“好，谢谢。”周子敬表示礼貌。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请示您。”万主任目光闪动。
“有事就说嘛，不要总请示请示的。”周子敬笑着调侃。
“是这样。”万主任笑容灿烂，五官愈发分离。“我们下属的企业听说您周局长走马上任，都纷纷要求给您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周子敬颇感意外，转向毕副局长问，“这也是地方上的惯例？”
毕副局长点点头：“这是企业对上级领导表达的心意，迎来送往都要喝顿酒。”
万主任掏出一张纸递给周子敬：“我把这些企业汇总了一下，您看看怎么安排？”
周子敬接过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的企业名称整整排满了一页A4纸，足足有上百家！这是搞什么名堂？
周子敬蹙起眉头：“这么多的企业，我就是从今天中午开始喝，一天安排两顿酒，也要喝上一个多月呵。那我就什么都甭干了，变成了酒肉局长。”
“周局长言重了。”毕副局长笑道，“这年头，吃饭喝酒也是工作。你只须调整好自己的时间，万主任会选择重点企业为你安排。”
周子敬站起身，缓缓地来回走动，心情变得沉重。来到中州短短几天，已经感受很多，今天这个情况又是大出意料。如此众多的基层企业争相讨好上级领导，其中的名堂耐人寻味。最可怕的是相请者师出有名，受请者心安理得，一切都是那么堂而皇之，还似乎理直气壮。风气败坏到了这般程度，实在意想不到。
周子敬倏然停在万主任的身边，严肃吩咐：“这些企业的邀请全部回绝，告诉他们，我没有时间去吃吃喝喝。”
万主任意外地呆住了。
毕副局长也充满疑惑：“周局长，盛情难却呀。”
“难却也得却！”周子敬重新坐在皮转椅上，“这个惯例也要改。不仅如此，办公室还要下个文，从今天起，我们机关的干部下企业只能吃工作餐，一律不许接受宴请！”
毕副局长直愣愣地盯着周子敬，仿佛面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来客，不敢相信所言的真实性。
万主任面露难色：“文件好发，如果执行不了还不如不发。”
“怎么执行不了？”周子敬语气铿锵，“只要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以身作则，一定能够执行！”
“周局长，请恕我直言。”毕副局长沉下脸色，“你这个决定是不是小题大做？”
“这可不是什么小题，这是关系原则的大题！”周子敬言词凿凿，“公款吃喝，吃的都是国家的钱财，喝的都是百姓的血汗，这是小题么？！”
毕副局长争辩：“如今这年头，不吃不喝办不成事情，上上下下都这样，咱们也不可能脱俗。”
周子敬有些恼火：“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国资局从今天起必须刹住吃喝风！”
毕副局长冷冷一笑：“还是那句话，你是一把手，如果因此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搞僵了，可别怪我知情不告。”
周子敬爽朗一笑：“你老毕也别怪我不近人情。”
两个人似乎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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