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瞄过几个窗口丰梁随手推向一扇铁门，紧闭铁门气得他疑窦陡生后退两步，斜耸右肩撞向铁门。“咚 ”岿然不动的铁门震得丰梁右肩抽搐，顺着铁门摊坐在甲板上。捧着干净衣服的救护人员迅速上前，扶他到一个船舱拉上窗帘，他抓住潮湿衣襟紧紧不放，众人七手八脚强行剥去他身上潮湿衣裳，魁梧身板上水垢斑斑，剧烈起伏的胸堂印着一道礁石勾划的血痕。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马啸田算帐！”
裸露的丰梁不管众人注视胸脯血痕，一个医生抹向伤口的消毒棉球被他嚷嚷着一掌打脱，闪电透过窗帘缝隙射向他痛苦面庞，他忘记掉全身赤裸扑向窗口欲揭开帘布扫视海面。贴着窗口爆开的一声惊雷急得舱内一个救护人员紧急扑来，丰梁靠着窗台软摊向舱板，吓得救护人员抓住他摁着脑门的双手使劲摇晃：
“炸伤没有？炸伤没有？不好了，医生，快救救他，他不动了！”
惊雷后巨轮长鸣一声，海浪颠簸中众人七手八脚将他抬到一张单人床铺上。任陀生快步走到丰梁身边从一个护土手中接过托盘，众人七手八脚碰得托盘上拧盖不紧的红药水瓶猛一晃动，洒在丰梁胸前的红药水缓缓朝腹部流淌。任陀生强忍呛鼻气味用消毒棉球揩抹酒在他身上的药水，搭到丰梁胸前的听诊器上溅上一滴药水如鲜血般猩红。擦着丰梁全身水迹污垢的众人焦虑不安看着他双眼紧闭面庞，任陀生抽出一手伸向他鼻翼试探一下呼吸，两滴泪珠蓦然从丰梁紧闭的双眼中沁出：
“完了，艳美肯定完了！呜呜呜-----”
泪珠转瞬串成线状淌到呜咽不已的嘴角，沿着嘴角沾湿到刚换好的干净衣服领口上。任陀生将托盘转交给护土右手按向丰梁脑门察看发热程度，丰梁突然睁开双眼按着床架欲要起身下床，脑门顶得任陀生右手朝上一翘。他右脚伸下床边眼挂泪痕扫向闪电映照的窗口，心犹不甘用手搭住任陀生肩膀站起身体。任陀生扶住身腰刚要劝慰他休息，丰梁腰肢一软又跌坐在床上。
“躺下，躺下，我看你脑门有些发热，让我仔细检查检查！”
任陀生换用左手按向他脑门，焦虑不安习惯性挥下听诊器催他躺好配合检查。救护人员这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面条险些撞翻在丰梁胸前，扑鼻香味激得丰梁肚中一个咕噜伴着咳嚏喷向任陀生面庞，抬手抹去两颊泪痕接过面条呼噜几口，瓷碗朝天还舔一下沾着油水的嘴角。救护人员掩嘴窃笑再给他盛碗面条，丰梁突然一拍任陀生肩膀“噌 ”一下站起雄气纠纠：
“我认你这哥们！面条下肚老子有劲了！走，帮俺找马啸田算帐！”
“你，你 ，谁是你哥们！给我躺下，我要全面检查！”
听诊器被丰梁碰得一晃险些撞向任陀生鼻梁，任陀生身腰一歪被身边救护人员扶稳，不满嚷嚷着催促丰梁躺下。丰梁手臂一甩在任陀生愣怔刹那拨开人群穿到门口，拉开舱门一脚刚踏到走廊甲板，门外手扶舱壁偷听的小花被他撞得倒退几步碰在另侧舱壁。小花身腰摇晃扶住舱壁竭力想稳住自己，苍白面庞上搭拉在嘴角边的一绺长发随着喘息声微微拂动：
“我知道里面全，全是男的，不放心你，你……只，只好在外，外面听，听……”
丰梁一阵感动向前一把将小花揽入怀内，抬手理顺她嘴角边一绺长发。小花身体明显虚弱仍竭力想露出平和神态，不听使唤的腰肢却搭在丰梁臂弯中往下沉坠。丰梁赶紧弯腰将小花抱起朝她原先休息的船舱迈去，背后突然一记大掌震得他右肩酸疼：
“好，好，好一个哥，哥们！你，你给我放下！”
小花险些从丰梁手中摔跌向甲板，疾从丰梁身后伸来的一只手臂迅速托住下沉的小花，丰梁扭头险些和快探向前的一张面庞相碰。脑袋赶紧一偏看清是面带愠怒的任陀生，略一诧异中蓦然明白什么，双手一松将小花放到任陀生手臂上：
“交接你啦！我去找‘蛇头’马啸田算帐！”
双臂蓦然感到沉重无比的任陀生咬牙抱着小花走出几步，愈来愈勾向甲板的腰背使他满面通红朝奔开几步的丰梁“哎 ”了一声。丰梁转首见状迅速跑回，一把抱过小花任陀生双手却下意识扯住她衣摆。
“放心，难道我会抱着她从你眼皮底下消失不成？”
丰梁抱着小花大步向前，任陀生抓耳挠腮跟在身后惹得几个救护人员爆出一阵大笑。风浪渐渐将挟着暴雨的乌云卷向海空远方，巨轮四周的海空渐渐显得开阔明亮，丰梁将小花抱到原先船舱内床铺边，禁不住朝窗外波浪趋缓的海面瞥一眼。突然闪过窗外的一个身影险些使他将小花掼在床边地板上，一直跟在身后搓着双手的任陀生疾步上前托住小花，丰梁就势将小花让他托住抽出右手揉下眼睛，跨到窗玻璃前急切朝外侧走廊扫视：
