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1)
吃过饭,叶寒枫会过账,夏老板殷勤地亲自把他们送出酒店。刚走出大门,一群衣衫破烂、赤脚穿着草鞋的轿夫“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叫道:“老板,去啥子地方?我抬你。”
“小姐,坐我的轿子嘛,干净得很。”
“老太太,我的轿子稳得很,包你安逸。”
“走,走,走,”夏老板挥着手,象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开,“别个有车,坐啥子轿子哦。”
司机把汽车开过来了,轿夫们见此情形,垂头丧气地走开了。姚紫芸搀着叶老太太,白曼琳挽着父亲上了第一辆车,几个男士坐第二辆,汽车穿过闹市区,驶上了一处山坡,坡上林木葱茏,煞是幽静,绿树掩映着几栋漂亮的房子,其中一栋两层的白色法国式小楼尤为漂亮。这栋房子本来是一位法国牧师修的,武汉沦陷后,日军开始对重庆市区进行轰炸,那个牧师的教堂里落进了一颗炸弹,炸死了他的助手,他感到他的上帝已经不再眷顾他了,决定收拾行李回法兰西老家。得知这个消息,叶寒枫立即找到牧师,以最快的速度抢先买下了房子,等别人想以更高的价钱来竞争时,他已经办好过户手续了。不出他所料,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重庆,重庆的地价也跟着飞速飙升,这栋房子现在以原价的一倍都买不到了。白家人来到重庆后,白敬文本想在外租房子住,叶老太太坚决反对,儿子事业繁忙,在家时间很少,她一个人太孤单了,白家人住在这里,不用说别的,有白丽雯在,家里也显得有了生气,她也可以逗逗孩子,打发时间。叶寒枫也极力挽留,白敬文拗不过,只好同意了,为了避免寄人篱下之嫌,他借口将来可以躲避空袭,在市郊买了一套带花园的房子,那里的房价比市区便宜得多。白敬文在花园里种了不少梅花,给房子起了个名字叫“梅园”,请了一对从镇江逃到重庆的难民夫妇给他看管房子,这对夫妇正愁无处安身,这一下既有了住处,又有了收入,当然高兴不已,认认真真地替他管理起房子和花园来。这样一来,两家人周末倒有了去处了,还不时请朋友到那里游玩赏花。
回到叶公馆,叶老太太让人端上热茶,摆上瓜子、点心,一家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闲聊。这一次大家都有意回避一些不愉快的话题,只拣轻松幽默的故事来说,气氛显得高兴而热烈。张一鸣也一反常态,变得活跃起来:“部队现在打出名了,许多青年自己跑来找我要求参军,不用说别的,我手下的官兵回家探亲,一说部队番号,媳妇都是挑着找。上个月,我的警卫排长回家,看中了一个女学生,托人去提亲,人家不干,说不嫁当兵的。他为这事还闷闷不乐,没想到几天后,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还直埋怨他,为什么不早说他是新25师的,说了早答应了。”
白曼琳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的手下找媳妇都是挑着找,你这当军长的那就更不得了,上门提亲的把你军部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吧?”
“军部的门槛倒是破过,不过不是给媒人踏破的,”张一鸣指着赵义伟说道:“是我这位好副官喝醉了酒踢破的。”
“嘿嘿,”赵义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对白曼琳说:“白小姐,你放心好了,自从在江西有人给军座提过亲,军座早已下令,凡是来给他说媒的人一律不见。”
张一鸣作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还好有人给我作证。”
她只笑了一笑,望着赵义伟说道:“赵副官,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他现在正在追求卫生所的一个护士。”张一鸣笑道:“我以前不知道,看他一有空就朝卫生所跑,心里还纳闷,他的伤怎么过了几个月还好不了,后来才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个时候,只怕他还恨自己的伤好得太快了。”
大家都笑了。白少飞望着赵义伟问道:“怎么样?有没有赢得美人芳心?”
赵义伟得意地回答:“那还用说,要不是她还在给她爹娘戴孝,我早就速战速决,娶她过门了。”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其中的艰难曲折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好在对于心里充满了爱情的人来说,艰难曲折也是一种享受。最初的时候,谭佩瑶一经发觉他的意图,极力想要避开他,可她周围的人,连她哥哥在内,都很支持赵义伟,觉得他既无恶习,又重感情,将来决不会做出对不起家庭、对不起太太的事情来。至于谭佩瑶,虽然满心都是张一鸣的影子,毕竟并不真正了解他,只是一个少女对自己所崇拜的男人的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随着幻想的破灭(她已经知道他深爱着他的未婚妻),对赵义伟了解的深入,加上他追求她的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感动了她,也就慢慢地把心移到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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