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只要妞妞一息尚存,我当然不会放弃对她的治疗,我要为她找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全力挽救她的生命。我打听到北京天坛医院是国内治疗脑瘤的权威医院,我打算带妞妞去那里治疗。可去之前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钱的问题,据最保守估计,妞妞去北京治病至少得准备10万元钱,可我存折里的3万元已经被我花去了大半,哪里还有闲钱。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治好妞妞的病。
回到家里之后,我开始疯了一样四处筹钱,只要是能借到的人我都借了,因为上次母亲有病借钱闹得很不愉快,很多亲友都不愿意把钱再借给我,我恨不得给人家跪下,跟他们反复解释说妞妞得了脑瘤,我要拿着这钱救妞妞的命,如果帮了我这个忙,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这个恩情。大家看我说得情真意切,再加上妞妞也确实可怜,有那好心的亲友勉强帮我凑齐了5万余元。5万元显然还远远不够,我又给外地的哥哥打了电话,说实话这几年一般有什么大事小情的我都尽量不麻烦他,因为他的生活也不宽裕,结婚时买的楼房还是我家里帮他付的首期,到现在他每年还要向银行还不少的贷款。当哥哥接到我的电话时,二话没说就给我汇来的2万元钱,我知道这2万元钱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手头不可能有更多的余钱。
现在我的手头上已经有了7万元,还差3万元没有着落,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得向阎志凤张了口,我说:“你手里有钱吗?借我一些,妞妞治病还差3万元,我要用这钱去救妞妞的命。”
老实说,要不是妞妞的病情这么严重,我是不会向阎志凤张口的,因为男人都有尊严,不想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丢了面子,况且阎志凤在钱财方面很小气,我怕跟她借钱会让她往别的地方想。
听说我要跟她借钱,阎志凤犹豫了一下说:“钱我的手里倒是有一些,可是没有那么多。”我说:“那你就有多少给我拿多少吧。”阎志凤说:“我卡里只有6000多元了,你要用就都拿去吧。”虽然我觉得阎志凤这些年只攒下6000多元少了点,但是考虑到她丈夫死后,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她的工资又少,能攒下6000多元也不错了。我向阎志凤表示了感谢,我说:“谢谢你了,等我有钱了就立即还给你。”阎志凤苦笑了一下,说:“谢什么,又不是外人,你有就还,没有就算了,咱俩谁用还不是一样吗。”我一想也是,如今我们都结婚了,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况且如今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换作是谁都会帮一把的。
现在孩子的病情一天都不能耽误,我明白耽误一天,孩子的脑瘤就会长大一点,挽救她的希望就会渺小一些。眼看着钱只差一点点就筹齐了,决不能半途而废,绝望之中我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眼下只有求助于她了,我想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是的,她就是孙晶。听说她最近混得不错,老公李和平已经从财政局副局长的位置,调到了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任一把局长,现在孙晶已经名正言顺地成了局长夫人,想必在经济上也是更加的宽裕。
我把电话打了过去,孙晶接起来的时候,我听到那边乱哄哄的,似乎在打麻将。我说:“我有事找你商量,能不能出来见个面?”孙晶说:“有啥事就在电话里说,我正忙着呢。”我听出孙晶的口气明显有些不耐烦。我想了想,说:“妞妞病了,我想找你商量一下给她治病的事情。”孙晶生气地说:“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有病你给她治病就是了,找我干什么。”我说:“可不是一般的病,她得的是脑瘤。”孙晶这回没有了声音,我听到那边也不闹了,好像孙晶走出来接的电话。这时孙晶的话音又响了起来:“你说什么?妞妞得了脑瘤?”我语气悲伤地回答道:“嗯,而且很可能是恶性的,我已经带她去省城医院检查过了,那里治不了,现在打算带她去北京天坛医院继续治疗,可我现在手头的钱不够。”说到这里我的语音有些哽咽。孙晶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我的话,心直口快的她随即说了一句:“沈嘉明,我可警告你,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儿,如果你想要妞妞的抚养费就直接跟我说,你跟我编造这样的理由不觉得有些缺德吗?”我听孙晶这么说,心里有些愤怒,心想这都到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怀疑我。为了治好妞妞的病,我强压着怒火说:“你要是不信,就过来看看孩子吧,我怕你来晚了都看不到了,妞妞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说完之后,我心情郁闷地挂下了电话。
