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铮真是一个难得好同志。”老齐非常赞同，同时也感到蹊跷，“你怎么对贺铮情况这样了解？”
周子敬故作神秘：“我不仅仅了解贺铮同志的情况，还可以告诉你，我来中州的第一天晚上，就在那个百家饭大排档同贺铮同志美美地喝了一顿酒。”
“你去了那个大棚？”老齐颇感意外。
周子敬笑着点点头。
老齐神情兴奋：“我姐姐就在那个大棚里摆了个排档，专营沙锅汤菜，不知你尝了么？”
周子敬也意外惊喜：“那位大嫂是你姐姐呀，我还同她聊聊天呢。沙锅汤菜也吃了，味道好，非常好！”
老齐感慨万端：“我这个老姐姐呀，两口子原来都在中纺工作，那个郑天龙真狠心呀，把他们双双赶下了岗。那时候，我姐姐哭呵，仿佛天塌下来了。没办法，只有靠我周济。后来，贺铮同志建起了这个大棚，我姐姐摆了个排档，才算是有了生活出路。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还要好。贺铮同志是行了大善，积了大德呵！”
周子敬也是满怀敬意：“那天晚上，我当面称赞贺铮同志功德无量，贺铮却表示，他是在用行动为党争得一份信任和尊严。”
“说的好！贺铮同志党性强，境界高。对照之下，我很惭愧呀。”老齐唏嘘不已。
周子敬热情鼓励：“既然感到惭愧，就该振作精神，像贺铮同志一样自觉为党承担责任。”
老齐激动表示：“老周呵，你不用绕圈子了，说吧，让我做什么？我这把老骨头交给你了！”
“还是老同志呵，响鼓不同重锤。”周子敬满意地笑了，转而发问：“你对中纺的改制方案怎么看！”
“纯粹是变戏法。”老齐十分气愤，“他们偷天换日，想乘改制之机把国家的资产变到他们自家口袋里，同时又掩盖了他们多年暗中窃取的劣迹，一举两得。”
“一针见血！”周子敬称赞，继而又问，“你说说，怎样才能不让他们得惩？”
老齐不假思索：“关键就看你这个局长能不能顶住。”
周子敬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硬顶不是办法，要以子矛刺子之盾才是上策。”
“有什么想法，你就直说吧。”老齐性子急。
周子敬不慌不忙：“要想推翻他们的那个改制方案，就必须要拿出一个更为规范、更有说服力的方案。”
“你是想另起炉灶？”老齐两眼发亮。
“对。”周子敬肯定地点点头，“改制势在必行，上上下下又是那么的迫不及待，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双管齐下，借此机会搞清楚中纺的问题。”
老齐有些明白：“你是想一边搞改制方案，一边暗中展开调查。”
“不是暗中，是顺理成章。”周子敬耐心解释，“你想想，搞改制方案必须按程序进行，第一步要清产核资，第二步要资产评估，然后才是研究制定方案。这第一步就要翻中纺的老账，拔出萝卜必然带出泥。”
老齐恍然大悟：“你这是一箭双雕，既搞新方案否定旧方案，又同时揭开中纺的黑幕。”
“这也是因势利导。”周子敬进一步说明，“我准备在局里专门成立一个机构，就叫企业改制办公室。既然上上下下都那么急于求成，我们干脆大张旗鼓，名正言顺展开工作。”
“好，这个办法好，师出有名嘛。”老齐连声叫好。
“老齐呀，咱们是老伙计了，多余的话不讲，我想请你挑起这副担子。”周子敬终于道出今天谈话的主题。
老齐没有推辞，只是稍作踌躇，马上爽快答应：“只要你老周信得过，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担些份量。”
“还是老党员呵，关键时刻冲得上去。”周子敬高兴地赞叹，然后又具体吩咐，“你在局里选一些素质好，业务能力强的同志，报上名单，我行使局长的决断权，马上成立这个机构。”
