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节 秀儿，一路好走（11）
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时四十分 山西 系舟山区周家峪后山
“赵大姐，鬼子，鬼子开始进攻了！他们正在山下集结呢！”一个女战士慌慌忙忙的从前边跑了回来，向正靠着坑道休息的赵秀琴报告，上着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对于这个瘦弱的女孩显得那样的不协调，这也难怪，就在几天前她还是文工团的演员，生长在大城市的她甚至连枪都没有打过，可是现在的她却敢于顶着尚未散尽的毒气到坑道口坚实敌情，面对着枕藉的战友尸体这个平时见到一只蟑螂都要叫上半天的小女孩居然十分的平静，因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里她终于完成了一个女孩向一个军人的转变，尽管他在军事技能上可能一无是处，但是在精神上在战斗意志上她却并不逊色任何须眉男儿！
“张连长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生还的？”赵秀琴这句话问得十分的艰难，因为在他的心里十分得清楚坚守在坑道口的战士们生还的希望是渺茫的，因为就在这坑道的深处都有几十人个女战士被鬼子的毒气熏死了更何况暴露在鬼子毒气和机枪火力的双重打击下的战士们。
“赵大姐，张连长他们都不在了，前边没有一个人活着，四五百人愣是用他们的身体将坑道口堵的死死的，我和几个同志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牺牲的同志们移开的！”虽说已经具有了一个军人所必需的基本素质，但是女孩毕竟是女孩，天性中的那分多愁善感是很那改变的，说到这里她仍感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
“别哭！记住我们是革命军人！尽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连一枪都未曾打过但是你们仍然是一个军人！一个共产党员！”赵秀琴强打着精神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将自己的心声传达给这些仍有些懵懂与畏惧的女战士。
“赵大姐！可是，可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还不是党员，我们的入党申请都被挡回来了几回了，他们说我们这些人是一些小资产阶级的投机分子！”说到这里刚才还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水再留下来的女战士终于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流下了晶莹的泪花，委屈的泪水，她这么一哭不要紧又有十几个女战士同样哭了出来，她们都曾经生活在大城市中，也都有着安逸的生活环境，但是在抗战的口号感召下她们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活，放弃自己的家人，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来到这里，来到前线，为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可是她们的努力与忠诚却得不到承认，她们怎么不伤心呢？
“不要哭！同志们，姐妹们，在这里我以系舟山军分区妇救会执行部长的身份批准你们的火线入党申请，你们剩下的这些人中有谁愿意入党的请向前跨出一步，但是在你们跨出这一步之前我要提醒你们，你们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入党的话你们就相当于选择了责任，选择了流血，选择了牺牲！好！还愿意选择入党的同志请向前一步走！”赵秀琴不想让这些还在花样年华的女孩们留下遗憾，可是她又不忍心这样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在这里，她的心情可是说是乱极了。
“啪！”五百多人的队伍在长长的坑道中发出了整齐的响声，没有一个人选择了退缩，所有的人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她们，一群年轻的少女，一群年轻的战士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同志们！我很钦佩你们的勇气与对党对革命的无比的忠诚，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我们现在处于日军的包围之中，我们丧失了几乎所有的战斗员又有经验的指挥员，但是我们的身后还有两千多乡亲要我们来保护，你们迈出了这一步很可能就意味着你们选择了牺牲，你们明白吗？我再问一句，愿意入党的同志请向前走！”说实话看到自己的这些姐妹们，看到这些小战士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赵秀琴的心中十分的欣慰，但是她还是要问一下，她不是怕其中会有认真地要退出，她是想给这支勇敢的部队留下一点种子。
“啪！”声音仍然是那样的整齐，这次依旧没有一个人犹豫更没有一个人退缩。
“好！我以系舟山军分区妇救会执行部长的身份宣布，你们已经加入了光荣的中国共产党！现在请你们每个人在这份文工团的花名册上自己名字的旁边按下你们自己的手印，我会在名册的背面留下我的意见的，相信军区领导，军区党委一定会批准你们的请求的。”赵秀琴拿出了刚一进入坑道工事的时候统计的文工团人员的花名册交给了身边的女战士。
“赵大姐，那我们牺牲的姐妹们怎么办？您要知道她们才是我们中最勇敢的人啊！”女战士拿起花名册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这里已经有上百人提前的离开了自己和战友们，她们也曾和自己一样的向往着可以投入党的怀抱。
“放心，同志们，姐妹们，我会给武司令员留下书信，这次战斗中牺牲的文工团和后勤的女战士都会被批准于党的！大家抓紧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时四十五分
“同志们，鬼子就要上来了，可是我们的援军还没有冲破鬼子的防线，在这种情况下由谁来保卫我们身后的两千多乡亲？”
“我们！”五百多人发出了整齐的呼喊。
“我们是谁？”
“八路军战士！共产党员！”