可能孙晶听得出我不是在开玩笑,再加上她也了解我的为人,我刚撂下电话没多久,她就打车过来了。孙晶一进屋,看到妞妞因为打激素而变形的脸,心情十分不好受,显然也不能接受眼前的现实。她来到女儿的床前,手摸着妞妞的脸蛋问道:“孩子,快告诉妈妈,你哪里难受?”妞妞看到孙晶来了,流着泪说:“妈妈,我不想有病,我想上学。”孙晶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点点头说:“乖,宝贝儿,只要你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去上学,好吗?”妞妞点点头,似乎有些倦了,将眼睛闭上,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去。孙晶将一腔怒火发泄在了我身上,转身埋怨我道:“你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孩子病成这样咋才知道给她看?”我委屈地解释道:“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事先没有一点征兆。”孙晶显然不相信我的解释,她看了看我,又转身看了看阎志凤,嘴里说道:“该不是为了忙着结婚而没顾得上给孩子看病吧?”我听出孙晶的话里明显有挖苦的含义,这要是以往我早就发火了,可这次不一样,我还需要她的帮助,我想只要孙晶能拿出钱来给妞妞治病,即便是她说再难听的话,发再大的脾气,我都能忍。
我说:“现在妞妞的情况很不好,省城医院已经不能收治了,只有去北京看看或许有挽救的希望,可是去北京至少得准备10万元钱,我该借的都借了,还差2万多元没有着落。”孙晶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拿钱是吧?”我说:“不是让你拿,是向你借,你放心,等我以后有钱了,这钱我一定会还你的。”怕孙晶不相信,我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可以给你打个借条。”孙晶用眼睛白了我一下,似乎在说:“你拿什么还啊?”然后,孙晶打开皮包,从里面拽出两捆钱递给我,嘴里说道:“这是2万元钱,快拿去给妞妞看病吧。”说完,孙晶还补充了一句:“这两万元钱不用你还,但是更多的我也拿不出,咱们离婚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既然孩子判给了你,你就要负责她的安危冷暖。”说完,孙晶就走了。
我手拿着这2万元钱,感觉沉甸甸的。孙晶的态度很明显,她只是出于做母亲的道义和责任才拿出2万元给孩子治病,按说孙晶现在有钱,但是在她看来,我们离婚了,孩子判给了我,孩子有病就得该我花钱来治,她能拿出2万元似乎已经仁至义尽了。我手里握着这沉甸甸的2万元钱,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欲哭无泪,心想这就是生活,它残酷到不跟你讲一点情面。我将这2万元钱收起,终于凑够了给妞妞治病的费用,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我提早买好了去北京的火车票,临出发前,一直不迷信的我特意去庙里上了一炷香,我给孩子抽签祈祷,希望这次北京之行,能给她的生命带来转机。同时,为了解解心疑,我也询问了庙里的高僧,我说:“是不是我们当父母的做了什么坏事,就有可能报应到孩子的身上?”师傅笑着回答道:“不是的,是孩子自己前世的业障太重了,而她现在还不懂事,所以只有父母来帮她承担。”我说:“如果她前世真的有什么罪过的话,就让它都落在我的头上吧,我不想我的女儿受此折磨。”师傅安慰我道:“施主看开些,一切都是天注定,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施主要保持一颗平常之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我动身去北京之前,也有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亲友委婉地劝我道:“嘉明,要不你就放弃吧,你已经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既然省城医院已经确诊为恶性脑瘤了,那你投入再多也白搭,不能眼看着这10多万元钱打水漂啊,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给孩子买些好吃的,多陪陪她。”谁要是跟我说了这种话,我就对他怒目而视,我说:“不,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努力争取,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我就不信我救不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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