“蛇头，蛇头，那人好象是‘蛇头’马啸田！”
任陀生将小花放到床上为她垫高枕头，丰梁拍下他后背说声“交给你啦”转身冲出舱门。淌着雨水的甲板上一些游客凭栏眺望渐渐放晴的海空，丰梁穿上甲板脚下迸起一股雨水溅到附近一个姑娘花裙边，满面怒容吓得姑娘赶忙转到远处栏杆边。迎面扑来的潮湿海风吹竖起丰梁脑门前几根凌乱黑发，怒火中烧的目光在甲板人群中来回扫视搜索，扎在人群中一个凭栏远眺的背影蓦然引起他注意。
“蛇头！刚才在窗口前闪过的那人！”
丰梁嘀咕中眨闪双眼刚要仔细辩认，那人侧身挤出人群朝甲板远处走去，丰梁撒腿追赶溅得甲板上水花串串，游客们纷纷避让在他身后抛来骂声。他全然不顾骂声追赶上那人伸手勾住他右肩，那人转过黝黑脸庞诧异中一股浓烈焦烟油味扑面而来：
“你这人有毛病啊！”
“咳，咳，他妈的，一口烤焦的黄牙！比蛇头一口白牙差远了！”
丰梁内心嘀咕着赶忙缩手，从那人身边跑开抛下一句“对不起”。他在上下几层甲板上兜转几圈一无所获，阵阵海风搅得内心酸楚难忍，迎着海风抬手梳理一下凌乱长发，扫视一下海面的惆怅目光转瞬又扫逐向船舱。一个蜷缩在船舱一角的汉子形单影只，丰梁一脚跨进船舱刚要警惕查看，一个白发苍苍老人突然从身后朝走廊远处穿去。
“抓住他，抓住这个小偷！”
走廊另端一个手提包裹的男子衣衫不整，呼喊着从丰梁身后穿过追向老人。丰梁在舱门口止步转身刚要帮忙追赶，前方走廊拥堵游客遮挡住老人脚步，男子快步上前一把揪住老人苍苍白发，搧向老人面颊的一记耳光格外脆响。
“好哇，蛇头，原来是蛇头！”
老人苍苍白发被男子一把揪脱，映入丰梁眼中的一头乌发气得他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衣衫不整的男子手中包裹蓦然被丰梁手臂无意一勾散落甲板，包裹中抖散开的各式假发在海风中飘拂。男子赶忙弯腰捡拾假发，揪脱假发的那人乘机拨腿想溜，丰梁踩着甲板上一缕假发上前一把揪住他衣领：
“马啸田，你这个蛇头！想溜？溜到哪里去！”
“他不是蛇头，是小偷！他看上我卖的假发，想买没钱，竟偷了一只开溜！”
捡好甲板上凌乱假发的男子嚷嚷着余怒未消，丰梁双臂鼓起疙瘩肉将马啸田推搡到船舷栏杆边，马啸田腰背后仰被丰梁大手揪紧衣领憋得喘不过气，拼命想抓挠丰梁双手又无力地在众人面前挥舞着手臂。“蛇头！小偷！……”议论纷纷的游客目睹刚才追赶一幕，群情激愤无人上前劝阻。马啸田上半身被推得朝海面愈来愈弯，丰梁紧揪着他衣领一声大喝远扩向浩淼海面：
“还我艳美！”
马啸田腰肢发软搭拉在船舷栏杆上随时有坠落海水危险，提着假发包裹的男子渐生同情，上前劝阻被丰梁一掌推开。“算了，算了，要出人命的！”人群中忽然一阵拢动，任陀生拨开人群挤向前来，贴着栏杆弯腰一手托住下垂的马啸田头颅，另一只手伸向他衣领竭力想掰开丰梁紧揪不放的双手。
“算了？难道艳美的命就算了？难道我们筹备来的那么多钞票就打水漂了”
丰梁怒色未消，反问着揪着马啸田的双手青筋暴突。马啸田头颅借着任陀生托力微微抬起仰望着丰梁，沁出眼角的泪花显然想取得丰梁同情。丰梁稍许放松揪紧他衣领的双手，憋得脸色苍白的马啸田喘息嘘嘘，紧抓栏杆的双手竭力想拉抬弯曲向海面的腰背，伴着喘息的告饶随着海风直扑怒火中透着酸楚的丰梁面庞：
“梁，梁哥，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是和你们一，一样坠海了么？”
丰梁心底一沉手臂稍一用力，弯向海面的马啸田腰背迅被拉直。丰梁转腰朝旁一推，马啸田滑着栏杆软摊在任陀生脚边甲板上。掀拍船舷的巨浪回荡着恐怖轰鸣，众人目光聚焦下马啸田窘迫狼狈急朝走廊边一个舱门钻去。他右手抓住门框刚朝舱门伸进脑袋，身后丰梁抬脚一跺甲板吓得他躬起的腰背一软趴在门槛上。
“回头找你算帐！”
伴着丰梁怒喝掠过巨轮船舷的的一只海鸥嘶鸣着飞向远处，丰梁手扶栏杆一头乌发迎着海风飞舞，追逐海鸥的目光久久定格在海天苍茫处，渐渐显得迷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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