“好！同志们，我们前边的坑道口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重武器，就连机枪也都打光了子弹，我相信你们手中的步枪里大多也没有了子弹吧，可是现在我们要对日军发动最后的进攻，用我们的生命和鲜血为乡亲们争取生的希望，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吗？”
“愿意！愿意！愿意！”
“好！这里是我们最后的一批弹药，大约一千颗手榴弹，我命令每人拿上两颗后和我一起到坑道口集合，记住，留一颗给自己，不要把你们的身子留给鬼子！”
……
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一时五十五分 山西 系舟山区周家峪 渡边大队阵地
“小林君！部队为什么还没有开始进攻？”渡边看到自己的命令已经发出了几十分钟自己的部队还停留在山脚下感到十分的不满。
“大队长阁下，山上的毒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去，加上刚才的一阵大风的风向又是向着山下所以我们不得不延迟进攻，不过您不用担心我相信支那军不会有多少生还者的，我们早上去晚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是吗？小林君，我建议你看看你的身后吧！”
“什么？大队长阁下，这不可能！他们怎么？怎么还有能力组织大规模的进攻？”看着正从三个坑道口陆续走出来正在从容的编组着进攻阵型的我军小林彻底的惊呆了。
“小林君，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些都是一些女兵，从她们的动作来看她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军事训练都没有经历过。”渡边大佐通过望远镜已经清楚地发现这是几百个柔弱的女兵组成的战斗阵型。
“女兵？阁下，支那指挥官为什么会派出这些没有任何战斗力的女人来抵挡我们的进攻呢？他们应该很清楚这些女兵是抵挡不住我们的攻势的。”
“也许支那人根本就不是想要抵挡住我们呢？”
“大队长阁下，你是什么意思？”
“小林君，我觉得支那人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他们是想用这几百人的牺牲争取更大的胜利，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位传说中的支那军的高级指挥员也一定在这些女人当中，虽然她们这是螳臂当车但是我还是很钦佩她们的精神和战斗意识，有时候这样的士兵才是真的值得我们尊重的人，明知道是失败，明知道是牺牲他们还是无所畏惧的作出了选择，这是很不简单的，我似乎已经动摇了我对支那军队的一贯看法了。小林君，我们的部队已经就位了吗？让他们不要擅自出击，让对方整理好队形吧，我们要给于这样的对手足够的尊重！”
“哈伊，大队长阁下！您放心，我们的部队在没有接到命令之前是不会主动进攻的，虽然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梅津长官补充过来的但是我相信他们也是称职的帝国士兵！”
“小林君，知道吗？我正在考虑一个问题。”
“大队长阁下，请您明示！”
“小林君，我在想这次的战斗无论是胜负，生死对我个人和我们的部队来讲都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了！”
“大队长阁下，您的意思是？”
“小林君，其实你也很清楚我们的处境，我们是一直被放弃的军队罢了，梅津长官之所以还肯于给我们支援无非就是希望我们在最后的时候可以击毁武太行的指挥机关或是抓获武太行罢了，小林君，你听听，我们的外围至少围着五千人，我想我们的失败就在未来的一个小时里了吧！”
“大队长阁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您对战争缺乏了必要的信心啊！”
“小林君，你不懂，我是最高指挥官，如果我像你那样的话我们的部队还不早就垮了？作为一明指挥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给他的部下以必胜的信心！不说这些了，我们手里还有多少部队？”
“大队长阁下，我们手里还有差不多一千六百人的战斗人员，但是有一千多人坚守在外围阵地上，我们现在可以调动的也就六百多人了。”小林很是落寞，部队虽然经过了几次大的补充，一度达到了三千人之巨，但是在中国军队的持续的高强度的攻势下损失也是巨大的，到目前为止自己的部队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的力量，现在面对对方的进攻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小林君，我们的炮兵还有炮弹吗？”
“大队长阁下，我们的炮兵部队早就没有炮弹了，支那军的进攻实在是太猛烈了，我们的炮兵不得不加大了射击的力度，因此我们的炮弹消耗的也比平常快的多。”
“小林君，让炮兵把所有的火炮都破坏掉，然后加入步兵队山上的支那军进行最后的打击，另外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指挥人员和勤杂人员都要加入战斗！”
“哈伊！大队长阁下！”
……
十月二十二日上午十二时 山西 系舟山区周家峪后山 暂编第七十八师阵地
“赵大姐，同志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进攻吗？”
“等等吧，鬼子还没进攻呢，我们也不急，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电台带出来了吗？”
“大姐，带出来了，怎么，您要发电？”
“纪录吧，我也该给海涛留点话了!”
“是！”
“海涛我夫：连日炮声如雷，震耳欲聋。弹飞似雨，骇魄惊心。山外烟焰弥漫，一片火海；山内昏黑死寂，万念俱灰。大势已去，决战不支。徐端赴难，敦厚殉国。军民千人，浴血山野。同仁五百，成仁战火。汝妻虽为女流，死志已决。目睹玉碎，岂敢瓦全？生既未能挽国家狂澜于万一，死后当遵命尸首不与倭寇见。临电依依，不尽所言！今生已矣，一别永诀。来生再见，愿非虚幻。今发电之刻尚在人间，我夫至阅电之时，已成隔世！军号声起，战鼓阵阵。死在眉睫，心转平安。嗟乎，果上苍之有召耶？痛哉！抑列祖之矜悯耶？”
“大姐！您！”
“照发！”
“大姐！”
“照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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