老齐十分兴奋：“你老周也还是老脾气，雷厉风行呵。”
“慢不得，我们动作愈快愈占据主动。”周子敬不敢懈怠。
实际上，周子敬还有另一层不便言明的心机。重搞改制方案，第一步清产核资肯定会遭到郑天龙的强烈对抗，很有可能难以顺利进行。这样就会形成僵持，就会把中纺改制的问题一步就引深到如何改的层面，就会从单方面承受压力转化成双方对峙的态势。自己是新任局长，不吃别人嚼过的馍，重新核实情况，重新制定方案，于情于理谁也无可厚非，表面上还有认真负责的官场形象，既便都是心知肚明也无从责难，土皇帝们再凶再狠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嘴。当然，这些内情没有必要向老齐合盘托出。
周子敬冲老齐怪怪一笑：“你这位老将一出马，那个郑天龙肯定要头疼了。”
“我们是老熟人了，彼此都很了解。”老齐理解简单。
“正因为如此，郑天龙才要头疼。”周子敬深入解释，“你是老工业了，又对郑天龙深有认识，再多的花招也瞒不过你老齐的眼睛。”
“我的份量一般，如果贺铮同志能够重返中纺，那才是真的让郑天龙头疼哩。”老齐表示自谦也道出希望，“贺铮同志对中纺的情况最清楚，而且在干部和职工中有很高的威望，郑天龙想挡也挡不住。”
“这恰恰正是我要对你讲的第二件事情。”周子敬的神情又变得严肃，“我可以告诉你，省高法正在重审贺铮同志的案子，你是知情人，需要的时候要站出来作证客观事实。另外，你去中纺进行企改工作的同时，要尽最大的努力协助调查人员核实情况。”
“老周，你放心，为了贺铮同志能够洗清冤情，我将不遗余力。”老齐激动表示。
周子敬长吁一口气：“如果能把贺铮这员大将重新扶上战马，将对我们解决中纺的问题发挥事半功倍的作用。”
“不仅如此，也该是还贺铮同志清白的时候了。”老齐十分恸情。
“人同此心，情同此理呵！”周子敬不无感慨。
两个人的谈话接近尾声，窗外的天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暗下来。
周子敬看看手表，脸上露出歉意：“你看我这个人，谈起工作就忘了时间，你早该下班了。”
“你这个大局长都不忙下班，我哪能着急呀。”老齐开起玩笑。
“咱俩情况不同嘛。”周子敬也笑着逗趣，“我在中州是独身一人，你可是有老婆监督哟。”
“只要我工作顺心，老婆也高兴。”老齐颇为自诩。
周子敬站起身：“老齐呵，今天同你一席话，我非常欣慰。”
老齐也站起身：“我也跟你说实话，自从那天你回绝了郑天虎，全局的干部都看到了希望，我的心也活了，就等着你这个老伙计给我派任务哩。”
“来日方长。”周子敬止住话题，“你快回家吧，给老婆孩子做饭去。”
“你这个老周太不够意思，谈完工作就要赶我走。”老齐假意不满。
周子敬问：“还有事么？”
“咱们老伙计多年不见，应该喝杯酒嘛。”老齐笑着道出真意，“你这个大局长赏个面子，让我也给你接个风。”
“又是接风，你们中州人讲究真多。”周子敬困惑地摇摇头，“我一来中州，上上下下都要接风，排队都要排上一个多月。”
“我同他们可不一样。”老齐真的有些不高兴，“他们给你接风要么是拍你马屁，要么是拉你入伙，我可是真心真意想跟你叙叙旧。”
“你误会了，我没有把你和他们等同起来。”周子敬急忙解释，爽快地答应，“你的接风酒，我喝！”
老齐转嗔为喜：“这才像是老伙计嘛。”
“不过，我有个前提条件。”周子敬强调，“既然是老伙计就没有必要铺张，咱们就去百家饭大排档，吃你姐姐的沙锅汤菜。另外，还可以见见贺铮同志，大家通通气。”
“你是领导，我服从。”老齐表情夸张。
两个人哈哈一笑，双双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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